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恪一直注视着营垒前的冉闵,良久,脸色平静道:“冉闵勇而无谋,一夫敌耳。不足为虑,其军饥疲难用,定可击破。”
慕容恪的背后有一个稳定的燕国支持,可以败三次四次,甚至七八次,而冉闵背后只有一个疲敝的邺城。
魏军在营外叫嚷了一阵,也就退兵了。
片刻之后,溃散的燕军纷纷返回营垒。
慕容恪谦恭仁和,从不诿过于人,极得人心,是以部众即便溃败,只要没死,都会返回大营。
魏燕第四战,依旧是冉闵获胜……
青州战场。
姚襄更加谨慎起来。
连砍个柴都出动五六千人,黑压压的一片去,呼啦啦的一群回。
这让各义从军更难下手,他们的伤亡也开始增大。
只有贾坚率范路、段罴两部,突袭得手,斩杀一千余人。
“都督,这些不是敌军首级。”张生野提着几颗首级放在木案上。
斩获越来越少,于是就有人开始不守规矩,动起了歪心思。
“你如何看出?”李跃好奇道。
首级上遍布刀痕,还有火烧的痕迹,血肉狰狞。
“牙齿!”张生野也不避讳,捏开嘴,手摩挲起来,又试了试喉颈,“此人为女,三十几许年纪,不超过三十五!”
李跃一愣,“你小子还有这等本事?”
“属下未跟随都督之前,为羯人之牧奴,跟其他老牧奴学了几手。”张生野一脸得意。
“你这用在畜牲身上的手段,用在人身上,准确否?”
张生野道:“畜牲与人并无太大区别,属下有七成把握,并且询问过斥候,能断定这支人马连日来并未出现在敌营附近。”
李跃看了他一眼,“哪支人马所为?”
既然经过斥候的核实,应该差不了。
黑云军的斥候是精锐中的精锐,传回的消息很少出错。
“平原杜能部!”张生野道。
“杜能?”李跃对此人有些印象,当初荥阳大战,这人跟朱秃穿一条裤子,关系不错,在黄河下游颇有实力。
常炜道:“此人与青州乞活军关系密切,都督准备如何处置?”
不处置,杀良冒功这种事就会泛滥。
乞活军、流民军都不是什么善类,有时是人,有时是畜牲、野兽,他们做的恶也不少。
就像张生野不经意的一句话:畜牲与人并无太大区别。
这年头为了自己更好的活下去,有什么不能做的?
“令梁啸拘捕杜能部,押送至中军!斥候营监视朱秃部。”李跃没有犹豫。
常炜道:“都督可用其他计策密除之,以免后患。”
这便是一个谋士的局限性,遇到问题,习惯以阴谋解决。
“他犯了军法,就该明正典刑,堂堂正正,赏罚分明,何惧之有?否则军法松弛,得不偿失,我黑云军与羯赵何异?”
有些东西还是要坚持的。
此事若是放任不管,可想而知,其他义从军一定会效仿。
很可能青州没毁在姚襄、石琨手上,反而毁在这群人手中。
第二百七十六章 战起
为了以防万一,李跃还让徐成率两千骁骑营南下,以免发生集体暴动。
不过梁啸处理的干干净净,一场鸿门宴,迅速将杜能连根拔起,麾下四千余部曲也被控制起来。
杜能及其亲信被押送中军大营。
李跃身上原本就有冉闵的假节之权,战时可斩触犯军法之人。
不查不知道,一查就会发现,看到的都是冰山一角。
一只螳螂出现,意味着看不见的地方有一窝螳螂。
杀良冒功并不是什么新鲜事,各义从军多多少少干过,甚至有人将战死袍泽的头颅割下,冒充敌军首级,只为换取那几斗粮食。
只不过杜能是大张旗鼓的干,手脚一度深入北海、齐郡、泰山等地。
一面趁机裹挟青壮,劫掠粮草,一面将不肯屈服之人当成敌军斩首,用他们的首级换黑云军的粮食。
出兵时杜能三千不到的部曲,现在四千七百多人,营中还发现大量掳掠而来的女人、粮食、钱帛。
赚的盆满钵满。
证据确凿,辩无可辩。
“此等流贼,不杀不足以平民愤,不杀不足以正军法。”贾坚叹息一声。
陈端怒气冲冲,“乞活军的脸便是被这等人丢掉的,合该千刀万剐。”
丁娆、孙元则脸色难看起来。
这场审判本来还邀请了朱秃,不过此人心虚,不敢来。
与他关系亲密的丁娆、孙元反而来了。
敢来就说明问心无愧,不敢来就有问题。
“你还有何话可说?”李跃脸色铁青。
胡人残害华夏百姓也就罢了,没想到自己人更心狠手辣。
斥候和校事能查到的,死在杜能手上的就有三千六百多人,没查到的不知有多少。
“属下一时昏了眼,罪无可恕,但还望都督给个机会,让属下上阵与胡人拼个你死我活,戴罪立功!”杜能也是经过大风大浪之人,知道求饶没用,换了一种方式。
不过这种人李跃不敢再相信他了。
真到了战场,谁知道他会不会倒戈。
“戴罪立功就免了,来人拖下去,全都腰斩,传首各部义从军。”李跃早已心如铁石。
自下山以来,还是第一次用这等酷刑。
但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其实这年头很多人根本就不怕死,尤其是这些刀尖舔血之人,不用酷刑根本镇不住他们。
“你……你今日敢杀某,明日便有人反你!”杜能暴起,欲扑上来,眼珠子都快瞪出眼眶,三名亲卫才将他按住。
李跃冷笑道:“哦?你倒是说说谁要反?本都督巴不得他们现在跳出来!”
