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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一 残景

    黑气,红光,白芒……
    此时九狱司大殿之上异景连连,伴着狂风一道道闪电如同天怒一般不时的划出,又转眼消失无形,只见这三种光彩在半空中不停的纠缠。
    顾胜澜单手擎剑,直指问天,脚下踏着那巨大的祭坛,一头的长发漫天飞扬,如同金甲的神将一样。此时那巨大的祭坛倾斜的悬在空中,电光打在祭坛身上,爆发出一阵阵的火星。
    手中的那把红莲此时已经是金光红芒齐射,顾胜澜只觉得全身的力量如同河水东流一般滔滔不绝的涌进红莲神剑,似乎片刻之间就要脱力而亡一般,偏偏总会在似乎要力竭之时,会从红莲剑身倒涌一丝神奇的力量,这力量如同生命之源一样,只在身体内环转一圈,就立刻引发更大力量的外涌。
    这种感觉奇妙无比,同时也是惊险无比,顾胜澜不知道下一刻,还会不会有一样的情形发生,但已经是欲罢不能。
    红莲神剑此时如同蜜蜂闻到了花香一样,牢牢的吸在圆月之轮中央,想抽出来已经是妄想之极。
    此时他所能做的,就是咬紧牙关,拼命的坚持,一旦力竭,就只能如阴童子一样被吸进圆月之轮。
    黑雾中的那只白皙的纤手,动作更显诡异,此时如分花拂柳一般循着似直若曲的轨迹,让人看上去有一种难以言表的感觉,手掌也似乎被扶上了莫大的神通,只向圆月之轮捉去。
    这上古神物,竟可直接用手来捉!
    顾胜澜此时旧力又竭,新力再生,正在拼命坚持当中,忽然全身如受雷击一般,猛的一抖,只觉得延着红莲剑身,传过一股冰冷的气息过来,这种气息远非之前红莲倒涌回来的力量,而是另外一种陌生的力量,来自于圆月之轮的力量。
    这股力量冰冷之极,竟能穿透红莲的阻隔,直接进入顾胜澜的体内,此时顾胜澜表情如同痴傻一样目瞪口呆,直觉得脑海里浑浑噩噩,似乎人瞬间丢了魂魄一样,只一条独臂高高举着红莲神剑,脚步却已经是象喝醉了酒的醉汉踉踉跄跄。
    他的全身上下竟完全被这股冰冷的力量所覆盖。
    高悬在半空中的圆月之轮光芒徒然一黯,却在这瞬间,那只白皙如女人般的纤手准准的捉在上面。
    顾胜澜脑海再响轰鸣,全身再也站不稳当,一下子摔在祭坛之上。此时那巨大的祭坛随着圆月之轮光芒黯淡,顿时失去了依仗一样,在空中忽然下坠,只听得轰的一声闷雷般的巨响,祭坛庞大的体积砸在大殿地面之上,顿时把地面上的石板砸的粉碎,激起漫天的烟尘。
    再看大殿之上,原本一片纯白的颜色此时已经完全被黑雾所取代,整个圆月之轮陷在了鬼冥的法力当中,丝毫没有了方才那夺天地造化的威势。
    鬼冥那只白皙的手稳稳的捉住圆月之轮,只感觉入手处一阵的冰凉,有种说不出来的舒服,心里一阵的激动,暗想这魔门的至宝果然是神奇万分,又想起方才这圆月之轮的威力来,也是犹有余悸,但无论如何,魔门至宝最终落到了自己的手里,至此自己将真正成为无可争议的魔门第一人。
    想到这里,鬼冥顿时生出一种天地虽大,而自己独立其中的藐视一切的感觉来,再看手中那圆月之轮,不知道这东西是用什么制成,晶莹剔透,原本附在上面的如同脉络一样的丝丝绿纹已经消失不见。
    鬼冥虽觉得有些奇怪,但却也不明道理何在,此时九狱司已经是一片狼藉,几乎如同五百年前历史又重演了一样,到处都是碎石粉尘,实在不好多做停留。
    看着手里巴掌大的轮环,鬼冥得意的笑了一笑,虽然牺牲了阴童子,但那阴童子不过是手中的傀儡,当日救他就是为了有今日之事,想来无论如何都是相当值得的。
    他眼光一转,落在了那祭坛上面,此时顾胜澜爬在上面,全身上下冰冷无比,气息全无。
