怎么会是她?!
虽然那时的撤退是情势所逼, 仓促莽撞,尾巴也没有扫干净, 但从头到尾, 见过他真容的人只有被关进了监狱的黑沼幽也,和那个再也开不了口的松木优子。
至于现在找上门的倒霉蛋,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 这女人当时的神志并不清醒, 即便在场, 也明显是一副派不上用场的样子。
可恶, 就算是警方,也不可能这么快确定他的位置。到底是怎么找到的,他明明.....根本就是个没有姓名之人。
没有过去,亦无痕迹,他从未真正存在过这个世界。
短短几秒的时间,水谷杏花感觉到的只有少年逐渐僵硬的身体, 却不知道眼前被她定义为“孩子”的对象, 心思早已千回百转,甚至连神不知鬼不觉,把她当场干掉的可能性也被他列为了考量标准。
“咳咳——”刻意弄出来的声响打破了两人之间,暗潮涌动的紧张气氛。
事实上,这种一触即发的对峙感, 身为当事人的水谷杏花根本毫无所觉。她十分自然地坐到了小家伙的对面,顺手牵羊将一份还没被宠幸过的黑森林蛋糕,拖到了自己面前。
看到心爱之物惨遭毒手的重度甜品控, 身体先大脑一步,直接按住了歹人想要举起叉子的手,“你想干什么?!”他愤怒地冲眼前的女孩嚷道。
水谷杏花扭了几下手腕,发现这小屁孩力气还挺大,竟然挣脱不开,索性就由着他去了。
她淡定地维持着这个姿势,面不改色地表达了自己的诉求:“想吃。”
“不准!”少年的身体微微前倾,一双敏锐的猫眼凶凶地盯着她不放。
水谷杏花轻笑一声,勾起的唇角直直地映入少年的眼底。他触电般地收回手,好不容易理出来的头绪也被眼前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女人,冲击得七零八落。
“你上次不是准备助纣为虐,残害我这个花季少女吗?”水谷杏花低下头,趁着对方短暂的停顿,迅速舀了一口蛋糕送进了自己的嘴里,“唔.....好吃,这个就当是你赔给我的精神损失费吧。”
看着自己的所有物被他人采撷,小屁孩拍案而起,忍无可忍道:“你到底想怎么样?!我虽然接受了他们的委托,但不是连你一根毛都没动成嘛——”
水谷杏花眼眸亮晶晶地望向面前气急败坏的少年,狡黠地接过他的话头:“所以真是你啊,杀手先生。”
虽然她从未怀疑过大贤者的准确性,但毕竟事关重大,如果他不是上次绑架案中被大贤者检测到的外来者,她是绝对不能对他透露任何有关于平行世界的信息的。
少年错愕地僵直了身体,对自己明显被套路了的事实感到咬牙切齿。
“别生气嘛。”水谷杏花不喜欢拐弯抹角,既然确认了,那就单刀直入地和他好好谈一谈,“我知道你的秘密。”
“然后呢,把我交给警方?”少年警惕地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大有随时和她鱼死网破的架势。
“如果我是这个想法,那今天找上你的恐怕就是警局的人了。”水谷杏花坦荡地迎上他的目光,对这个小屁孩的敌意有些无可奈何,“我指的秘密——是我和你一样,不属于这个世界。”
意料之中地,白毛小鬼像是被戳中了命门,难以置信地重新审视起眼前的女孩。
千算万算,却没料到她竟然是为这件事来的。
和他一样是什么意思?
“少骗人了!”一个在这里明显有着不可割舍的过去的人,又怎么可能和他一样。
水谷杏花不甚在意地叫来了一杯卡布奇诺,随手指了指自己,“你现在正在对话的,并不是你所看到的这个孩子,和你一样来自其他世界的人,是寄居在这具身体中的我。”
看到小屁孩听完一副惊疑不定的模样,她叹了口气,觉得自己没有必要在信任问题上浪费时间,“总之,我来这里的目的,只是向你传达,我会在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把你一起带走。”
她当然不是为了维护所谓的时空秩序。打算捎上他,也只是相中了他背后、大贤者感知到的a级世界。有世界原住民开路,不仅能节省穿梭时空消耗的能量,也能更好地被世界意志所接纳。
“把我一起带走是什么意思?!”白发少年瞪大了那双凌厉的猫眼,对自己突然接收到的信息有些难以接受。
“字面意思,放心,我只是把你送回原世界而已,这过程中不会有任何伤害你的举动。”水谷杏花没在意他的过j-i'q-in绪,只是尽可能地表达了自己的无害。
可惜,对方似乎并不打算买账。
少年攥紧了拳头,心里因为矛盾而滋生出的各种情绪,都在这一刻爆发了出来,“我不会回去的!”
水谷杏花微讶,老实说,她没想过流落异乡的人会拒绝回到自己原本的世界。看他的样子,应该刚来这个世界不久,不大可能会对这里的东西产生不可撼动的执念,既然如此——
“你是想抛弃自己的过去吗?”
