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澜微微垂眸:“父亲问我信不?信的时候,我没有回答,最后?的一刻,没能让他彻底安心。”
姜拂衣原本想要避开?这个问题,既然他主动提起,她试探着问:“那你信么?他的十分?真?心,一点点私心?”
这个问题,姜拂衣也很想知?道。
燕澜却避而不?答:“其实是我钻了牛角尖。”
姜拂衣习惯他说?话有一搭没一搭,继续附和:“怎么说??”
燕澜默默道:“这件事,我自认伤我最深的是父亲,我觉得很委屈。但是我忘记了,我一出生,他就?自囚魔鬼沼,从来不?愿意见我,不?认我这个儿子。”
燕澜才会猜想,父亲是因为母亲的死迁怒他。
尔后?又猜想,是他体内封印着怪物,父亲不?愿意他靠近五浊恶世。
“我小时候前往魔鬼沼,总会被他丢出去,丢了不?下数百次。我每次喊他父亲,他都让我闭嘴,有一次还给我下了禁言咒。是我一厢情?愿,认为他孤独可怜,固执的非要去见他,想要陪伴他……”
燕澜淡淡的声音,散在冷风里,“其实,是我时常看到猎鹿他们和父母相处的模样,心中有些寂寞,便想要去靠近父亲,从他那里得到一些温暖。父亲最终还是于心不?忍,满足了我的心愿,给了我想要的。如今,得寸进尺的是我,也是我加重了父亲心中的煎熬。”
姜拂衣微微叹气,知?道燕澜只是在为原谅剑笙找理由,却并不?想附和他:“我从棺材里醒来,见到你爹时,可一点也看不?出来他是自囚。说?明你也一样给他带来了生机,你们之间的亲情?是相处出来的,不?是谁对?谁的施舍。”
燕澜没有从她这里得到认同,便又陷入沉默。
过了一会儿,他说?:“我好像还没有和你道过谢。”
姜拂衣摆了摆手:“谢我来巫族救你?可我没了心脏,并没有帮上什么忙。”
提起心脏,姜拂衣想和燕澜商讨一下。
上次燕澜的血吐在她胸口,令她一举突破。
再朝她心脏位置吐口血,是不?是会像给种子浇水一样,助她心脏速生?
但燕澜已是内伤外伤,总不?能为了尝试,强行将他打吐血。
正乱想着,听见燕澜说?:“你才是帮我最多。”
姜拂衣笑着问:“有吗?”
“有……”燕澜刚说?一个字,掩住嘴唇咳嗽了几声。
瞧他虚弱的模样,姜拂衣拍了下自己的肩膀,示意他靠在她肩上。
她表情?自然,动作也流畅。
燕澜却只是朝她肩头看了看,并没有动作。
姜拂衣本想催他,倏然意识到自己的举动不?太妥当。
这般场景下,像极了情?人之间的亲昵行为。
而他二人现在究竟是个什么关系?
姜拂衣望一眼自己腰间坠着珍珠的同归,又望向他手腕上被红绳系着的同归。
燕澜喜欢她是毋庸置疑的,她呢?
石心人大概看透别人的心容易,看透自己的心很难。
以至于姜拂衣始终不?太清楚,她对?他究竟算不?算男女之情?里的喜欢。
该怎样判断?
其实也挺好判断的,只需要靠近一下怜情?,究竟是真?心还是假意,就?全都一清二楚了。
燕澜抬起头,朝戈壁的夜空望去:“魔神来了。”
姜拂衣停止自己的胡思乱想,随着他的视线望过去。
亦孤行引路,带着姜韧找来此?处。
姜韧颓败的气色,甚至还不?如濒死之前的剑笙。
姜韧落地之后?,紧紧裹了下裘衣,先慢步走去剑笙的坟冢前,轻叹道:“你的悲剧,我也要负一些责任。原本你开?启五浊恶世的大门,并不?会造成大封印术动荡,是我从中作梗……”
漆随梦扭头看向他:“你是特意过来报复的?”
姜韧摇了摇头:“坦白而已,我早就?没兴趣报复你们巫族人了。”
他转身朝姜拂衣和燕澜走过去。
怎么说?都是母亲的旧情?人,姜拂衣从石头上跳下来。
燕澜依然盘膝而坐。
姜韧走上前来,姜拂衣看着他双手像是结了个印,以为他打算施展秘术。
他却只是微微躬身,朝燕澜行了个九天神族的大礼:“先前万象巫内,不?方?便向他们透露您的身份,君上,请恕小神无礼。”
燕澜稍稍拧眉:“你认识我?”
姜韧垂首恭敬道:“岂敢不?认识,我族太初九上神,龙神、凤神、长明神、武神、万木春神、虚空神、言灵神、光阴神、五行神……您乃武神令候。”
又抬眼看了看姜拂衣,“极北之海里里外外密不?透风的一百二十三道封印,就?是您不?辞辛苦亲手所封。”
第119章
姜拂衣听到“令候”这个名字,脑海里先想起来《归墟志》。
毕竟才刚看过他对“慧极必伤”的备注。
还来不及惊讶燕澜的来历竟然这么大,听见姜韧说极北之海竟然是?令候亲手所封,她微怔片刻,倏地抬头凝视燕澜。
燕澜的眉宇之间原本写满伤感,此时呈现出呆滞的模样。
巨石周围陷入诡异的寂静,似乎连旷野里的劲风,都特意绕开他们。
燕澜反应过来,迅速低头去看姜拂衣,而她早已挪开视线。
从他的角度,能看到她紧绷的下颚。
燕澜忍不住问:“您确定没有认错人?”