    鬼冥白皙的手五指收拢,那些围绕在他周围的乌黑珠子自然而落,重新回到了他的手中,那些凶魂幻成的黑气,则消失在他那掩在袍下的黑色掌心中。
    他转身落在祭坛上面,眼睛不住的在顾胜澜身上来回巡视,没有发现一点生气,显然这人已经在圆月之轮的威力之下魂飞烟灭了。
    他又把目光落在红莲身上,只见这把剑还牢牢的被这人抓在手里,可却是半点的光泽都没有,如同顽铁一块,除了造型比较古拙之外,丝毫看不出有什么特意之处。
    鬼冥摇了摇头,显然将顾胜澜当成了又一个阴童子,只不过是圆月之轮的牺牲品罢了,就如同自己那些弟子一样,权当作是这魔门圣物出世的祭品吧。
    他挪转身体,环顾四周,整个九狱司已经全无之前的模样,曾经让魔门徒众膜拜的地方,如今就象是被洗劫过一样,再难找到曾经的威严。
    “为了魔门,这点牺牲又算得了什么,用不了多久,这里就会重新燃起圣门凶火!”鬼冥望了望那高大的祭坛,心里暗暗想到,转身飘然离去。
    整个九狱司又重新陷入了沉寂当中,黑暗之中到处都弥漫着一股刺鼻的灰尘味道,这魔门昔日的圣地如今真的成了遗弃之地,完全在没有半点的生机。
    忽然,在那巨大的祭坛上面,有一点光芒跳出黑暗,只见这光芒色分七彩,如同极北的神光一样,瑰丽奇异,初时还是微弱,可片刻之间,已经暴涨了数倍。
    整个祭坛上面就如同又重新点燃火种一样,不同的是这颜色远远超过了火焰的鲜艳,更加眩彩夺目。
    此时趴在祭坛上面的顾胜澜,在这七彩光晕的笼罩下,竟逐渐的坐了起来,只是此时的顾胜澜依旧双眼闭合,如同沉睡了一样,单手却自然而然的放在膝盖之上,掌心朝天,脚心向上,竟摆出了五心朝天的姿势来。
    那七彩的光晕从他的胸口处闪出,一直笼罩他的全身,逐渐的取代了他身上透体冰冷的气息,一点点的恢复他原本早已经断绝的生机。
    就这样那七彩的光晕时而增强,时而减弱,而顾胜澜则在这七彩的光晕下如同老僧入定一般不为所动。
    时间在九狱司之中仿佛停顿了一般,只有黑暗中那一跳一跃的七彩光晕,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那光晕才逐渐的黯淡下去,原本象有生命一样逐渐的流动,此时也渐渐的沉寂,直至无形。
    顾胜澜那一直闭着的眼睛缓缓睁开,黑暗中猛的闪过两道异样的光彩,他张开嘴,呼出一口冷气,良久,才站了起来。
    大殿之上早已经是凌乱一片,这怕是自五百年前那一战之后九狱司受的最大灾难。
    顾胜澜站在祭坛上面,自己感觉了一下,发觉全身上下并没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可偏偏又有些不对头,他用手摸了摸额头,不禁苦笑了一下,那个已经消失了很久的朱砂痣,此时又赫然出现在了额头正中。
    到底发生了什么,他自己也不明白,在他的意识当中,自己刚才正经历了一场大战,更可以说是浩劫。
    就在那股冰冷的气息透遍全身的那一刻,他就如同被抛进了一个无底的深渊一样,整个身体猛的向下坠去,而身边全是形形**的光芒,变幻着光怪陆离的形状。
    他想大声的喊,可无论怎么用力,却一点声音都听不见,周围的一切似乎把他所发出的声音都吞噬掉一样,任凭他向下摔去。
    就在他以为万事俱休的时候,忽然感觉一顿,眼前突然一亮,他睁眼一看,登时被眼前所看到的一切惊呆了。
    只见在眼前密密麻麻的站着好多人,这些人身披道衣,手仗长剑,表情冷漠的看着自己的方向。
    在自己的身前,一个身材修长高挑的人背对着他,这人的背影看上去竟有种动人的感觉,顾胜澜只觉得从哪里见过,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熟悉,可这却分明是个陌生的人,起码从背影看上去是这样。
