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的黑影稍纵即逝,我追过去看时,那里已是空无一物。刚才也不知道是谁看见的“他”。
我这时才留意到,进墓一行人中,跟在我旁边的是唐德铭父女,后首两名保镖,垫在最后的是两个花甲道人,刚才说见到人影的便是其中一位。看样子这姓马的真人颇有道行,否则他不可能看见那道影子。
进入第一道墓门时,我就看见那个徘徊的影子了,“回”形墓室规格不算大,但极易迷失,到现在我没走过一步冤枉路,就是跟著“他”的踪迹到的这里。
其余人都说没见到什么人影,慌慌张张近前围拢,七嘴八舌的说:“马真人,你不会是看花眼吧,这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可别乱说吓人啊?”
马真人使劲凝望一阵,怀疑起自己刚才所见,只说:“兴许是我真的老眼昏花了。”
那妮子胆子倒是够大,见几个人吓得瑟瑟发抖,反倒咯咯地笑了起来,对唐德铭说:“爸,咱家祖爷爷房间可够大的,都赶上一个四合院了,我还是头一次进墓室地宫呢,原来长这模样呀。”
唐德铭怕犯忌忙说:“乐乐你这丫头,都怪我把你惯坏了,这地方你别乱说话,你怎么一点敬畏之心都没有?”
唐乐乐说:“我志向就是做考古学家,谁叫你拦著我,硬要逼我学什么外国语。再说了,这里有什么好怕的,北京西郊有个废弃的游乐园,比这恐怖多了,我经常跟朋友去那探险,拍点灵异视频,不是什么都没拍到吗。可惜了,这次我忘带dv了!”
说著话,大家已经转进一个弯道,眼前是一条开阔的青砖轮回道。马真人突然惊慌失措,随身法器叮当落地,双腿发软直不起来,狂乱的扶住墓墙,猛咽起口水,好像有东西吓得他不轻。
我调头回转几步,架住他胳膊说:“马师傅,气定心神,心静悟空象,就没什么可怕的了。”冲他点了点头,示意我也有跟他看见同样的东西。
墓穴是阴阳之间的交界,对于活人来说没有哪座是干净的,但这座古墓更是邪到了极点。墓室荒废,无主孤魂野鬼为避天地造化释解而魂飞魄散,便借宿栖身其中。人死为鬼,鬼死聻,鬼自身似乎也有生命界限。
经马真人这一惊一乍的表现,大伙又都恐慌起来,唐德铭心神不宁,问我:“小师父,不会出什么事吧?”
我说无妨,跟著我就行,这条墓道尽头即是椁室,待我查验之后咱们就可以出去了。
唐乐乐不以为意,要继续往前走,我怕她有个闪失,揪住她衣袖:“胆子大没坏处,但不能横行无忌。”没料到,这妮子故意拿我寻开心,冲我美目翘动,笑嘻嘻地说:“小神仙,你收我做徒弟吧,以后走遍天下我都跟著你。”
见她那双漂亮眼眸,我心中莫名其妙的小鹿乱撞,低著头不敢再看她一眼,心中嘀咕:“大家伙都说我神仙,其实我顶多就个真人——你这小妮子,回头再收拾你。”
这时马真人就站在我旁边,他的目光有些闪烁,是在提醒我前面这条轮回道猛恶非常,递给我一枚镇魂铃防身:“小师傅,这只铜铃经得道高人开光,前面不同寻常,身无法器硬闯怕是要招凶邪缠身。”
活了这把年纪,除了我师父那小老头,世间头一次有人为我的安危担心,将心比心有感在怀,我说:“马师父有心了,这种小场面何须动用法器。但凡天下玄门,奇术有别,运法祸劫多有相悖互斥,法器亦不可混用。你这镇魂铃对我本身没用,留著自己防身吧。”
我让众人暂时留在原地,伸右掌在前引路,侧身斜步轻快而行,往前走出丈余,在一处墙角处止步,双脚立刻交替驱回一步。迅速从挎肩布袋中掐出两张红色“敕旌”,旋身一转,侧翻个身子,双脚落地之际张开双臂,同时将两张敕旌分别贴到墓墙上,敕一声:“着!”收回手势。
敕旌分为红、黑、白三种颜色,制作方法大同小异,唯用法不同,红色敕旌为“戒”;黑色敕旌为“封”,白色敕旌极少用到,祖师曾有忌言,为闉鬼师者以白敕旌运法,自伤元神,必将万劫不复。
只见被贴敕旌墓墙处哧哧作响,从墙壁中冒出黑色湿气,很快便将敕旌浸透,兹兹冒起白烟。见此象,双手分别以食指与中指合二为一,并为一指,于胸前上下交替圈转三次,喝一声:“引路!”
