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快去把它翻过来, 看看是人还是其他什么东西。”老爷子一边对安德莉亚说,一边往后退了几步躲在柜子后面,“如果是奇奇怪怪的东西就快丢出去。”
“丢到哪里去?”
“随便, 总之不要在我的房子里。”
安德莉亚皱皱眉, 蹲了下来, 接着从裤子口袋掏出一副手套, 戴上以后才去碰“它”。
被翻过来以后, “它”的样子才完全暴露在了约翰和安德莉亚的眼前。
那是个漂亮的女人, 或许也可以用英俊来形容, 她的棕色长发已经散开,不过从褶皱处能看出曾经扎了利落的马尾, 有着看起来像是常年在外晒出的肤色,穿着一身破破烂烂的黑色皮衣。
安德莉亚从靴子里抽出匕首, 试探的在衣服上划了一道,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这衣服……”
“怎么了?”也许约翰曾经确实如他所说, 在王都那里叱咤风云,但他现在只是一个有些怂的老头, 听到安德莉亚语气不对,就立刻又往后退了几步。
“这衣服质量真好。”安德莉亚惊讶的说, “我也想搞一件。”
不知道镇长地下室家那头龙的皮有没有这个硬度?
与此同时,昏暗的地下室里, 被黄金锁链锁住的红色巨龙突然惊恐的睁开眼,巨大的翅膀飞速张开, 带起的风压把墙壁上挂着的玻璃瓶全部震碎,流出的药剂滴了一地,接着它又打了个喷嚏,嘴里吐出的火星飞了老远, 直接烧掉了旁边的一溜书架。
同时烧掉的还有坐在椅子上的镇长……为数不多的头发。
“我还以为是你发现什么了。”约翰翻了个白眼,“这衣服还算挺常见的,下次出门我给你带一件。”
“这东西很常见吗?”安德莉亚本来正仔细观察女人的情况,听到这话立马抬起了头,“我可不会付钱哦。”
“你来修表哪次付过钱!”约翰骂骂咧咧的走回去,继续给安德莉亚带来的两块表校对时间,“你欠我的钱都能买下一家银行了!”
这话倒是没有问题的,受到第三日和时不时出现的怪异影响,所有的钟表使用期都不长,女王的星星也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看到的,更别提计算封奇了,钟表匠其实在哪里都是受人尊敬的、非常赚钱的职业。
所以,安德莉亚真的欠下了不少伊织,不过约翰也不在乎,整个镇子都是她在保护,谁还会计较这些。
“约翰爷爷,她没脑子。”
“咔嚓”一声,约翰再次转动了巨大扳手,整个房屋又翻转起来,他自己有特制的鞋,安德莉亚当然稳住了自己,只有那个女人脸朝下狠狠的砸在了地上。
“废话,她当然没脑子。”约翰扒着古铜质地的望远镜,眯着眼睛,心不在焉地回答,“第三日还出门,哪有什么脑子。”
“不是,我的意思是真的脑子。”安德莉亚哭笑不得的说,“她额头那里有一个洞。”
“洞?”约翰认真了一些,“也许只是受伤,你怎么知道脑子没了?”
“因为我晃了晃。”安德莉亚见他看过来,托起女人的后脖颈左右摇了摇,“你看,空的。”
“……这个,是被不死者袭击了吧?”约翰一脸复杂的看着她摇晃别人的脑袋,竟然有些感同身受,自己的脖子似乎也有些疼。
“镇子里的不死者不敢吃人的。”安德莉亚陈述着她定下的规则,“而且她还活着,她还在呼吸,应该是脑子刚被夺走。”
安德莉亚站了起来,走进约翰的工作室,抓起一个有些生锈的铜箱子,用袖子草草擦去上面的灰,接着就翻找起来,“您的药呢?”
“你想干啥?”约翰吓得一激灵,拼命去拽她的胳膊,“那是我压箱底的东西,绝对不能给你!”
年轻的姑娘被老人使劲拽着,偏偏还纹丝不动,这场面有些奇怪,不过两人都早已习惯。
“别小气,你看她不是镇子的人,又在我们这里出事,怎么也得管一管吧?”
“那你去找科林那个老不死的,别祸害我!”
“他哪里有您厉害啊。”安德莉亚敷衍的哄他,手上动作不停,“他就只会掉书袋,一点也比不上您,就连奥斯汀奶奶也看不上他。你看这个女人。家里肯定有钱,等她好了,我们让她双倍付款。”
“那也不行,我这东西可遇不可求……”约翰的力气放小了很多,有些动摇了。
他的话音刚落,安德莉亚已经找到了自己要的东西。
一个淡红色的玻璃珠,里面封存着非常小的银色大脑,甚至没有她前世那里的蚂蚁大,这是机械的,并不是生物的器官,明明非常小,但被人拿到的一瞬间,却发出了很大的齿轮转动声。
还有一个是水状的透明液体,随意放在一个壶里。
这两个都是安德莉亚还小的时候,约翰炫耀般的展示给她看的,只是他没想到安德莉亚一直记到现在。
安德莉亚把液体顺着女人头上的洞咕嘟咕嘟的倒进去。
女人的眼睛立马睁开了,直勾勾的盯着安德莉亚,吓了旁边的约翰一跳。
随即他就诧异的看了过去,“这是金色的眼睛。”
“金色怎么了?”安德莉亚问。
“她应该有狼人的血统。”约翰想了想,“不过也许是因为有眼睛方面的馈赠。”
“这种事情无所谓啦。”安德莉亚把玻璃珠随意的在地板上一磕,像是打了个鸡蛋,接着用打水漂的随意态度把它扔进了洞里。
机械转动的声音响起来,因为是在液体里,所以发出了令人恶心的粘腻搅动声。
“好了。”安德莉亚拍拍手,“她就先用这个吧,这样总不至于找回自己的脑子后变成白痴。”
“你要把她放在哪里?”