    这人一头的银发披肩,雪白的衣服长可及地,一望过去竟是有种说不出的孤独,说不出的狂负。
    那些身披道衣的人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这个人的身上,表情或悲悯或默然,就如同看一直待宰的羔羊一样。
    这个人被那些修真包围在正中央,却是一点的退缩都没有,只是独立高台之上,环顾着周围的这些人,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声音竟是好听悦耳。
    接着,似从怀中取出一物,动作却若行云流水一般的优雅,落在顾胜澜的眼睛里颇有些怪异。
    此时的顾胜澜,完全就如空气一样,没有人看到他的存在,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这个人的每一个动作上,如同受了魔咒一样。
    只见那人手中光芒一闪,赫然在手指上多了一个指环,这指环散发出夺目的光芒,将这人的手完全隐在其中。
    紧接着忽然天地一暗,那戴着指环的手中,竟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把漆黑的长剑。
    这把漆黑的长剑剑形修长,就如这个人的身材一样,丝毫没有半点的修饰,在剑身之上却布满了古怪的篆文,似某种咒语附在上面一样。
    随着这把漆黑的长剑出现,整个大殿顿时如陷进了梦魇的境界一样,再没有半点的声音,只能听见所有人那变的急促的喘息之声。
    那些人手中的长剑原本神光连连,可此时这把漆黑的长剑一出,顿时把那些光彩都卷进了这漆黑的颜色当中。
    所有的光彩都不存在。
    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这把剑。
    闪着白芒的指环和漆黑的长剑,被这个人轻轻的挥动,就如同拂拭身上的灰尘一样,举重若轻。
    顿时整个世界被一片无尽的黑暗所吞噬,那把漆黑的长剑就如同恶梦一般,把所有人都卷进深深无法自拔的梦魇当中。
    那群修真的表情随着这一剑挥出,顿时变的无比难看,这些人就如同被抽去了魂魄一样,表情凝滞,停留在那一刹那的惊恐之间,他们都呆呆的站在那里。
    一道道青雾从那些人的头顶之间飘逸而出,又被吸进了那闪着白光的指环。
    忽然一道金光破空而出,划破了这死一般的沉寂。
    只见一个长须飘飘的道人,危冠长袖,腾空而出,手中,横着一把金光闪闪的巨大长剑。
    那一条条金光从巨剑之中射出,撕裂原本淹没一切的黑暗。
    随着这道人的出现,又有一个青袍长衫的人出现在众人之前,那人面目相当的模糊,但却是骨骼高大,手中握着一条长长的藤鞭,直对这把漆黑的长剑。
    顾胜澜站在这人身后,虽然所有人都看不见他的存在,但依旧能感觉到空气中充满了压抑的气息,几乎透不过气来。
    他略有些紧张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一条独臂全力的绷紧,似乎这是他自己的一场战争一样。
    他身前的这人身体微微一抖,看着眼前忽然跃出的这两人,顿显凝重,这人把头微微抬起,从喉咙里发出一声长啸,直穿耳膜。
    顾胜澜闻声,竟似能听出这声音中有多少的不甘,有多少的寂寞,更有多少的灭寂。
    就如同虎如牢笼一般,满眼是昔日的山川丛林,而自己全圈禁在铁牢一样。
    站在这人身后,顾胜澜只觉得眼睛竟有些湿润,不知道为什么,他只觉得这人就如自己一样,被命运所束缚,在不甘中被命运的力量推来推去,丝毫没有半点真实的自己。
    这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世界!
