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城!”慕容恪向身后挥动长槊。
隆隆战鼓声拔地而起,盔甲铿锵声密集如雨点。
国内城矗立在山丘之上,攻城器械送不上去,只能靠血肉将其摧毁。
如蚁群一般的燕军涌向山丘,霎那间,密集的箭雨遮蔽天空,撒向大地。
到处都传来惨叫声。
慕容楷顶着大盾狂呼:“高句丽人箭矢不多,无需惧怕!”
果然,两三波之后,箭雨稀落起来,但箭矢不多,滚石、擂木却更多,黑压压的顺着山坡滚下,狭窄的山路顿时变成血路。
燕军没有后退,继续咬牙向前挺进。
多次交锋,已经摸清了高句丽的底细,国中士可战之兵不过四五万,两年前在南苏一战中,被慕容恪俘斩近万人,这两年持续交战,高句丽的战士越来越来,为了抵抗慕容恪的进攻,连女人都派上了。
“杀!”慕容肃抬着长梯冲向城墙。
身后士卒弯弓搭箭,压制城上守军。
只要冲过山路,靠近城墙,高句丽基本就大势已去了,近距离搏杀,绝不是慕容恪麾下精锐的对手。
咚、咚、咚……
关键时候,慕容恪亲自击鼓。
雄浑战鼓响彻山野,燕军士气大增。
不过这时城上也响起了号角声,高句丽人也殊死抵抗,男女老少一起奔上城头,与燕军厮杀在一起。
高句丽立国至今将近四百年,也是一块硬骨头,与慕容氏仇深似海,绝不妥协。
灰色的城墙逐渐被染成红色。
无数尸体从山丘上滚落。
付出巨大伤亡后,高句丽艰难抵挡住了燕军的猛攻。
然而白山黑水之间,更多的燕军如野草一般矗立在大地上……
“父亲,只要再攻一次,国内城必破!”慕容楷浑身是血,肩膀上还插着两支断箭。
话虽这么说,实际上燕军士卒早已疲惫,这两年一直在征战。
“今日天色已晚,明日吾亲自上阵,拿下此城,吞灭高句丽”
辽东的天黑的比中原早一些。
慕容恪更需要保存麾下这支最后的精锐。
翌日,一支五千人的燕军重新集结,慕容恪披甲持盾,十几员燕将一字排开。
一阵夏风吹来,慕容恪咳嗽了几声,身体在咳嗽中一起颤抖。
“杀鸡焉用牛刀?大都督在后督战即可,末将原为前锋,不破此城,提头来见!”部将鲜于亮拱手道。
棘城之战,石虎大败,鲜于亮失马被围,于万军丛中呵斥燕军:身是贵人,义不为小人所屈。汝曹能杀亟杀,不能则去!
慕容皝壮之,以马相迎,以崔毖之女妻之,用为左常侍。
鲜于亮从此对燕国死心塌地,跟随慕容恪征战四方,冲锋在先,所向摧溃,是燕军仅存不多的骁将。
“杀鸡必用牛刀,高句丽人天性坚韧,当初毌丘俭未能将其连根拔除,故有今日之事,此战不可再给其机会。”
刚一说完,慕容恪又咳嗽起来。
这几年燕国内外大小诸事都压在他肩上,宵衣旰食,夙兴夜寐,从不懈怠,是以燕国能挺过最艰难的时刻。
如今终遇复兴之机,怎能不亲力亲为?
当初灭扶余国和棘城大战时,慕容恪皆冲锋在前。
“先帝早夭,大都督……当多保重身体才是。”封奕委婉的劝了一句。
慕容儁年富力强,却莫名其妙的病逝了,在燕国一直是桩悬案。
不过别人不知道其中内情,封奕却寻到了些蛛丝马迹。
“此事……莫要再提,我等身为臣子,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慕容恪提起刀盾,正准备出征时,西面数骑飞奔而来,“大都督,太后有令,请大都督速速还朝!”
当着全军的面喊出,士气顿时为之一沮。
“太后……不令大都督建功也……”封奕低叹了一句。
慕容恪已经大权独揽,若再灭高句丽,必然压过了小皇帝慕容暐,以及太后可足浑氏、慕容评一党。
就算慕容恪忠心耿耿,他麾下的骄兵悍将,能安于现命么?