听听,对着一个人,竟然用放这个词语,看来约翰爷爷还是很不想刷地毯的。
安德莉亚想,但是也不能把她留在这里,来历不明的人说不定会带来危险。
“放心,我不会把她留在您这的,我一会儿打包带走。”
心里想着约翰的态度不好,可安德莉亚明明也用了不恰当的动词。
“那就好。”约翰松了口气,把修好的表放进安德莉亚的手提箱,然后送她出门,“你也小心点,注意这人的来历,人心啊,可比怪物可怕多了。”
安德莉亚抬头看了看天。
那里还是挂着两轮血月,太阳在远处的山峰那边,像是被定格了,直到明天才会升起,首蓝之城的光倒是亮了许多。
城外的旷野处响着赞美诗的歌声,追随着风一直飘到镇子里来。
“我知道了。”安德莉亚说,“晚饭之前我一定要回去,就先走啦,约翰爷爷你可不要给别人开门。”
“快走吧,你这个小怪物,除了你还有谁会敲门?”
约翰挥挥手,嫌弃的关上了门。
现在街道上就只有形形色色的怪异和杠着一个女人,提着箱子的安德莉亚了。
“明明我曾经也是身娇体弱的大学生来着啊。”安德莉亚四处看了看,停下目光望着直冲而来的一片黑雾,那里面隐隐闪烁着绿光,像是裹挟了什么可怕的怪物。
它一路横冲直撞的到了安德莉亚面前,下一刻就要撞上她的脸。
然后被一脚踹停了。
黑雾散去,幽灵列车露了出来,“司机”愤怒的从里面走了出来,他优雅而又露骨,每走一步都发出咔咔的摩擦声。
这具骷髅嘴里趴着一只蜥蜴,用来代替它说话,“你这个!……安,安德莉亚小姐?”
这只绿色的蜥蜴一下子就变白了,露在外面的舌头都变得僵硬,像是被美杜莎看了一眼似的。
“啊,晚上好,那个谁。”安德莉亚把女人抛上车,自己也跟着踏上了台阶,她一上来,一车算是乘客的恶心生物全都尖叫着跑了下去,就连一摊烂泥也挣扎着往下滑。
“开到我家去。”安德莉亚像是拦了辆出租,“这个女人先放你车上,我明天来拿。”
“好,好。”骷髅紧张的摸摸自己的大腿骨,差点拆下来一根,颤巍巍的拉响了汽笛,火车再次发动起来,往镇子中央开去。
忽然它的脖子处被带着手套的手攥住了,安德莉亚阴森森的声音在它的头盖骨附近响起,“你怎么知道我家在哪里啊?”
“不是,不是安德莉亚小姐您让我……”蜥蜴发出了惊恐的声音,“大家都知道!不止我一个!大家专门画了地图人手一份!您附近的街区,我们绝对不敢去的!”
“这样啊。”安德莉亚松开手,重新坐回椅子上,“那明天太阳升起来的前一秒,把她送到我家门口,知道吗?”
“我明白了!绝对不会提前去打扰您的!”
幽灵列车在镇子里一路飞驰,几百年前的老旧车型,在骷髅的操纵下,硬是跑的飞快,中途有些怪物想上车,看见后排坐着的安德莉亚,都识趣的脚下一转,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
红色砖瓦砌成的房子很快出现在安德莉亚的视野里,她甚至隐隐闻到了烤苹果派的味道,安娜的笑声也萦绕在耳边。
这不正常,母亲不会做苹果派,安娜也不会笑的那么大声。
除非她拿了个喇叭对着窗户外面笑。
安德莉亚从车上跳下去,示意骷髅自己离开,然后径直走向自家的花园,快速看了一圈后,她抬脚踩向一株植物。
开满了漂亮紫色花朵的藤蔓突然动了一下,像蛇一样开始爬行,叶子上长出了许多带着尖锐牙齿的嘴,吐着舌头要去啃食安德莉亚的靴子。
然后这都是无用的,安德莉亚冷漠得碾碎了它,然后在花园的石板路上蹭了蹭鞋底的绿色血液。
这株奇怪的藤蔓死掉以后,那些声音和气味也跟着消失了。
“这里怎么会有喇叭花。”安德莉亚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去敲门,“这种东西明明组织全镇的人打扫过一次了。”
“姐姐!”安娜给她开了门,“欢迎回来!”
安德莉亚赶紧向前走了几步,用身体挡住安娜看向外面的视线,“快回去,看到不能理解的东西会疯掉的!”
“哦———”安娜乖乖的应了一声,“今天晚上做了烤肉。”
“我知道了。”安德莉亚拽着她的领子把她腾空提起来,翻个面拎了进去,像是拎着动物幼崽,“如果你乖乖的,明天就带你出城。”
“真的吗!”安娜一下子兴奋起来,啪嗒啪嗒的跑前跑后给安德莉亚端茶递水,还去厨房给她拿来盘子,“我最喜欢姐姐了!”
依旧坐在沙发上的艾布特抖了抖手里不知看了几遍的报纸,关心的看向自己正在擦木仓的大女儿,“没碰上怪东西吧。”
“您在说什么,怪东西满大街都时律把陆小凤送出了长街才回去。时律把陆小凤送出了长街才回去。时律把陆小凤。是啊。”安德莉亚回应到,“我没事的,放心吧。”
“咳咳。”艾布特也意识到自己问了个蠢问题,用咳嗽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