    这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天意!
    难道这芸芸众生只能为这不可测的命运所玩弄而找不到真实的自己!
    乞丐就一定是乞丐,贵人就一定是贵人,低微与高贵永远都是无可转变……
    此时此刻,顾胜澜竟也想如眼前这人一样长啸一声,以宣泄心中的愤懑。从小流离的生活让他一直觉得只要能活下来就是幸福,可此时此景,却终于让他明白了什么叫做抗争。就如眼前这人,虽以没有能逃脱的可能,但仍然为自己所反抗。
    这反抗的不是这群修真之人,而是在反抗天命!
    然而,在这场毫无公平的斗法前,顾胜澜却只能作为一个旁观者,尽管此时的他已经是血脉贲张。
    此刻顾胜澜的眼睛里已经满是各种奇异的色彩,巨大的金剑,荆棘的藤鞭,都发出无可比拟的威力,而对抗着这些的,只有那把漆黑的长剑,和握着长剑的那个修长的身影。
    这个人站在高台之上,这个时候竟是如此的孤独,那美好的背影即便是万剑齐压也没有丝毫的弯曲,只让手中那把漆黑的长剑,来倾泻心中对这一切的不甘。漆黑的长剑与那满天飞扬的银发,此时在顾胜澜眼睛里,竟成了绝美的景致,再难忘却。
    天地轰鸣,就在顾胜澜愤怒的心情如怒海波涛一样的时候,眼前的一切忽然整体破碎,所有的色彩就如同一个瓷器被猛然击碎一样,幻化成凌乱的影子,渐渐消失在顾胜澜的眼睛里。
    这是梦吗?为何感觉如此的真实……
    那个时候,顾胜澜就感觉站在那高台上面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那种孤独的感觉是如此的真实。
    他看了看脚下的祭坛,几百年的风雨早已在祭坛上面留下了岁月的痕迹,他把手伸进怀里,取出一串晶莹的手串。
    这串手链晶莹剔透,正是当日在鹊山那个叫小舟的古怪女孩丢给他的,方才也正是这东西护住了他一丝神明清晰,不然恐怕在那怒海波涛之中,自己已经回不来了。
    即不入道,也不成魔,我只要做我自己!
    此刻顾胜澜顿悟一样,忽然明朗了很多东西,天意是那么的不可测,即便自己拜在了天都谷门下也终究成了弃徒,而那屠尽无辜之人的行径自己也无法作出来。
    如果说冥冥之中真的有一盘棋子,来驱动着这个世界的一切,那自己就是这盘棋子中的变数。这一切都拜那圆月之轮所赐,若不是自己在那一瞬间看到了这古物残留下来的情景,也绝不会有这样真切的感受。
    顾胜澜看了看那串冰晶,脑海里又浮现出琪琪的样子来,临别那八个字此时犹刺在心,自己已经耽误了好多时间了,如今九狱司这样,更无法再等卫大哥了。他拾起红莲,飞下祭坛,闪身向外飘去。
    九狱司外,一片宁静,天空中悬嵌着几点星光,空气中夹杂着树木青草的味道,顾胜澜大力的猛吸一口,精神为之一爽,只觉得眼前的一切忽然变的无比的广阔,而任由自己率性驰骋。
    天地再不是约束,而只是一个空间,顾胜澜此时一振,一声长啸脱口而出,犹如鹰隼一般明厉,在整个山林中宛转起伏,直上云霄。一声声的回响不住的在山林中回荡。
    忽然旁边草丛一分,只见一个毛茸茸的庞然大物出现在顾胜澜跟前,借着点点星光,赫然正是外出觅物的阿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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