姜韧仍保持着双手“结印”的姿态,谦卑道:“在神域时,君上纡尊降贵,曾提点?过小神数次,我们也算有几分交情?。二十年前,小神将?魔元碎片放入漆随梦识海以后,感受到了您的血泉之威……”
姜韧大惊失色,才会立刻跑去巫族,请求绝渡逢舟将?燕澜抱来,再次确认。
“随着君上在人间逐渐成?长,即使外貌与从前判若两人,但您的秉性、言谈举止、行事作风,除了多?出一些人间少?年特有的……”姜韧仔细斟酌形容词,形容不出来,只能说,“特有的少?年气息,旁的变化并不大,且您能召唤《归墟志》内的麒麟幻影,麒麟正是?武神殿的图腾。”
姜拂衣:“也就?是?说,诸多?因素加起来,没有认错的可能性?”
姜韧回答的十分谨慎:“我只能说,认错的可能性极小。”
姜拂衣只关心一件事:“我外公?究竟犯下了什么不可饶恕的弥天大错,竟劳烦武神亲自?封印,还封印了一百二十三道?”
不等姜韧说话,又?问, “我听遮说,纵笔江川杀了我外婆,而我外公?心碎发疯,复仇找错了人,难不成?找上了武神?”
“纵笔江川杀了你外婆?”姜韧迷惘了一瞬,想到一些事情?,“我明白了,当年凤族有一位叫做栾的公?主?,死于荒野,那会儿大荒还不曾彻底开战,不知凶手是?谁。在你外公?的追求者中,栾公?主?算是?很有名的一位,你外公?甚至被强迫着险些与她结为夫妻……”
姜拂衣眨了眨眼睛:“听你的意思,这位凤凰族的公?主?不是?我外婆?”
姜韧狐疑着问:“你母亲不曾告诉过你?”
姜拂衣摇摇头:“我跟在我娘身?边十一年,她完全处于疯癫状态,几乎没有清醒的时候,包括我们是?石心人,还是?送我离开极北之海前一刻才想起来告诉我。从前我娘几回提及外公?,也是?因为看着我的脸发呆,说我的五官有些像外公?。”
姜韧没想到昙姜已经疯癫成?这幅样子,略显伤感:“一千五百年前,我见到昙姜时,她意识不清,但勉强还能正常交流,曾经告诉过我,你外婆是?只身?怀几缕凤凰血脉的云雀,并不是?那位栾公?主?。昙姜手里,还有你外婆留给?她的一片雀羽。”
姜拂衣瞳孔微缩:“若是?如此,我外公?就?不可能是?因为报仇找错了人,才被神族封印。”
她就?知道!
暮西辞口中描述的外公?,除了风流倜傥之外,聪明又?洒脱。
即使为了外婆的死而心碎,也不可能发疯到胡乱报仇,枉顾人命。
要知道能被神族单独封印的大荒怪物,哪个?不曾令生灵涂炭?
自?控如暮西辞,也曾造成?尸横遍野。
即使他是?无心,劫火之力难控,依然属于危险分子,必须单独封印。
“我外公?究竟做了什么?哪儿得罪武神了?”姜拂衣再次抬头看向燕澜,“《归墟志》里不肯写上我们石心人的罪过,该不会是?私人恩怨吧?”
燕澜:“……”
他哪里会知道,一无所知,只能看向姜韧。
姜韧道:“大荒之战时,小神尚未出世,只听闻您的伴生神剑被石心人盗走了。武神的伴生神剑,代表着力量,那才是?您真正的神力源泉……”
他侧目快速看一眼远处的漆随梦,“君上,血泉对我们而言至关重要,但对太初九上神来说,远远比不得伴生法宝。找回神剑,您的血泉应该可以再生。”
姜拂衣的眼眸微微一亮,但旋即嘴角抽了抽:“他的伴生神剑,是?不是?就?像长明神的天灯,虚空神的四?方盘?”
姜韧:“是?。”
姜拂衣:“被我外公?盗走了?”
姜韧摇了摇头:“不一定是?你外公?盗走的。”
姜拂衣将?要松口气,他又?说:“也可能是?更高的长辈,因为我们都不确定君上的剑是?何时丢的,只知道丢失于大荒战争开始之前,而他的剑,在神域一直是?个?讳莫如深的问题,不被允许多?提,我们都是?私下里偷偷讨论。”
姜拂衣质问:“既然如此,你又?怎么知道他的剑是?我们石心人盗走的?”
姜韧笑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有传言和大荒怪物有关,众多?怪物之中唯独你们石心人懂得剑,且精通剑道。”
姜拂衣气笑了:“怀璧其罪?”
姜韧给?出证据:“我与君上对弈之时,曾好奇问过一句,神剑是?不是?被石心人盗走,他沉默不语,且面色颇为凝重。”
姜拂衣指着上方的燕澜:“你告诉我,他哪天不是?板着一张臭脸?”
姜韧反驳不了,说道:“但以君上的性格,私底下的谣言他可能会置之不理?,认为清者自?清。但这谣言,我摆在了他的面前,他都不说话,石心人一定不冤枉。”
姜拂衣嘴唇微动,却又?无法反驳。
若说令候的秉性与燕澜颇为相似,估计是?真的。
姜拂衣再问:“极北之海最初封印的,是?不是?我外公??”
姜韧点?头:“依照我在人间的调查,你外公?是?当时唯一的石心人,你母亲是?在封印中被孵化出来的,从未离开过极北之海。而你外公?早在一万年前,估计就?已经去世了……”
姜拂衣抿紧了唇,和她猜测的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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