削瘦修长的身躯更加靠近,鼻间窜入一股好闻的气息,随即被空气中的清冷带走。
双眼圆瞪,戒备之心越浓烈。
注视着他压过来的身影,感到一种强大的压迫,她才现自己真的太渺小。
太子真需要自己的保护吗?
一直很疑惑现在更疑惑
却是无奈。
来到王宫,身不由己,大家都说她命格与众不同,可以帮太子避祸,她没法选择只能相信
担负起保护他的责任,细弱的肩头不知如何承受,全凭一种感觉而已。
可是,心底从来没有放弃过希望——她一直在等着少凌哥哥,这个世界上,好象只有少凌哥哥才能带自己离开王宫
“给我看看!”他的口气容不得一丝拒绝。
黑眸水亮,有抹坚决之色。
她紧抿了一下唇,一言不,就那样直视着他。
“放开手!”
她仍是倔强地抿着唇。
“可恶!”向来耐心极好的楚弈再也忍不住咒骂出声,抓着刀鞘的手指便多了几分力道。
他楚弈从来不愿意勉强任何女子,哪怕是个六岁的娃娃。
偏偏,她就有那本事,让他变得固执冷酷,风度尽失。
泪西垂下眼,双手紧紧抱着小刀,往自己怀里藏。
冷眸闪烁犀利的光芒。
在空气中闪烁,刺上她的脸颊,她的眉梢,她的眼眸。
“不要抢我的”终于,她忍不住开口,身子更加紧护着自己的小刀。
已经习惯了每夜睡前看看它,摸摸它。
已经习惯了这把刀带给自己的塌实和平静。
自有记忆以来,她几乎没有朋友,身边只有爹爹和娘,少凌哥哥从来没有嫌弃过她,哪怕她无知地弄坏了他好看的脸
每次看到这把小刀,小小的心灵如山中冰冷的石缝里,涌出了一股暖流,带给她光明和希望。
与少凌哥哥相处的点点滴滴,时日不多,她却记得
力量不若这个冷冽的太子,可是她只想保护自己的小刀。
“在本太子的寝房之中,竟然私藏利器,让人如何相信你?”他口气阴森,咄咄逼人。
“不是你想的那样”
心口一颤,她的确有点害怕。
可是,如果太子抢了自己的刀,不还给自己呢?
黑眼蒙上灰暗的阴影,有抹惊惧,在烛下显得脆弱。
他们的身影映在一起,帷幕随着清风摆动。
可恶!他怎么跟这么个小丫头浪费时间,简直不可原谅!
掌上一使劲,她的身子被拽了起来。
她拼命退缩,企图挣扎。
丝被从塌上滑落,落到他的脚边,他俯下身,却被她全身的力量拖下。
他的身体好重,压得她好沉,透不过气来。他的手没有放开,仍然抓着她的刀鞘。
不过瞬间,他已离开了她,稳稳站立在小床边。
一柄精美的刀具出现在他的掌中。
脸颊被涨得通红,因为生气!她的双瞳乌黑明亮,仰望着他,眼底满是气愤和不甘。
低头,看她这番模样,楚弈得意地挑起了眉。
他道是什么宝物,不过是一柄半尺来长的短刀而已。做工倒是挺精细,可惜这么小的刀,能用来做什么?
小孩子的玩意儿!
薄薄的嘴角嘲讽地撇起,有几分讥诮。
手指微动,只听“咔”地一声,闪亮的刀身自鞘中露出一截。刀身明亮,映着烛光,照进了他的眼。
低睨了眼泪西紧张又生气的表情,他故意啧啧叹出声来:“果然是利器啊!怎么,你想用它来防身还是害我?”
小嘴抿得很紧,她的眸光里有种不驯。
“怎么,不说吗?不说”他又故意顿了顿,望了望窗外“再不说我就将它扔掉!”
小手突然一颤,黑白分明的眸子泛起了水光。她往他靠进了几分,急切道:“别扔!它是我别人送我的礼物,是我身上的唯一的纪念品请你还给我。”
别人送的礼物?
冷冷地扫过刀身,靠近刀柄处果然有个小小的“少”字,她这么难看,还是个跛子,竟然还有人送她礼物?看来,那人也不怎么样嘛!