声落的刹那,贴在墓墙上的两张敕旌由红色变为白色,从幕墙上飞落,不偏不倚贴在地面上。
众人见我手法怪异且娴熟,围过来观看,被马真人拦在后首:“别靠近,小师傅做法收邪气,小心被缠身,会倒大霉的。”
那唐乐乐兴奋无比:“小神仙,你等会儿,我拿手机拍个视频!”刚好打开手机,“啪!”的一声,手机频幕碎裂,吓得她说不出话来。
我故意吓她:“你那是活人的的东西,阳间的;我手法是死人的,阴间的,阴阳不通。你再胡闹,小心被困住,我没个三五天的时间救不得你回来。”其实她手机是我暗地里用“定尸针”给弹碎的。
唐德铭吃了一惊,慌忙伸手捂住了唐乐乐的小嘴,两父女那眼神惊恐莫辨,魂都好像给走丢了。
另一个道人看得瞠目结舌,只说:“小师傅果然是高人,之前多有不敬,还望见谅!”说话的就是吃饭的时候不识闉鬼师的那位道人先生。我说:“不打紧,小魔术乃雕虫小技,让各位见笑了。”
唐乐乐一支手捂著嘴巴,另一支手猛戳我的肩膀,伸向前方指指点点,吓得她花容失色。
我顺著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深邃的墓道中央飘荡著三个红黄绿的光团,好像在那游荡嬉戏。我对唐乐乐说:“别怕,这是鬼火,书上说了,这是磷火,没什么特别的!”
唐乐乐终于憋不住了,美目沁泪花,悠悠地说:“我才不信那是磷火。”
我心下好笑了一阵,让你对未解神秘事件心存敬意,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言归正传,我立即收住心神,冲著幽深的墓道喝斥:“敬酒不吃吃罚酒,收了你!”
说罢,拍一下腰间香袋,咻!咻!咻!飞出三支“血香”(因用不腐赤练花和研磨榆树皮粉等特制而成,呈血红色,因此称为“血香”。)伸手捻住额前起敬,犹如火折子一般,吹气即燃。
“天灾祸劫乃凡人必经,雨露甘泉清净腐浊,闉鬼持咒,归去来回,戒术壤道。”我不紧不慢边念边单膝触地,掷香插地,接著横指指心朝下,以落指速度燃香,三秒钟的时间,香烧尽之际,敕声:“法守禦旨——引路!”
只见那三个鬼火光爆作碎,落下满空的灰烬,以此同时,地上噗地闪出火光,冒起白烟,在白烟散尽时,地上那两张白纸已折成纸人,赫然立地而起,向前跑动。
唐德铭见状发一声喊:“我的娘啊,鬼!”被两个瑟瑟发抖的保镖给架住才不至于瘫软在地:“早知如此,我就不进墓了!”唐乐乐此时不知不觉已搀住我的胳膊,一语不发。
我说唐爷,这世上哪里来的鬼,只不过是不传世的自然之功,世人少见多怪罢了。凶秽已被我驱散,咱们快进椁室,查验现场,我就能判断出先祖究竟朝何方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