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程越之的道歉声同时响起,乔稚宁的话一时顿住。
“什，什么？”
乔稚宁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程越之拉开书包，从里面掏出一个小东西递给乔稚宁。
“道歉礼物。”
乔稚宁愣愣接过来,捏着礼物不知所措。
“行了,接了礼物这事就翻篇了啊。”
程越之想笑,可他一扯嘴角脸上就疼，无奈只能尽量不做多余的表情。
乔稚宁顿了几秒,把东西塞进自己的裤子口袋。
她抬眸盯着程越之的脸,表情严肃：“你的脸怎么回事？”
她看得出来，现在程越之说话做表情有些困难。
“摔的。”程越之的言辞和在家里时一致。
乔稚宁皱了皱眉，很快相信了。
“怎么这么不小心啊？”她盯着程越之的伤口,扼腕不已,“你破相了就要跌出帅哥排行榜了。”
程越之没什么表情，语气平淡且臭屁：“还不至于。”
乔稚宁嘟嘟嘴巴，轻哼了声。
“还挺自信。”
两人回到教室坐好。
现在是午休时间，两人之间的这一小段插曲并没有引起什么注意。
乔稚宁回到座位趴了一会儿。
刚刚担心的事情消失了，她忽然想到了另一件事。
乔稚宁回头，继续盯着程越之的脸。
程越之被她看得发毛,摸了摸自己的纱布。
“看什么？”
乔稚宁的面色复杂：“你一上午没来,不会是去给我买礼物了吧？”
程越之愣了下，耳根微红。
“你别自作多情，我去医院包扎，还要打破伤风。”
如果细听，他的语气有些许被戳破的恼怒。
但这时的乔稚宁只当程越之因为自己的自作多情在不爽。两人从小互怼互闹惯了，她没有多想。
乔稚宁轻哼一声，很是嫌弃：“你还好意思说。我不和你一起你连路都不会走了啊？”
她双手搭在椅背，下巴抵着手背,大发慈悲地说：“为了防止你再次摔倒，晚上我还是和你一起走吧。”
程越之沉默两秒，“嗯”了一声。
乔稚宁笑开来，手拢成喇叭状，神神秘秘地说：“放学了我有事告诉你！”
她是个藏不住事的，笑嘻嘻地转过头去。
教室外香樟树的树叶郁郁葱葱。一阵风刮过，叶子热烈地摇晃，好像欢腾的绿色海洋。
程越之低下头，不为人所见的嘴角偷偷上扬开来。
脸颊破皮的地方有被撕拉的痛感，他隔着纱布按了按，又扯扯嘴角笑了笑。
*
午休快结束的时候，班级里同学陆陆续续地都到了。
两人就这么和好了，冯超和何倩对此表示出惊讶。
“怎么和好的啊？”何倩好奇。
冯超随口猜测：“那肯定是我们程哥哄的呀。”
他瞄向程越之的脸：“不会是因为乔姐破相的吧？”
程越之淡淡睨他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你可以猜得再离谱点，数学卷子别找我。”
冯超哇哇大叫，立刻闭上了嘴巴。
见当事人不愿多说，两人也就没有再多问。
晚上放学，乔稚宁将自己收到情书的事告诉了程越之。
和小学的时候不一样的是，乔稚宁这次不会把情书给他了。
当然，这一次的程越之也没有要。
他只是看着她，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恭喜。”
乔稚宁叹气，好心劝告：“程越之我劝你最近少和人打交道。真的很容易被揍。”
因为不能做表情，说话也不能大幅度，很多话从他嘴里说出来都变成了阴阳怪气和不明所以，有种怪异感。
程越之“哦”一声，“你怎么想？”
乔稚宁一下没反应过来：“什么怎么想？”
“有人喜欢你。”程越之快速说完，别过脸去。
夜色中的表情模糊不清。
“我也不知道。”乔稚宁踢了踢脚下的石子，“第一反应当然是开心啊，而且他还留了□□。但我不知道要不要加。”
程越之久久没有说话。
乔稚宁当他脸疼不想讲话，自顾自地说：“等考完试了再说吧。而且我还不知道对方是谁呢。万一……真的是恶作剧怎么办？”
乔稚宁抬头看向程越之：“你说对不对？”
程越之抿唇，弹了下乔稚宁光洁的额头：“胆小鬼。”
*
乔稚宁和程越之恢复了友好关系的第一个周六，两人结伴去学校自习。
程越之上楼时被其他班男生叫住说话，要乔稚宁先进教室。
乔稚宁回到位置坐下，立马被何倩拉住了胳膊。
“怎么了？”她不明所以。
何倩的表情有些八卦：“听说程越之喜欢7班的陆莎莎！是不是真的？”
乔稚宁一脸懵：“哈？我不知道啊！谁说的？”
“听7班的人说的。程越之的脸前两天不是破了吗？听说就是为了陆莎莎！”何倩把不知道传了几手的小道消息偷偷告诉乔稚宁。
乔稚宁听得一愣一愣。
不是摔的吗？怎么变成为了陆莎莎了？
