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一,殷浩鼓捣了两年的北伐,刚一出门就灰头土脸的败退……
其二,冉闵一万精锐压着慕容恪的十万大军打,还屡战屡胜。
其三,广固城的坚固远超他的意料。
殷浩、慕容恪都失利了,让姚襄看不到胜利的希望,留在青州也不过是被黑云军耗死,所以不如南下。
江东如此羸弱,让姚襄看到了一丝机会!
这比在青州与黑云军死磕强太多。
知子莫如父,姚弋仲正是看出姚襄的野心,才会在临死前让他“竭尽臣节,无为不义之事”。
“可惜死伤如此之多……”姚益生长叹一声。
姚苌嘿嘿笑道:“有何可惜?此为强干弱枝之计也,本部精锐未曾折损便可。”
猛攻这么多天,消耗的是王黑那、伏子成、强白等豪酋,姚氏基本没有损失。
几人正在商谈,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吼声。
仿佛猛虎咆哮一般,地动山摇,声势骇人,连天上的飞鸟都被惊动,仓惶南飞。
“都督,黑云军追上来了!”斥候惊慌来报。
姚襄回望北面,地平线上浮动着一股黑色潮水,浩浩荡荡南下。
铁甲如墙,长矛如林,精骑如风。
虽然隔着两三里,但那种煞气、杀气扑面而来。
姚襄眉头一皱,“不能被他们咬住,令尹赤率军断后。”
目光一扫,落在姚苌身上,“景茂亦领三千本部精骑驰援,勿必护住后军!传令,诸部加快速度!”
“遵令!”
二将勒转马头,召集部众,迎战后方的黑色潮水。
霎时间,后方杀声震天,刀光矛影阵阵。
姚襄本以为至少要一两个时辰才能分出胜负,没想到半个时辰,战争就结束了。
姚苌仓惶而退,所部三千精骑,去了六七百人。
“尹赤何在?”姚襄心中一惊。
“贼军凶悍,我军不敌,尹司马被贼军斩于马下!”
周围马蹄声攒动,盔甲铿锵,却没有一个人发声,安静的可怕。
尹赤不是普通将领,而是天水豪强,麾下两千悍卒,战力不在姚氏精锐之下,却只抵挡了半个时程,这让姚襄如何能不心惊?
“兄长,唯今之计,唯有断臂求生!”姚苌虽然没有姚襄勇武,却一向智计百出。
“如何断臂?”
“抛掉一部分老弱病残、牲畜、辎重,缠住贼军,贼军若争抢,阵型混乱,我军乘机反击,则可一举击破之。”
这是一个艰难的决定。
姚襄望着周围的部众,这些人因为敬重爱戴,才愿意跟随他南下。
如今却要抛弃他们,姚襄心中一时难以取舍。
姚苌急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我家存亡,在眨眼之间,兄长不可迟疑!”
黑云军来势凶猛,被他们这么在背后追杀,只怕会全军覆没。
当年石勒数千轻骑,一路追杀王衍十万晋军,血流成河,晋军全军覆没。
如今形势比在淄水对峙更为凶险。
姚襄点了点头。
姚苌、姚益生亲自去处理。
牲畜、辎重、老弱病残抛弃在后路,姚苌率骑兵在旁窥探,只要黑云军争抢财货,他和姚益生手上的骑兵就会毫不犹豫的冲杀过去。
很少有军队能经受这等诱惑。
但黑云军却是个例外,前锋数百人看都不看地上的辎重牲畜一眼。
有军官在阵中呼喊:“妄取一物者,军法处置!”
数百人就这么从辎重、牲畜中穿过。
姚苌脸色一沉,忽然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退!”
