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还没来得及深究这件事，一直作为旁观者的杨秀凤开了口。
    “我代表韶华设计公司正式晋升许诺小姐为特邀首席设计师。”她慷慨激昂地说，虽然身在国外的时候也曾听过席君的才华，现在眼见为实，杨秀凤干嘛不将许诺留下来。
    正是因为有沈季宸的关系，杨秀凤才怕会被半途挖墙脚，干脆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当众宣布，也好断了其他设计公司的这种想法。
    要知道这名头也不是用来唬人的，特邀首席设计师是压根不需要坐班也能照样拿到工资。
    多半是对新人做些指导或者应对比较龟毛的客人，可谓待遇优厚。
    听到杨秀凤的话，众人对许诺更是另眼相看。
    谁人不知道这杨秀凤是沈季宸的妈妈，现在连杨秀凤都开了口，可见这婆婆对媳妇是很满意的。这样看起来，许诺嫁进沈家那是指日可待。
    众人的话锋顿时从刚才的话题，转到了另一个问题上。
    “沈先生跟许小姐真得是情侣关系吗？有没有想到什么时候完婚？”
    “上次举办孩子的生日宴是不是就有意要宣布结婚的喜讯？”
    “婚期定了吗？”
    ……
    这陡然转变的话题让许诺很是受不住，虽然她心中仍是放不下沈季宸，却是从来都没想过能真正嫁给他。毕竟在沈家，正如沈琼楠曾经说过的，只要他在一天，许诺就别想进沈家大门。
    也因此，许诺似乎已经习惯了两人这样暧昧不明的关系。
    介于朋友之上，恋人未满的境地。
    这样看来许诺这么多年竟然都只是借着回忆而活下来。
    靠着当年沈季宸对她说得那仅有的甜言蜜语和两人短暂的相处，强撑着让她走到今天。
    这样想着她的嘴角不禁勾起一抹笑意，可左胸的位置却突然钻心地疼痛。
    她像以往一样伸出手轻按，减缓呼吸的频率却是一点用都没有。那痛楚让她紧皱眉头，甚至躬身向前。
    接下来就是一阵天旋地转，心脏骤缩，甚至有短暂的停跳。
    好在沈季宸眼快手急将许诺搂在怀上，一时间包围着两人的人群发出骚动。
    看着她上下唇瓣发紫，沈季宸已然意识到什么。一把将她抱起径直冲出了人群。
    彼时站在圈外的程艺也瞧得清楚，她最不愿意看到的情况竟然在这时候出现了。
    “快，送到医院！”程艺不由分说已经站于沈季宸身前为他开路，麻利从包中拿出手机拨打包梦煜的电话。
    “包包，许诺昏倒了！”程艺拿着手机的五指一片冰凉，连同四肢和头皮都有些发麻。
    包梦煜眉头微皱，立时站起身走出问诊室径直推开门往手术室的方向去了，“她现在情况怎么样？”
    “脸色很不好，嘴唇发紫。”程艺回首只匆匆瞥了一眼。
    大约是许诺先天性心脏病的并发症出现了，这在包梦煜的意料之中，上次他随程艺去家中探望的时候，许诺的脸色就很不好。他曾出言相劝过，心脏问题不可忽视是大问题，怎奈何许诺实在太过要强，并不愿在比赛前进行手术。
    “小李，叫麻醉师，心内科张医生，我这里有个病人有先天性心脏病，可能还有并发症存在，正在来得路上，随时准备手术。”包梦煜很快吩咐护士站的人，对方赶忙通过电话联系。
    包梦煜只嘱咐了路上注意安全就挂断了电话，接下来可能是漫长的手术，他要做好一切准备。
    另一边听到程艺与包梦煜毫无障碍的沟通，沈季宸才后知后觉两人早已知道许诺的病情。
    坐在车内，沈季宸径直发动车，头也不回地说，“你们都知道许诺的病情？”
    “我早就劝她做手术，可她就是不听，就要死撑着完成比赛才行。这下好了吧，也不知道怎么样。”程艺一边说着抱怨的话，另一只手则小心地将许诺脸上的发丝拨开，嗓音发颤。
    心中却是无限自责，早知道会是今天这种情境，程艺就算绑着也要将许诺绑上手术台。
    怎么能任由她任性地一拖再拖，如果许诺真得有个三长两短，怕是程艺下半辈子也没有安生日子过了。
    当年洛雪琴的事情都让她好多年都无法消化，当初她可是眼睁睁看洛雪琴被撞飞，就在眼前不到两米的距离。车速快到刮地她的脸生疼，虽然程艺曾无数次劝过许诺这件事跟她无关。
    可作为目击者的程艺却清楚地很，要是没有洛雪琴的那一推，怕是被埋入黄土的就是许诺了！
    生死抉择之下，洛雪琴将生的希望让给了许诺。如果这次许诺再出事，程艺怕是要对不起两个人了。
    这样想着她虽然极力强忍着，仍是不住地掉眼泪。
