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陛下。”谢安抬头,一脸感激之色,似乎知道自己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江东有阁下在,可保十年无忧,十年之后,大梁统一北方,朕再来与君一会!”李跃叹息一声,如玉一般人物,却不能为自己所用。
谢安全身一震,还未说话,李跃拉着他的手,送到江边。
“陛下雄才大略,仁义无双,他日定能一统北国。”谢安与两个童子上船,立于船头,还是那么的潇洒自若,翩翩有如神仙中人。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王家已经逐渐没落,谢家的崛起近在眼前。
谢奕、谢石、谢韶、谢朗、谢玄、谢渊,谢氏一门可谓人才鼎盛……
就在船只将要离去时,李跃忽然心中一动,想起一个人来,随口道:“安石此去,恰如柳絮随风去也。”
谢安一愣,神色颇为复杂的拱手。
扁舟在江面载浮载沉,很快就消失在水气之中。
李跃下令全军返回历阳。
该谈的基本都谈了,江东得到了他们想要的东西,李跃收获巨大,心满意足,各取所需。
按说长江两岸应该冬暖夏凉才对,但天气却一天比一天闷热。
建康在后世也有四大火炉之说。
军中果然出现上吐下泻的症状,李跃如临大敌,赶紧肃查全军以及百姓,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原来疫病早就有了征兆。
大战之后,山野间尸体无人收敛,污染河道,被人饮用,又碰上天气炎热,瘟疫也就不可避免。
除了瘟疫,还有南方常见的疟疾等病症……
谢安果然没有说错,北人不习南方水土。
“既然有疫病,谢安为何要提醒?让大梁损失惨重不是更好?”窦封睁大眼睛道。
“谢安乃真名士,心怀苍生,胸怀远大,非桓温可比,再则,江北爆发大疫,江东跑的了?”李跃心中感慨。
江东一滩烂泥,竟然还能生出这种人物。
“那陛下就更不应该放走此人!”
“你小子懂什么?”李跃笑骂一声。
随后,全军如临大敌,赶紧隔离,清出病患,调运药材。
下令不得饮用生水生肉,不得随意走动。
黑云骁骑日夜巡视。
好在瘟疫只是一个苗头,李跃经验十足,不到半月便扼住了扩张之势。
期间濡须的袁真军与东关的邓遐几次前来窥探,被高云、张蚝击退。
江东按照约定送来粮食,李跃赶紧疏散百姓,分批迁往淮北。
袁真、邓遐二人仿佛两头苍蝇一般,一直袭扰不断,劫走了两批百姓,李跃只能派黑云军护送,两人才不敢动。
大军也准备返回北方,动身之时,辽东和关中的消息送来。
慕容恪大破高句丽于南苏城,连克十一城。
燕国的战略意图非常明显,难以再与梁国争锋,而梁国短时间内也难以对辽东用兵,燕国的兵锋朝向高句丽,向东扩张。
另一面,苻坚三路大军围攻汉中半年,终于击败司马勋。
北面慕容垂与苻飞对峙数月,没捞到什么好处,退回太原。
最让李跃无语的是,拓跋什翼健发动数万大军进攻河南地,竟然被铁弗部和杂胡挡住了,折腾了两个月,只弄到了四五千青壮,两三万头牛羊就撤走了。
也不知他是故意的,还是真的无能,给他壮大的机会都不中用……
关中压力大减。
但苻坚目的似乎并不仅限于汉中,拿下汉中之后,有窥伺蜀中之意。
桓温北伐失败,跌了一个大跟头,能守住荆襄就不错了,还要面对建康朝廷的清算,无力援助蜀中。
此时是苻坚进取蜀中的最佳时期。
细作来报,苻坚只等秋收有粮之后,便准备大举南下。
苻坚若是拿下蜀中,便有了先秦的疆域和格局。
先秦没有凉州……
苻家几代人筚路蓝缕,在苻坚这一代爆发。
不过,苻家武功赫赫,想要达到历史上前秦的高度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并不是地盘越大就越强,苻坚欠缺的东西很多,在关中又没遇到什么强敌,所以才大杀四方。
李跃率大军开始返回邺城,经此一战,江东元气大伤,桓温只怕再不敢有北伐之念。
江东会走向何方,李跃大感兴趣。
行至半路,后方有江东使者追来,一问得知是谢安派来的,只是为了送上一封信。
李跃打开,却是一首诗:峨峨东岳高,秀极冲青天。岩中间虚宇,寂寞幽以玄。非工复非匠,云构发自然。器象尔何物?遂令我屡迁。逝将宅斯宇,可以尽天年。
诗词气度非凡,而有阳刚之美,字迹遒劲有力,挥洒自如。
不过谢安莫名其妙送这一首诗来作甚?