舍弃从前的自己,无视过往的回忆,放弃曾经的......家人。
“......不。”不是这样的,他垂下眼帘,第一次对自己的内心产生了动摇。他是杀手家族的子嗣,即便离开了生养他的地方,也再难改掉身上黑暗阴郁的习性。
这样的他,就算换了一个地方生活,又能有什么区别呢。即便他想摆脱过去,但从前的种种依旧如蛆附骨,操控着他的未来,也囚禁了他的灵魂。
水谷杏花轻轻抿了一口咖啡,本以为双赢的局面,却因为这小孩自身难以言说的理由,产生了裂缝,但她并不担心,无论如何,结果不会有任何改变。
“你是没办法长久地停留在这个世界的——”话音刚落,口袋里的手机便传来一阵响动。
她瞥了一眼简讯。啧,麻烦的家伙回来了,他老人家最近是不是太闲了一点。
“我还有事。既然你和黑沼幽也他们有过接触,应该知道这孩子的住址吧。接下来的日子小心些,希望下次见面的时候,你还活着。”
言罢,水谷杏花冲他挥了挥手,果断地朝店门外走去。少年没有离开座位,只是皱着眉追问:“你到底在说什么——”
然而,没有任何回复。
并非时间紧到连让她把事情解释清楚的余地都没有,只是比起空费唇舌,倒不如让这个小屁孩自己体验一下,世界对待未经允许的外来者,到底有多残忍。
回不回去,他从来都没有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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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理完这桩事后,水谷杏花便很少再占用爆豪稚名的身体了,她们两个正式迎来了一段难得的平静时光。
外出归来的绿谷出久知道稚名觉醒了个性后,便不再执着于和她的会面了,只是在电话里恭喜了她,并鼓励她努力走好接下来的人生。
嘛,不知道为什么,当时他在电话里的语气似乎有些遗憾。
当然,这只是个小插曲。身体养好后,稚名重新回到了学校,在相泽老师的安排下,转去了d班,出乎意料地,她受到了新同学极为热烈的欢迎。
虽然不知道两个班的差别为何如此之大,但水谷杏花倒是对此乐见其成。
在这种快要高考的敏感时期,适应新班级并没有让稚名分心。相反,她的状态比任何时候都要好。
唯一令人遗憾的,便是三年的时光即将逝去,英雄科到头来终是与稚名无缘。她为稚名感到难过,稚名却相信,现在的一切就是最好的安排。
人这一生,总是与很多东西失之交臂。但即便那东西再怎么舍弃不下,也比不上早已拥有的、那些珍贵到足以用一生来守护的存在。
时光匆匆,结业考的最后一个周末,某个臭着一张脸、狼狈不堪的家伙,终于按耐不住,趁着月黑风高,翻进了她们的宿舍。
那家伙的脚步声极轻,动作又像猫一样灵活轻盈,导致正沉迷于学习的稚名没能第一时间发现这个十分不和谐的存在。
水谷杏花不知道的是,自从上次甜品店分别后,这个初来乍到的小屁孩迎来了人生最绝望的低谷。
他今天就是来兴师问罪的,但看到眼前这副再平常不过的景象,他很没出息地把所有的话都咽了回去。
暖色的灯光下,一缕银白的发丝垂落在爆豪稚名的身侧。看着对方认真的模样,他也屏息仔细端详了几眼桌上的习题册,忍不住出声询问:“你在干什么?”
爆豪稚名转过头,正好对上一双好奇灵动的眼睛,她呆滞了数秒,惊呼道:“等一下!”
下一秒,女孩的气质产生了微妙的不同。水谷杏花一睁眼,就看到那个臭小鬼激动地指着她的鼻子,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现在这个才是我认识的那个!”
水谷杏花淡定地挥开了他的爪子,瞥见这小屁孩脸上还没结痂的血印子,心里到底有些过意不去,“这段日子很辛苦吧。”
“何止辛苦——!”他愤愤不平地坐上了她的床,鞋子一脱,双腿立刻舒服地盘了起来。水谷杏花刚想让他滚下来,却发现他的小腿上布满了零零散散的伤口,白皙的皮肤上还可见几条隐约的疤痕。
她看得见的地方尚且如此,别处不知道伤成了什么样。
“等我一下。”水谷杏花起身,去旁边的储物柜翻找起来。
小屁孩浑然不觉自己是个伤痕累累的病号,专心致志地倒着苦水,“我跟你说,我这些天一到大街上,必被车撞,走过居民楼,肯定有花盆砸下来,要不是......”少年清润的嗓音在脸颊那处温暖的触碰下,戛然而止。
“别动。”找完东西的水谷杏花一手托住他的脸,另一只手给棉签蘸上了药水。少年鬼使神差地停止了动作,脑袋里一下子空空如也。
她一点点地擦拭过他脸上的伤口,出声安抚:“可能会有点痛。”
少年强迫自己从那阵突如其来的悸动中清醒,不甚在意地说:“才不会,我从小到大受过的伤比这多多了,这点小伤......”哪里值得被人这样细心地对待。
看着女孩安静的模样,他只觉得后半句话滚烫无比,怎么也说不出口。
水谷杏花垂下眼帘,轻轻地开口:“抱歉,我做错了一件事。”
如果时光可以回溯,她应该不管他的拒绝,直接把这臭小孩拴在身边,至少——
可以保他平安无事。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本世界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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