    眼泪“吧嗒吧嗒”落在后座真皮垫子上，砸出不小的动静。
    车内很安静，后座程艺的抽泣沈季宸听得清楚。按照程艺刚才的说辞，她一早就知道许诺会有今天这种境地，作为闺中好友她恐怕比任何人都了解许诺的病情。
    现在还没到医院，程艺就已经忍不住开始抽泣，沈季宸的一颗心都降到了土里。
    没错，降到了最谷底，他的脑子一片空白。半途红灯停下来的时候，他降下车窗叼了一根烟，却是几次都没有将烟点燃。
    待到绿灯重新亮起，他去抓挡位的手都有些发颤。
    阔别四年，沈季宸有好些话想说，还没来得及说。有好多事情想与许诺一起做，也还没来得及做。
    他什么都不愿想，只静静地将车停泊在医院停车场。
    包梦煜和医护人员推着担架早在停车场等候，程艺也在车滴到时拉开车门。
    在沈季宸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许诺已经被医护人员小心地抬到担架上，嘴上戴了呼吸罩，径直朝着手术室的方向去了。
    他有片刻的木讷，但很快反应过来锁了车跟着进了大楼。
    途中包梦煜一直在同主治医师沟通，将许诺近年来的病情告知对方，以更快更准确地确定病因。心内科手术重在快速，包梦煜的做法能够缩短确定病情的时间，无形中给手术的成功带来很大的希望。
    而向来无所不能的沈季宸却只能干站着，什么都做不了，他甚至听不懂包梦煜口中的专业术语。
    直到手术室的灯亮起来，沈季宸还是没有反应过来。
    “请问许诺的家属来了吗？”护士拿着一叠文件前来询问。
    程艺有些作难，要知道许诺早年前就跟许家彻底断了联系。因着许薇坐牢，江萍更是受了极大的刺激，现在过得人不人鬼不鬼，至于许大富则一直被债务负累，别说现在身无分文，就算当年有些家底的时候都不将许诺的死活放在心上。
    她刚要开口，却被沈季宸抢白道，“我是她的老公。”
    程艺侧目就看到异常坚定的沈季宸，只是望着手术室的目光有些涣散。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没精打采的沈季宸，他向来桀骜不驯，今日却像是被霜打的茄子。
    护士看了他一眼，并未对他的身份起疑。
    将手中的文件摊开给沈季宸看，“这是手术可能出现的风险，你先看一看吧，完了之后在最后面签字。”
    沈季宸一眼就瞥到那上面累述的种种术中所产生的后果，大多都是术语，他有些看不懂，“我有些看不懂，这是什么意思？”
    听他这样问，护士不禁白了他一眼，“这有什么看不懂的，最差的结果就是患者下不了手术台，但这跟医生没有任何关系？患者被送来的时候生命状况就不太好，她有先天性心脏病且不断恶化，据包医生说她已经服药很长时间了。”
    “你说什么呢！”程艺在一旁赶忙插嘴，按照沈季宸的火爆脾气怕是不久之后这护士就要挨打了。
    不明就里的护士小姐反倒冲程艺翻了一个白眼，“我这也是照章办事，让患者家属做好心理准备。”
    程艺瞬间无语，再看沈季宸虽然冷着脸，但也毫无反应将文件从头至尾读了一遍。
    “快签吧，不签做不了手术。”护士在一旁催促。
    沈季宸这才恍然醒悟，赶忙在家属一栏填上名字。对方很快将表格抽走，又扭着细腰去查房了。
    手术室门外只剩沈季宸跟程艺两人，这不同以往的男人让程艺有些担心。
    “你别听她的话，许诺是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她这样说着，声音不免有些哽咽。
    沈季宸再次抬首望了望仍在亮灯中的手术室，小声嘟囔着，“是啊，她不会有事的。”
    他从未像现在这般胆怯过，害怕手术室的门被推开会是另一番情境。
    所以沈季宸选择沉默不已，站了好一会才察觉有些累，这才在走廊中的长椅坐下来。
    现在的每一分每一秒对于沈季宸来说都犹如一个世纪那样漫长，在这之前虽然跟许诺分隔两地，但至少沈季宸知道她跟在秦墨轩的身边，对方一定能将她照顾地妥妥帖帖。
    所以一年毫无所获后，沈季宸选择了放弃，全然是因为他知道许诺过得不错。
    可现在不同，许诺虽然就在他的身边，只一扇门之隔，但是却生死未仆。
    如果真的让沈季宸选择，他宁愿许诺仍在美国，只要她好就行。
    想到这里沈季宸不禁苦笑，向来霸道的他竟然也能为了一份感情无私到这种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