两边矛盾由来已久。
当初他们就是这么联手排挤走了慕容垂,现在轮到慕容恪。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成败在此一举!”鲜于亮低声劝道。
“陛下患病,朝中不安,慕舆遗党欲勾结梁人,大都督速回!”几个宦官尖着嗓门一路小跑到慕容恪面前。
慕容恪若是不回,无疑是抗命在先,两边将彻底撕破脸。
“大都督!”鲜于亮、慕容楷、慕容肃一众燕将满怀希望的望着慕容恪。
他们期待着慕容恪能迈出这一步。
慕容儁弥留时,欲立慕容恪为君,举国皆知。
现在已经不是攻不攻高句丽的问题,而是燕国面临最关键的抉择……
“太后有令,诸军速速还朝!”西边又奔来几十骑,在马上疾呼。
换做别人,肯定先破了高句丽再说。
可惜慕容恪不是别人,终究不肯迈出这一步,“吾能败高句丽一次,便能败第二次、第三次,传令,大军还朝,他日再来攻取此城,不为晚也。”
高句丽已经被打残了,回去休整一番,再来也是一样。
鲜于亮气愤的将手中刀盾扔在地上。
封奕低叹了一声。
第五百三十九章 废立
桓温诛除庾氏之后,表面上威势日盛,实则心慌不已,自王敦作乱以来,只要是权臣,下场都不好。
不过建康朝廷更软弱,桓温要什么,建康就给什么。
“明公既居重任,天下之责将归于公矣。若不能行废立大事、为伊霍之举者,不足镇压四海,震服宇内,岂可不深思哉!”
郗超胆子比桓温更大,直接建议效仿伊尹、霍光,行废立之事,进一步巩固权势。
“这……”桓温从软榻上站起,踱来踱去,坐会软榻,又站起,“吾本欲收复蜀中、汉中,借军威然后行此事……”
郗超苦笑道:“蜀中取之不难,汉中却关山远隔,兵凶战危,多有不测,反拖累明公,今大权在握,何必多此一举?数次北伐不利,其故不在外,而在内,欲成北伐之功,必先肃清江东!”
桓温并非没有兵略,而是一直惦记着江东,几次北伐,江东输送粮草磨磨唧唧,导致前线缺粮,也是北伐失败的客观原因之一。
所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迈出实质性的一步。
“卿言是也,吾意决矣!”桓温一巴掌拍在木案上。
“江东所凭,王谢也,明公欲成大事,当除谢安、王坦之!”郗超眼中掠过一道冷光。
桓温已经拔除了庾氏,也不差谢安、王坦之两人。
江东几次与桓温周旋,都出自二人之谋。
不过桓温又犹豫起来,“王谢二人声名满江东,吾诛此二人,岂非为人诟病?”
“不然,欲成大事者,当有雷霆手段,昔者魏武诛孔融、文皇诛嵇康,便是此理,去此二人,如拔江东牙爪,今后可任明公拿捏!”
一不做二不休,废立的事都做了,司马家的王爷被废为庶人,还怕王谢两人?
桓温沉吟半晌后才微微点头。
遂上表建康,诬称司马聃身体虚弱,无君主之威仪,不足以安定社稷。
奏表递上去之后,立即得到了各地郡守的响应。
桓温随后率三万大军水陆并进,直趋建康。
建康立即笼罩在一片愁云惨雾之中。
立国刚刚四十载的东晋,迎来第三次权臣的挑战。
真算起来,东晋每十年便有一次大乱,每三五年都有一次小乱,摇摇晃晃走到的今日。
“桓温欲谋反乎?”司马昱又惊又怒。
该给的都给了,但桓温仍旧欲壑难填。
目光投向王彪之、谢安,如今司马家能指望的只有王谢这些大士族。
若他们鼎力支持朝廷,还能与桓温斗一斗。
当年王敦、苏峻已经控制了朝廷,却都倒在士族的联合讨伐下。
司马昱希望能有如陶侃、郗鉴一般站出来挑大梁之人。
但王彪之、谢安都沉默不语。
桓温诛灭庾氏是对士族门阀的一次警告,没人敢轻易将家族卷入其中,即便是一向与桓温不对付的王彪之、王坦之。
“今日行废立之事,明日便要篡逆,诸位世受国恩,莫非要眼睁睁看着江山易手?”
司马昱作为司马懿的后代,太清楚祖上的这一套了。
当年司马师废曹芳之后,方才稳固了权位。
始作俑者其无后乎?
江东一次次的权臣叛乱,大多沿袭司马家的老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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