“都督……”
被抛弃的老弱病残嚎啕大哭,也有人悍不畏死去抱黑云军的马蹄,接着被长矛刺穿了胸膛。
这些辎重、牲畜虽然没能挡住黑云军,也迟缓了他们的速度。
让前面的人拉开了一段距离。
二三十万人,辎重、牲畜、车架很多,沿途不断抛弃,堵住路径,倒也为姚襄和石琨争取了一些时间。
不过黑云军还是赶了上来。
黑色的潮水漫过荒野,席卷而来,落在后面的部民已经被追上,哭嚎声一片,渐行渐远,消失在那一片黑色之中。
然后潮水暂时退下,消化半日,又重新扑了上来。
如此反复,仅仅三日,姚襄就损失五六万部众。
前方大岘山若隐若现,姚襄弃马鞭于地,“李跃这是要将我等吃的骨头渣子都不剩!是可忍熟不可忍,传令,诸军列阵,决一死战!”
姚襄深得人心,待人宽厚,命令一下,士卒皆欲死战。
不过他们刚列好阵势,左翼的石琨部却一哄而散,向南逃去……
“贼子!”姚苌破口大骂。
但为时已晚,黑色的浪潮已经涌了过来。
姚襄握紧长矛。
不过就在此时,背后马蹄声大震,一支三千人的骑兵从大岘山俯冲而下,为首一将,手持双矛,极其生猛,一人一马,宛如苍鹰……
第二百七十九章 故人
“启禀都督,姚襄在大岘山列阵,石琨逃窜,三千晋骑前来支援。”
“再探。”
“领命!”斥候跨上战马,便急匆匆而去。
李跃带着亲兵上前查看。
大岘山脚下,步骑林立,加上晋军,至少四万人马,骑兵分列左右两翼,步卒竖起大盾和长矛,仿佛山脚下凭空生出一大片芦苇林,一副玩命的架势。
“兵法有云,勿击堂堂之阵也!”李跃一点都不着急。
姚襄南下,还有很长一段距离。
现在就开始玩命,后面的路怎么走?
至于那些部众,推着鹿车背着粮草,驱赶着牲畜,一天下来,走不了多远。
李跃让士卒列阵,就这么静静的对峙着。
不过对面左翼一支骑兵冲出,一看其精良的装备便知道是晋军,银白铁甲,手持长槊,人皆双马,精神抖擞,冲到阵前,耀武扬威。
江东掌权的士族们虽然拉垮,但士卒绝不弱,基本都是北方南下的流民。
二十年后,名垂史册的北府军就是以这群人为基础建立的。
战略上可以藐视对手,战术上则要重视起来。
这支晋骑泼风一般冲上来,在一射之地外反复试探,耀武扬威。
身边的张生野指着敌军道:“都督,这人……这人似乎是孟、孟头领?”
李跃一愣,一时没反应过来。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豁然发现一道熟悉的身影,脑海中诸多回忆纷至沓来。
当年就怀疑他南下投晋了,没想到在此能遇上。
“哈哈,这就好办了,派人去联络孟头领,此番必获全功,姚襄、石琨、荀羡一个都跑不了!”张生野是当初黑云山旧部,自然认得孟开。
真的有这么简单么?
李跃心中五味杂陈,自己在中原站稳脚跟,开创了一番基业,声名远扬,他却一直不来投,也不知发生了什么。
如今大战正酣,他却率军上来,不像是能劝降的样子。
孟开的性格,李跃心知肚明,要投奔自己早就投奔了,不必等到现在。
不过看他精神抖擞的样子,应该在南边过的不错,李跃稍觉心安。
当初他出走,是因为与薄武所部水火不容,留下来,就要带着自己与薄武火并,没了乞活军的支持,李跃未必能走到现在。
“不必了,他并非反复无常的小人,要投我们早就来了。”李跃挥了挥手。
情分李跃记在心中,但私情是私情,大事是大事,不能混为一谈。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抉择。
他选了这条路,也就注定会在战场上刀兵相见。
孟开耀武扬威了一阵,见黑云军没有营垒森然,无懈可击,也就退下了。
而他背后的姚襄也不傻,抓住机会,列阵向大岘山退去。
狗急了还会跳墙,姚襄大军士气还在,李跃也懒得陪他玩命,眼看天色差不多了,令士卒原地安营扎寨。
这时崔瑾率民夫送来粮草。
李跃将见到孟开之事说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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