慰劳的东西,李跃一概不收,好言抚慰沿途的百姓。
到了郓城,崔瑾带着一众兖州将吏出城迎接,其中一人宽袍博袖,五十几许,气质独特,站在崔瑾身侧,不难猜此人是谁。
“罪人刘启拜见使君!”
“刘公深明大义,使一方兖州父老免遭刀兵之灾,功莫大焉,何为罪人乎?自古良臣不过如此!”李跃真心实意道。
这话瞬间就拉高了两边的热情。
旁边立即有人称赞道:“使君英武不凡,用兵如神,如若魏武复生也!”
虽然明知是恭维,但心中还是略有几分畅快,不过这话听听也就罢了。
“此乃兖州印绶与户籍,现交与使君!”刘启从身边接过一方盒,双手奉上。
李跃自然不会收,“刘公这是作何?跃学识粗浅,只是舞刀弄枪,今后兖州百姓还要多多仪仗刘公!”
刘启是单纯的文官,擅治理而不擅军务,在兖州德高望重,正是李跃急需的人才。
另一方面,他坐在刺史位上,兖州人心能快速安定下来。
治理一州,不同于治理黑云山,州郡有现成的体系,刘启走了,李跃要花很长时间才能摸到门路。
地方郡县虽然臣服,但听不听管则是另外一回事,就像陈留,黑云大军一到,遍地降旗,但褚裒北伐的消息传来,人心就动摇了。
“使君……”刘启一阵激动。
五十几许坐上刺史之位,正是大有可为的年纪。
“羯胡未灭,河山未复,刘公身为士人,焉能懈怠?”李跃勉励道。
周围却忽然变的安静起来。
兖州将吏们的目光纷纷望过来,多了几分尊敬。
崔瑾道:“我黑云山夙愿便是驱除羯奴恢复河山,刘公乃大汉宗门之后,当此非常之事,岂可置身事外?”
中山刘氏乃大汉中山靖王之后,刘启身上流着汉家的血。
“华夏衰退,然苍天不弃,乃降使君于世也!”刘启拱手一礼,颔下的长须都在颤动。
“刘公谬赞了。”
入得城内,沿街站满了百姓,堪称人山人海。
东征西讨这么多场,遍地断壁残垣,尸骸枯骨露于野,也仅在这郓城中见到一丝人气和生机。
刘启和崔经早已整理好兖州各种文书给李跃过目。
整个兖州治下四万六千三百户,人口二十三万七千余。
中原最富庶地区的一个大州,居然没有汉末一个小郡的人口多。
而这二十三万人口中,还有三四万的匈奴、鲜卑、乌桓等胡族……
当然,这只是兖州官府控制的人口,豪强手上有多少人就不清楚了,加起来,肯定不会比官府少。
还有一些隐藏在山林水泽中盗贼、流民。
李跃心中一阵黯然,兖州是华夏百姓祖祖辈辈繁衍生息之地,竟然凋零如斯。
加上黑云山部众,各地的南军及其家眷,以及刚刚从鲁郡强行迁回的十四万余百姓,李跃手上人口五十七八万左右。
崔瑾叹道:“八王之乱,兖州深受其害,永嘉之祸,兖州百姓随着士族南下,十去其七,匈奴、羯人窃据神器,四五十年间杀伐不断,石虎在位,肆意征发民夫,强迁百姓至河北,兖州能能存二十三万百姓,殊为不易,前者褚裒北伐,各地百姓纷纷南投,致兖州雪上加霜。”
其实黄河以南各地差不多都是如此,有些地区还不如兖州。
近六十万人,放眼周边已经是一股非常大的势力。
石虎征伐时,动辄五丁抽二,四丁取二,还要自备粮草,上交车马,交不上来,极刑伺候。
六十万人养三万黑云军,难度不算太大。
南军自己屯田,兖州军也是且耕且战。
“兖州大战方熄,河北大乱初起,眼下当务之急是屯垦、储备,他日河北再乱,必有流民南下,属下在兖州经营多年,略有家底。”刘启将另一份竹简递了过来。
李跃摊开,记载的全是府库中的家底。
看人口,只会觉得心灰意冷,但看到竹简上面的数字,心中终于舒服了些。
粮食一百一十七万石,布七千匹,战马两千匹,牛羊驴骡两万头,金银钱帛折算下来,九十三万缗,此外还有一千一百套铁甲,三千四百套皮甲,其他各种兵器等等八千多件。
别的东西都无所谓,关键这一百多万石粮食太及时了。
有粮食,兖州才能正常的运转下去。
不过刘启带来的惊喜不止这些,“今年风调雨顺,等到秋收,东郡地界能再收七八十万石的粮食。”
第一百九十八章 生息
崔瑾先回鲁郡,如今的格局,崔瑾率镇山营驻守东面,李跃坐镇西面,刘启官职不变,经营东郡。
徐成守济北,魏山守濮阳,防备河北之军忽然南下。
整个兖州基本在黑云军的军事掌控下。
在郓城待了数日,李跃回到陈留,羯赵朝廷的任命恰好送达。