“请太子将它还给我”她的声音里多了丝哀求。
勾唇一笑,背对光线的他看起来格外邪恶。
“想要吧?”
她用力地点点头,曲起双腿跪在床塌上,就等他将小刀递过来。
“那你自己去拿吧!”
用力一抛,那小刀在空中划过一个低低的弧度,然后从半掩的窗户中嗖地一声飞了出去。
眼睛睁得不能再大,她不可置信地望着面前笑得灿烂的男人。
灿烂的笑容,像天空中盛开的烟花。
绚丽,耀眼。
她第一次看到这么美丽的笑容,可是,她的心却是冷的,手也是冷的!
她讨厌他!
这是脑海中突然窜上来的念头,非常强烈。她从来没有讨厌过一个人,可是这个自以为是的太子,这个狂妄自私的家伙,她何泪西讨厌他!
她不要保护他了!
这么讨厌的人,最好让他遭受点劫难,他一直欺负她,她为什么还要保护他
那个少年继续笑着,唇角上有着如水晶一般灿烂的笑花。
她却收回目光,敛起了仅有的一丝惊艳,迅下了床,踩着不稳的步伐奔向门外。
十指悄悄地握了起来,迷人笑花在薄薄的唇角凝结。
那个难看的丫头,飞快奔出门口的可笑身姿,却仿佛在嘲笑着他
这个夜,异常烦躁。
窗外冷风,细雨斜飞。
王宫之中,多少人未曾好好安眠。泪西重新捡回了小刀,单薄的衣裳掩不住夜风的侵袭,簌簌抖地钻进被窝,她闭上了眼睛。
眼睛里,有别人看不到的泪珠。
脆弱与坚毅同时被掩埋。
阴雨连绵,满园绿意盎然,瞧在眼底却显得萧条。
一锦衣侍卫踏着急促的步子,匆匆来报,他带来的消息让国君楚政怀恍然明白了许多事情。
那侍卫是宫中专门训练的密探,自蒙舍之王阁贝罗暴露其统一四诏的野心之后,这些密探常游走于各国之间,探听国情。
他带来的信息让人震撼!
可是,事情怎会如此巧合?
原来,野心勃勃的阁贝罗本欲逐一侵食北诏、刖夙和银暝三国,北诏与蒙舍相距最近,本被定为第一目标。然而事有天命,阁贝罗身染重疾一段时日,不能再完成统一大计,蒙舍太子阁昱比楚弈大不了一两岁,尚不足以治国平邦。
所以,阁贝罗千方百计请来了高深隐士须乌子,须乌子向三诏太子施法,欲让这三个少年中下诅咒,从而削弱他国实力。
密探费尽心力才打听到——那诅咒非同一般。
太子们若是中咒,咒气伤身,将难以熬过二十五岁;倘若是女子中咒,身上的阴柔之气却可以化解咒气,但会将咒气转到身边的人身上
楚政怀听完,沉吟了半晌,没有出声。
侍卫退下后,他紧蹙的眉宇间担忧更甚,来回在光亮可鉴的地板上走来走去,背负的双手紧紧交握了起来。
许仪儿自帘后走出,幽幽叹息:“大王是不是也想到了什么?”
撂撂美须,楚政怀语气沉重:“爱妃难道和本王想的一样?”
二人目光相对,看到了相同的担忧。
“大王一定也想到了——阁贝罗命那巫师下咒的时间,刚好是弈儿立妃之日。幸好听从了高僧所言,泪西定是帮弈儿躲过了这一劫,只是”
“只是最近宫中接连出事,也定与这诅咒脱不了关系!可是,诅咒不在弈儿身上,又落到谁的身上?难道是”楚政怀本不愿相信自己的推测,可是一一对照,想欺骗自己都难。
许仪儿注视着大王忧心忡忡的眉眼,叹道:“大王,适才一边听侍卫报告,臣妾就在一边回忆当日之事,那几个丫头说起当夜她们都去了弈儿的永诏宫或许结果真与大王想的一样。”
“水云宫倪儿?”他极不情愿地说出小女儿的名字。
许仪儿点点头,神色黯然。
三日后。
诅咒之事水落石出。
清泉映月,池水碧幽,柳条拂动。
一双清澈的眸子里却看不到春的生机,因为她闭上了眼睛,似已沉沉睡着,正被人抱在怀里。
午后,安静的园子。
一道窄小的后门,她们的身影从那里消失。
直至不见
园子的那头,走出一个高贵的身影,金色的外裳轻轻飘扬。她美丽的嘴角微微垂下,眼中是哀凄与无奈。
终于,一颗泪珠沿着眼角滚下,女子侧头轻问:“大王,她们会平安生活的吧?”
