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步具备了与梁晋抗衡的国力。
关中寒风如刀,苻坚还是亲自抚问凯旋而归的士卒,伤者、有功者皆赏以钱粮,又亲自祭拜阵亡士卒的衣冠冢。
军心大悦。
“关中空旷,土地肥沃,可迁徙凉州百姓充实关中,行屯田之法,且耕且战,数年之后,府库充实,士卒劲锐,可东向以争天下!”权翼入关中两三年,人富态了不少,一身绫罗绸缎,富贵逼人。
关中有歌谣:不为权翼富,宁作苻雅贫。
苻雅乐善好施,清廉无私。
与之对比,权翼喜欢敛财,在长安建起富丽堂皇的宅邸,又在城外收了不少良田……
不过苻坚一向宽仁大度,权翼越是好财,他反而越是放心,“此策明年天暖便可施行,昨日江东有使者至,邀朕出兵河东,先生意下如何?”
“桓温何以如此仓促也?土断方才两年,便要北伐,而梁国兵锋正锐,只怕难以匹敌!”
“桓温岂是为了北伐?不过是借北伐之名行僭越之事,世人皆谓桓温当世英雄,依朕看,守户之犬尔,当年若是渡过灞水,便可平定关中,如此天下半数入其囊中,安有今日之梁国!此次北伐,必定大败!”
虽然与江东暗中结盟,但苻坚骨子里看不起桓温。
梁、秦尚未崛起时,桓温已坐拥荆襄、蜀中,麾下五万精锐,彼时中原大乱,尽皆南附,如此大好局面,桓温却一败涂地,生生让中原归了梁……
权翼陪笑道:“江东,鼠辈也,晋室立国,便内乱不断,桓温安能置身事外?其败可以预见,天王可趁梁晋大战,挥军向南,攻取汉中!”
司马勋原为前赵将领令狐泥养子,自称司马懿之弟司马恂玄孙。
司马家的本事没学到,却学会了胡人的残暴。
在汉中倒行逆施,生出割据自立之心,一言不合滥杀将吏与汉中豪强,弄得人心惶惶。
苻坚哈哈一笑,从怀中掏出几份缣帛,递给权翼,“汉中将吏、士民心向我大秦!”
当年雍并大乱,关中羌氐随同李特兄弟南下,不少人定居于汉中,成为豪酋。
苻坚宽仁之名远扬天下,与司马勋一对比,自然有人投靠。
权翼看完信后大喜,“如此,汉中可定也!”
“朕将尽起关中精锐,先取汉中,趁桓温之败,再取蜀中!”苻坚迎着寒风振臂膀而呼,一代雄主气象肆意挥洒,令周围军将目眩神迷。
有了凉州的钱粮,汉中肯定能拿下。
司马勋已成冢中枯骨。
成汉灭亡不到十年,很多都是当年迁徙而下的氐人,对氐秦的认同远大于江东。
而且桓温攻下蜀中之后,并未用心经营,只有一个老将周抚担任益州刺史,但兵力空虚。
如果桓温北伐失败,蜀中人心震动,周抚肯定守不住蜀中。
各国命运互相交织在一起……
正兴元年一晃而过,新年伊始,邺中大雪纷纷。
虽是天寒地冻,但各方消息从未断绝。
桓温在南面厉兵秣马,于历阳屯兵六万,号称十五万,于完成屯兵三万,号称十万……
整个江东都围绕着北伐运转着,那边王谢荀殷要一雪前耻,这边桓温要克复神州。
不同于当年殷浩嫉贤妒能,桓温启用了不少新锐将领,沈劲、竺瑶、邓遐等,又激励三军,一副对中原势在必得的架势。
还未出兵,江东的气氛已经搞得火热。
两封檄文已经在中原散播,号召“晋人”揭竿而起,反抗狄梁,迎奉王师……
别看晋室屡战屡败,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在人心中地位依旧崇高,淮水以南,有五地叛乱,皆是当地豪强大户被江东细作拉拢,封官许愿后,裹挟百姓响应江东。
“有人响应,恰好能令江东误判形势,桓温缩在江南,朕拿他没办法,但举兵而北,则另当别论!”见淮河已北没有动静,李跃没太放在心上。
淮南淮西靠近晋室,不受其影响是不可能的。
“桓温一人北伐自然无惧,但若是慕容恪、苻坚皆出,只怕将士们疲于奔命。”常炜轻抚长须。
细作传回的消息,江东已经向辽东派出了使者,去年秋收时,渡海向北,直奔辽东。
当年公孙渊与孙权结盟,也是走的海路。
“朕已令贾坚镇守蓟城,鹿勃早镇乐安,足以抵挡慕容恪的两万精锐。西面秦彪镇守弘农,糜进镇守河东,魏山镇上党。慕容恪去年大败,国中又有慕舆根之乱,无力出兵,苻坚刚刚攻下凉州,不会在此时与大梁反目。”李跃为众人分析形势。
聪明人坐山观虎斗,在梁晋未分出胜负前,不会过早的牵涉其中。
李跃绝不相信慕容恪、苻坚铁了心的跟着桓温走,天下就没这么无私的人,所谓结盟,不过为了彼此的利益勉强凑在一起而已。
“四海之内,敢出兵犯大梁者,朕先击之!”如今的梁国,让李跃有实力说出如此豪言壮语。
谁先动,就打谁!