杜能不肯放弃最后机会,“说出来,能换我活命否?”
“拖下去。”李跃挥了挥手,懒得再跟他啰嗦。
既然敢动手,就不怕别人造反。
过不多时,营外传来一阵阵的惨叫声,杜能连同亲信五十六人,皆被腰斩。
与他们犯下的恶行相比,绝对配的上这种酷刑。
丁娆、孙元等人噤若寒蝉。
随后,杜能的人头被传送义军各部,并未引起多大震动,杜能堂堂正正的死于军法之下,没人挑的出毛病。
也就五六支人马带着部众不辞而别。
李跃没有强留,此次大战本身就是一个筛选的过程,离开的,都不是同路人,留下的,以后倒是可以争取。
只要崔氏、郑氏,以及贾坚这种大士族大豪强没有离去,形势就还在掌握之中。
斩杀杜能之后,义军各部规矩多了,但也谨慎了许多,不再主动攻打姚襄、石琨,开始得过且过起来。
战场陷入僵持之中。
姚襄、石琨三十万人马,如此规模,不可能在短期内决出胜负。
而广固之战不是孤立的,既与魏昌之战息息相关,也与南面形势紧密相连。
牵一发而动全身。
中山很快传来密报,冉闵三战三捷之后,再胜两场,还斩杀了叛将段龛,压着慕容恪数万大军打。
不过魏军虽然胜了,但形势不容乐观。
出征的一万精锐折损三成,士卒接连大战,在慕容恪轻骑袭扰下,得不到休整,后方补给困难,军中粮食短缺,战马没有精饲,越发羸弱,马力逐渐不支,每天被杀的战马有三四百头。
加上战场上的损耗,原本七千精骑,现在只能维持两千骑,还在不断下降之中。
董闰和张温几次劝冉闵见好就收,回去固守襄国或者邺城,但冉闵沉浸在五战五捷的快感中,声言不斩慕容恪誓不罢休。
有韦謏、王泰前车之鉴,董闰张温不敢再劝,再劝就要出人命,弄不好全族人的命都要陪进去。
“都督,朱秃昨夜向姚襄和下邳各派出使者!”校事一大早便来禀报。
“好。”李跃并未感到多惊讶。
杜能被杀,影响最大的是朱秃,两人以前就关系不错,一个在乐陵,一个在平原,互为唇齿,同进同退。
唇亡齿寒,朱秃的背叛是迟早的,所以斥候、校事早就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这人在黄河下游名声一直都不怎么样。
审理杜能时,李跃召他前来,他却以负伤为由推辞。
“都督欲取两淮,关键便落在朱秃身上!”常炜起的更早,每天天蒙蒙亮便起床梳洗,处理各种公务。
“江东一向胆怯,只怕荀羡未必敢北上。”李跃笑道。
“寻常时候必然不肯,然殷浩北伐失败,王谢荀殷等江东士族亟须挽回颜面,否则桓温那一关就过不去了,属下觉得,姚襄、石琨三十万人,我军未必能全部吞并,不如驱其南下,姚襄野心勃勃,江东士人一向忌惮北方将领,殷浩、谢尚既然排挤张遇,定容不下姚襄!”
lt;div style=quot;text-align:center;quot;gt;
lt;scriptgt;read_xia();lt;/scriptg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