翻来覆去看了几遍,没什么发现,却嗅到一股幽香,似梅若兰……
第四百九十九章 权臣
梁国大军走了,江东却是一地鸡毛。
轰轰烈烈的北伐,弄得黑云军饮马长江,眺望建康,江东人心惶惶,总要有人负责。
即便当年羯赵南征,也就打到沔南一带,攻下邾城,伤亡六七千人,未曾如今时这般,直接被俘被斩六万人之多。
桓温庚戌土断的成果基本葬送。
被葬送的还有桓温入主建康的希望。以及克复神州的可能。
经此一战,江东无力北伐,北方流民被掳走三四十万。
梁国强大深入人心。
“大司马还不肯饮食么?”郗超在屋外急的团团转。
下人道:“前日开始,到今日粒米未进。”
“胜败乃兵家常事,大司马这是何必?江东根基未失,荆襄犹在,江东至少十年无忧。”袁真亦叹息道。
两人年纪虽然差着一辈,却是多年故友,曾共享姬妾。
江东士族之风流,大抵如此。
“报将军,朝廷来人了……”下人匆匆来报。
郗超一甩手,“大司马身体欠安,让使者稍待几日。”
以前建康朝廷仰桓温鼻息而活,桓温卧床,无人做主,让朝廷使者稍等几日,也在情理之中。
但下人却支支吾吾道:“上使求见……袁将军……”
“嗯?”郗超和袁真同时一愣。
若说这场大战,唯一表现卓越之人,便是袁真。
在濡须挡住了黑云骁骑,为桓温争取到了逃生的一线生机,同时拖住梁军攻打历阳的时间,不然濡须城破,濡须水中的桓温就成了瓮中之鳖,梁军最缺的水军战船也就有了。
其后袁真与表弟邓遐滋扰梁军,救回数万百姓,在江东声名大噪。
如今江东最缺的是什么?
一个能撑起江北防御的大将,同时能与桓温分庭抗礼之人。
袁真陈郡袁氏出身,资历、声望、出身、能力都足够了。
“这……”袁真也意识到建康朝廷的意图。
郗超一拱手,“袁将军,请——”
“嘉宾稍待,某去去就回。”袁真不可能拒绝建康朝廷。
郗超望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屋中却传来桓温的声音,“嘉宾入内一叙。”
“唯。”郗超并未觉得任何意外。
屋内,桓温一袭宽衣,坐在榻前,扶脸大笑:“悔不听嘉宾之言,狼狈如斯!”
当日若听了郗超的建议,与梁军决一死战,说不定事情没有这么糟。
至少能输个体面,不至于让梁军饮马长江……
郗超安慰道:“胜负不过一时也,昔者魏武先败宛城,再败于赤壁,后败于汉中,刘玄德辗转天下,败多胜少,二者皆克成大业,今日虽败,然荆襄根基犹在,建康亦在掌握之中。”
大本营荆襄还在,就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此战虽然大败,但输的不只是桓温一人,还有整个江东。
论实力,桓温仍旧最强!
“吾本欲借北伐建立功名,可惜……”
“时急从权,以前可以徐徐图之,如今却是时不我待,朝廷已在拉拢袁将军……”
江东各部全都遭受重创,唯独袁真兵力未受太大损伤。
当初建康朝廷扶持殷浩压制桓温,如今有了新对象,而袁真的威胁远比只会夸夸其谈的殷浩厉害十倍。
桓温起身踱了几步,冷笑道:“如今长江上游、下游皆在吾指掌之间,朝廷能奈我何?”
移身兰锜前,取下一柄宝剑,拔出稍许,厉声道:“大丈夫既不能流芳后世,不足复遗臭万载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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