放眼天下,梁国没去打他们就烧高香了,防守反击,内线作战,梁国完全可以撑起两线大战。
“哈哈,正是此理!慕容恪出,先击燕人,苻坚出,则击秦人,彼自来送死,何惧之有!”王猛笑了起来。
“去年平收,可支撑十五万大军三月。”常炜的话只说了一半。
三个月后,粮草就捉襟见肘了。
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去年大战,今年又要大战,即便有全天下最肥沃的土地,也有些吃不消。
第四百八十章 牵制
还是老问题,梁国家底有些单薄。
立国也才四年不到,且年年大战,在夹缝中艰难求存,若不是李跃知道历史大势,根本不可能崛起。
登基称帝后,为了收拢人心,又减免了一次赋税,大力组建骑兵,一匹战马每日所食超过三名士卒,有时吃的比人还好。
三万骑兵,近八万战马,这是一个极其恐怖的数字。
不过三个月时间,这场大战应该能结束,至少能击退桓温。
李跃是防守方,桓温是进攻方,粮食消耗是防守方的数倍。
当然,具体打成什么样子,还要看战场形势。
“朕知矣!”李跃有横扫天下的雄心壮志,奈何囊中羞涩,口中无食,再勇猛的人也会变成软脚虾。
“三个月足以破敌!桓温号称数十万之众,其精锐不过四五万人而已,我军固守城池,然后寻其主力,一击破之!”王猛还是那么信心十足。
有他这句话在,众人心中有底。
李跃也觉得有道理。
“陛下,江东有使者至!”刘应在殿外禀报道。
众人皆是一愣,南北两边都剑拔弩张了,桓温居然还派使者来?
李跃好奇心顿起,“宣!”
过不多时,使者昂首而入,不卑不亢道:“晋吏部郎袁宏拜见晋朝梁王殿下!”
“大胆!”殿中宿卫当即斥责。
李跃眯着眼,看着来使,这厮胆子不小。
袁宏面无惧色,拱手道:“梁王之父乃晋之忠臣,梁王当年亦恭事朝廷,如今坐拥关东,莫非要与父母之邦刀兵相向乎?天下人将何以看待殿下?”
常炜拂袖道:“司马氏自弃中原,坐观百姓水深火热,陛下兴义军,驱除胡虏,恢复中华,解民于倒悬,功追汉高、魏武,得国之正,旷古未有,何为不得称帝哉?”
“好个牙尖嘴利之徒!”李跃没有动怒,这点涵养还是有的。
“自古天命神授,梁王毕竟是晋人、晋臣,故国尚在,岂可称帝?”袁宏梗着脖子道。
“天命神授?”李跃冷笑一声,拿起案几上的传国玉玺,恨不得将“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字戳他脸上。
有这玩意儿在,你司马家还有脸说“天命”二字?
袁宏一见传国玉玺,当即一愣,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李跃挥挥手,“阁下若是有事相商,可畅所欲言,若是无事,恕不远送。”
两国交战,不斩来使。
此人一看就是不怕死的架势,杀了他,反而把名声搞臭。
李跃怀疑桓温正是派他来送死的,以便激励江东士气……
“桓……公有信呈于梁王……”袁宏从怀中掏出一份黄绢。
刘应接过,检查无误后,方才呈给李跃。
李跃抖开黄绢,暗忖江东就是财大气粗,明明可以用纸,偏要用绢。
不过看完信之后,李跃神色古怪起来。
“桓公……还真是天马行空……”李跃一阵苦笑,将信递给常炜,常炜看完后又递给王猛。
桓温在信中说,只要让出许昌、洛阳,两边可以相安无事,说了一大堆,替李跃分析了各种形势,梁国的大敌是慕容恪、苻坚、拓跋什翼健等夷狄势力,两边刀兵相见,亲者痛仇者快。
如果不同意,那就别怪他手下无情,到时候要收复的就不止许昌、洛阳……
一旁的常炜、王猛也神色古怪起来。
“回去禀告桓大司马,洛阳、许昌已为梁土,岂可拱手让人?大司马若有意,可兴兵来取,朕枕戈而待!”
一寸山河一寸血。
许昌、洛阳给出去了,李跃这个大梁皇帝的颜面也就扫地了。
桓温的心思,李跃大概能猜出几分。
既不愿意与梁军死磕,也不愿意放弃北伐,毕竟江东北伐的气氛已经火热,放弃北伐,等于放弃了再进一步的可能。
所以先弄一封信来,探一探梁国的底,迷惑梁国君臣。
毕竟以前还是有些情面在。
也可能是淮南淮西的几处叛乱,让江东以为形势一片大好,只要“王师”北进,士民就会倒戈相向。
桓温是个无比纠结之人,有英雄之才,却无英雄之气,每次总是犹犹豫豫的,以至功败垂成。
“告辞!”袁宏一刻也不愿多留,拱手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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