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与!”赵长赢提高嗓门,他此时眼眶乃至鼻尖都发红,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分明是容与挨了打,倒是他先委屈上了。
赵长赢反手握住容与的手,说道,“我揍他一顿。”
对上容与不赞成的目光,赵长赢又补了一句,“我知道分寸的。”
“上回你师父和爹娘怎么说的?”容与道。
“……”赵长赢登时哑然,涨红了脸看着容与半晌,憋出一句话来,“那也不能就这么算了。”
“自然不能算了。”容与道,“只是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你这样跑到人家家里把他一顿打,除了你受领鞭刑加禁足外,什么都落不着,反而让他犯的错一笔勾销,岂不是下下策?”
赵长赢一愣,想了想,好像确实是这么一回事。便又软了下来,目光不忍地流连过容与的脸侧,没什么气势地哼哼了两声。
“那先姑且让他们再舒服两日。”
“嗯。”容与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那我带你回家,先把伤处理了。”赵长赢很快投入了新的战斗,“不然这么好看的脸,留了疤可不行。”
第21章 没有你我可怎么办(三)
“容与……”赵长赢眉心紧皱,拿着药酒的手发着抖,一咬牙道,“不然我还是去宰了乔正仪那狗贼……”
容与失笑,也不接话,只蘸着淡淡的笑意瞥了他一眼,道,“还擦不擦了?”
赵长赢闷着气,下手倒是极轻,小心地将药酒在容与面上涂了,又仔细将伤口都端详了一遍,确定没肿胀化脓,方松了口气直起身来,“这两日你可没得洗脸了。”
容与不以为意,他揽着黄铜镜子左右摆弄看镜子里自己的脸,不知想到了什么,竟笑出声来。
“笑什么?”赵长赢问。
容与抬眼,道,“也没什么,就是想到从前学……嗯,学习的时候我顽皮,常受伤,也是这副模样。”
赵长赢纳闷,“学什么能伤成这样?”
容与摆摆手,似乎不愿多说,只道,“之乎者也也会摔倒的嘛,有什么奇怪的。”
“哦。”赵长赢乖巧地没再问下去,他看了容与的腿一眼,问道,“现在腿感觉怎么样?早上起来会不会有点麻麻的感觉?”
容与一怔,面上复杂的神色一闪而过。赵长赢恰好看见,立刻焦急地问道,“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对?”
“这可开不得玩笑,若是哪里不对,你可要立马同我说。”赵长赢蹲下身,伸手就要去掀容与盖在腿上的薄布,哪知容与的速度比他还快,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腕,轻轻摇了摇头。
“?”赵长赢不明白,不过手倒是松开了,他怕他力道控制不住伤了容与。
容与抿唇沉默,赵长赢亦偏头看着房内阳光下胡乱飞舞的细尘,只不作声。
两人暗自较劲,幼稚的像是小孩玩一二三木头人谁先动谁就输了的把戏。
最后竟然是容与先败下阵来,实际上他要是再多撑一秒,赵长赢就要憋不住开口了。
“长赢。”容与轻声叹息,那声叹息像是在赵长赢心上投下了一颗石子,激起一圈一圈不断的涟漪。
赵长赢扭头看向他,容与苍白的右手捻着薄布的一角,淡淡地笑了笑,“其实……真的没什么。”
赵长赢拧眉,怀疑地道,“我不信,你让我看看。”
容与不语,只招了招手,“你抱我到床上去。”
赵长赢看着容与将裤脚往上卷到了大腿上,露出阳光下莹润洁白的肌肤,好看得近乎炫目。赵长赢不自在地别开眼,闷声说道,“哦……嗯……真的没事?”
容与点头,无奈道,“都说了没事。”
“那你……”赵长赢正要将裤腿拉回去,陡然在阳光最盛处看见一个极其细小的针眼,若不是今日阳光正好,恐怕任谁都觉察不出。
“等等!”电光火石间赵长赢猛地阻止了容与要扯裤腿的手,他似乎还不太相信,又眯起眼睛凑近了些仔细看了看,当真是个针眼,不,不止一个……
赵长赢发现自己心跳开始剧烈起来,耳畔一阵嗡鸣,好像浑身的血液都逆流而上拥堵在了脑子里,以至于手脚冰冷,四肢发麻,头脑却发烧,烫得像是上月大暑天里被太阳晒了一日的琉璃瓦。
“谁?”赵长赢声音竟都有些许颤抖,他紧紧攥着容与身下的床单,力道大到指尖近乎要穿透下边的红木床架,“是谁!”
容与面色发白,似乎少有这样无措的时候,只笨拙地拍了拍赵长赢的手,“没事的,我……”
“容与!”赵长赢双目微红,一把将容与揽进怀里,他一时间什么都不想去想,唯一的念头就是想抱抱他,将他单薄瘦削像是一纸风筝的身体抱在怀里,感受到他尚且温热的体温和跳动的心脏,仅此而已。
容与又是一声叹息,他轻轻回抱住赵长赢,像哄小孩儿似的一下一下轻轻拍着他的背。
“对不起……”赵长赢声音带着些哽咽,“对不起……第三次了,都是我不好……”
容与摇摇头,“不是你的错。”
“是我的错。”赵长赢固执地回答。
容与沉默。
风声轻摇,穿过游廊花厅,歇在白色的帷幔上。赵长赢靠在容与的肩上,安静地听着容与的呼吸声,良久,他像是累了,声音终于平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