“会!这是天意。”高大威严的楚政怀揽过她的肩头,轻拍了几下“即使将来她们在林中与世隔绝,本王也不会忘记王宫中曾经有过这样一位可爱的小公主。”
许仪儿望着自己的夫君,从他深沉的眼眸中看到了不舍。
这个风流的男人,多情的男人,若非已确定真的是可怜的倪儿中了诅咒,会祸害身边之人,他又怎会忍心将年幼的女儿送入深林?
“倪儿也算是替弈儿避过一劫,或许这就是她的命但愿明日醒来之时,倪儿已经忘记这里的一切,开始新的生活”许仪儿声音凝咽,有点沙哑。
“是啊,永远不走入人群,至少倪儿还能继续活着这个属于王宫的秘密就将它埋葬了吧!也不要让弈儿知道,否则他要自责一辈子了”
五日后。
水云宫完全被隔绝了起来,除了固定的宫女前去打扫,再也不允许他人涉足。人们只能路过雪白的宫墙时,看到从墙头伸展出来的茂密枝叶。
诏王楚政怀沉痛地对所有人宣布——
小公主楚倪也身染怪疾,一夜骤去
细雨如丝,逐渐变大,仿佛连老天爷都在为年仅五岁的小公主哭泣,泪西倚着房前的雕花木栏,失了神。
她怎么能够相信,前几日还拉着自己的小手,因思念蓝妃忧伤抹泪的倪儿就这样离开了
她记得她白皙的脸庞,精致小巧的五官,她可以想到倪儿长大后可以跟她娘一样漂亮
心口被什么东西压得生疼。阴冷的风吹到她的身上,衣裳被斜雨打湿,她忘记了挪动。
呆呆地站了不知道多久,直到双腿麻,几乎不能动弹才缓缓回过神。
原来,人的生命这么脆弱
原来,前一刻可以幸福谈笑,后一刻就可能永远消失。
生命,有时候是这样让人心惊胆战,到底是谁在安排这些?不到七岁的她,在短短的半年内,已经连续体会了几场生死永隔的悲哀。
悲哀,变成河流,跟外面的雨点一样,全部汇集到心里。
心哭了!
灰蒙蒙的天罩着整个王宫,琉璃为瓦,朱红敷墙,白玉作栏,还有满地铺着的或黑或灰的大理石,全都笼上了哀色。
少年俊挺拓拔的身影,有些落寞。
倪儿死了喜欢可爱甜笑,嗓音稚嫩可爱的倪儿竟然死了
他最小的妹妹,最可爱的小公主,再也看不到她掰着手指头喊“哥哥”的样子了。
他无法接受。
他甚至没有看到她最后一眼,就只见在父王的命令下,那具小小的白色的玉棺被抬出了水云宫,跟她娘蓝妃一样葬到了后山的王家墓地
淡淡的光在他墨黑色的睫毛上映下,细微的光亮,照不进他灰暗的双眸,优雅俊美的脸旁不见平日的光彩。
他提着一把剑,独自躲进了空荡荡的练功房。
楚颜满脸哀色,平日里她常爱逗弄倪儿,当父王宣布倪儿病死的时候,她当场就哭得浠里哗啦。
经历了怀疑、惊骇和难过,现在泪流满面的同时她又忍不住愤怒。
“楚苓,你去不去?我已经想清楚了,都是因为那个丫头来到王宫,才生这么多诡异的怪事,现在连倪儿都被害死了,呜”她一边哭着,一边拖起默不作声的楚苓,往门外走去。
她要去找泪西,她相信如果没有泪西,王宫里肯定跟以前一样快乐祥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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