石闵说到做到,李跃都督豫兖诸军事,封阳武侯,如果只有这两样倒也不错,不过后面还加了一个平晋将军……
豫兖二州本就是中原腹地,夹在南北之间,李跃一直小心翼翼的左右逢源。
现在羯赵给自己加封平晋将军,其用心不言而喻。
顶着这个名号,将来江东北伐,无论如何也会冲着自己来……
李跃一阵恶心。
不过即便没有平晋将军,江东北伐时还是会冲着自己来。
在江东士族门阀眼中,流民帅、乞活军对他们的威胁比羯胡更大。
有总比没有好,如今也不是挑三拣四的时候。
只要都督豫兖诸军事到手就可以了,这意味着名义上,阳城刘国、许昌张遇都受自己调遣。
有大义名分压着他们,以后清理起来就顺手一些。
这是以后的事,眼下则是想尽一切办法积蓄实力。
李跃不断向各郡各县派出屯田使、鸿胪吏、黑云将。
屯田使鼓励百姓耕织,鸿胪吏顺便做些思想宣传,黑云将则带着退役的伤残老卒将各县青壮组织起来,或渔或猎。
兖州多泽多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中原人口稀少,湖泊中的鱼和荒野中的野兽全都泛滥成灾,而渔猎也能锻炼百姓的军事技能。
荥阳到陈留一带有石虎留下的大型猎场,李跃全部向百姓开放,军中的破刀断矛烂甲也无偿分给百姓。
打来的猎物,只需上交皮毛即可。
鱼则被晒成鱼干,储备过冬之用。
休整的荒田种麦粟肯定来不及了,加紧种上豆菽。
旬月之间,自西面黑云山至东面泰山,到处都是成群结队的猎人和渔民。
不过也有趁机南逃之人,被斥候营抓回,当众斩首,人头悬于城墙之上,家眷贬为奴隶。
李跃实在搞不懂这些人的脑回路,褚裒都退了,有六万流民的尸骨在,他们还要南下,简直中了司马家的邪。
逃跑的只是极少数,绝大多数人还是渐渐适应了……
此时关中也分出了胜负。
晋征虏将军、监关中军事、西戎校尉司马勋遣治中刘焕攻打长安,斩羯赵京兆太守刘秀离,攻克贺城,声威大震,关中豪杰杀郡守、县令响应之。
司马勋拥三十多座营垒,五万兵众。
石苞放弃攻打邺城,令麻秋、姚国率军攻之,而此时羯赵朝廷派唯一还听令的王朗,率领二万精锐骑兵助讨之。
司马勋跟褚裒一样,见羯赵大军杀来,掉头就走,弃关中归附江东的豪杰、百姓于不顾。
王朗出身乌桓王氏,跟李农、姚弋仲一样,是石虎的铁杆心腹,曾力劝太子石宣不可大兴土木,引起石宣的怨恨,后天象异变,荧惑守房,有祸事于石虎,石宣数次令人进谗,腰斩王朗以挡灾。
石虎都没同意,只将中书监王波及其四子腰斩之,投尸漳水。
王朗吓退司马勋后,转头劫持石苞,送往邺城。
羯赵的第一轮叛乱告一段落。
不过暗流依旧在汹涌。
石冲、石苞虽然覆灭了,但襄国的石祗与滠头的姚弋仲来往越来越密切。
石闵崛起,并不受“国人”们待见……
枋头,蒲洪正怒不可遏,一向隐忍沉稳的他很久没有如此动怒过。
荥阳之战后,蒲洪升为车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都督雍秦诸军事,雍州刺史,封略阳郡公。
眼看关中即将送入嘴中,羯赵朝堂又变卦了。
免去了他都督雍秦诸军事、雍州刺史之职。
石闵一战灭石冲,威震天下,蒲洪逐鹿中原的心思早就淡了,唯一的念想便是回到关中,悉心经营,静观山东之变。
但现在羯赵完全不给他机会。
“此必为石闵所谋!”雷弱儿怒道。
石虎活着时,石闵就两次劝谏,早除蒲洪,彼时棘城大败,几十万赵军沦丧,石虎不敢动蒲洪,就用各种下作手段暗杀蒲洪的子侄。
吕婆楼道:“石闵一战而灭石冲十万大军,李农击退晋军,收复淮南,二人权势如日中天,石闵不能克兖州李跃,必有图我之意。”
蒲洪眼角跳动,他的愤怒不仅仅只是眼前,而是这十几年来,眼睁睁的看着儿子、侄子们被石虎残杀而不敢动的憋屈。
石虎死了,没想到石遵、石闵依旧不放过他。
“河北局势混乱,枋头地小民弱,非立命之地,主公当早做他谋,关中天府之国,今若不去,恐为他人所得!”梁楞拱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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