冯超却是听得津津有味，加入到讨论中来：“程哥喜欢陆莎莎啊？保真吗？”
“不知道啊。”何倩摇摇头。
冯超和何倩同时看向乔稚宁。
乔稚宁连连摇头，一副“别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见她不说，何倩和冯超互相交换起了情报和意见。
“7班的是这么说的。”
“陆莎莎确实很漂亮，好多人喜欢。”
乔稚宁眨了眨眼，回忆陆莎莎的样子。
她对陆莎莎有印象。
漂亮，白，高。
最重要的是，她瘦！很瘦！
乔稚宁一个激灵，发现这事还真的挺有可能的。
程越之喜欢的不就是陆莎莎那样瘦成模特身材的女生嘛？！
何倩和冯超的八卦还在继续。
“你说我们直接问他他会说嘛？”
“男子汉大丈夫，有啥不能说的？”
“也是，喜欢陆莎莎又不丢人！”
乔稚宁想着事情，只听到了“喜欢陆莎莎”几个字。
她回过头，微微惊讶：“程越之真的喜欢陆莎莎？”
何倩和冯超这两个原本讨论热烈的人忽然哑巴了似的，嘴巴紧闭。
乔稚宁心有所感，侧头看向走道。
程越之就站在自己身后，脸色可以说是很难看。
“我喜欢陆莎莎？”
他压低了语气，阴恻恻的：“我怎么不知道？”
呵呵，乔稚宁怎么知道？
她自己还一头雾水呢。
三人喘气的声都变小了，怔怔看着程越之把书包往桌上一扔。
落座、拿书、翻开。
整个动作一气呵成，行云流水。
见三人还看着自己，程越之反手敲了敲桌。
“谣言。”他抬眼，言简意赅地说。
噢……
三人同时点点头。
虽然当事人在小范围内澄清了这件事。
但，谣言之所以为谣言，就在于不管你澄清没有，只要这说法还在传播就总有人信。
后面的几天时间里，程越之时不时会遭到一些打趣的声音。
“原来你喜欢陆莎莎啊。”
程越之有点烦。
但乔稚宁不烦。
她成了这个谣言的受益人。
因为前段时刻两人的关系降至冰点，加上最近的新传闻。
就算两人一起上下学，学校里很少有人再开她和程越之的玩笑了。
好在大家对于八卦的热情没有维持太久。
因为，让所有学生紧张起来的期末考要来了。
*
周五的大扫除之后，程越之要出这学期的最后一期黑板报，主题是“告别高一，迎接高二”。
这一次，程越之写得异常慢。
班级里人都走光了，乔稚宁一个人坐在后面写作业。
最近她忙着复习，好几次熬夜到凌晨才睡。
傍晚的夕阳温柔，照得乔稚宁昏昏欲睡。
她回头，见程越之还有一半的工作量。
实在忍不住困意，乔稚宁放下笔，趴在桌上闭上眼睛打盹小憩，不一会儿便在暖融融的橘光中会周公去了。
程越之出好板报，回头看见的，就是乔稚宁趴在桌上睡觉的场景。
他默默看了一会儿，出门洗手。
再回来路过走廊，他看见教学楼上空大片的彩霞。红的橘的黄的粉的紫的，交织在一起，好似一副绚丽的油画。
夕阳如火，余晖温柔地笼罩在乔稚宁的身上。
程越之恍然想起，这样类似的场景，从小学就开始了。
自己在教室后面与黑板粉末为伍，她趴在桌上无所事事。
有时写作业，有时睡觉。
偶尔也会在他身后，一边看着他的杰作一边点评。
“程程你好辛苦哦。”她经常感叹完，接着欢快地庆幸，“还好我的字没有那么好看。”
这些细节如此熟悉，熟悉到一字一句都历历在目。
其他同学早早回家玩耍看电视的时候，乔稚宁却只能乖乖待在学校等他出好板报，一起伴着落日和晚霞回家。
有时他出得慢，陪着他们的就变成了月夜星光。
东升日落，斗转星移。
时光倏忽而过，不知不觉，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
程越之走进教室，坐在乔稚宁后方的位置，默默打开书包写卷子。
夕阳的余晖一点点西斜变小，教室上空的电风扇呼啦啦地转，前方的气息均匀平缓。
眼看着天色有变暗的趋势，程越之探身过去，拍了拍乔稚宁的肩。
乔稚宁猛然惊醒，一回头看见程越之。
“你好了啊？”她揉揉眼睛，还有些迷蒙。
程越之点点头，指了指窗外。
乔稚宁顺着他的方向看过去。
大片大片的火烧云，橘光伴着彩霞。天色有些暗，连绵云朵看上去像一条深色的河。
乔稚宁趴在窗户上看了一会儿，兴奋道：“好漂亮啊。”
她回头，催促程越之快走一起去外面看。
程越之半张脸笼在橘光里，棱角分明利落。空气里细小的粉尘飞扬，他的眼睫毛被染成了金色。
他坐在位置不动，嘴角荡漾着淡淡的笑。
乔稚宁一时看得愣住，脱口而出：“你可以笑了？”
程越之下意识摸摸自己的左脸，又扯了扯嘴角。
他露出了更大的一个笑容：“嗯，可以笑了。”
“太好了！”乔稚宁眉眼弯弯，很开心，“快要好啦！”
关上教室门的时候，整个高一走廊空荡。
乔稚宁望着天上的彩霞，忍不住猜测：“你说在飞机看落日和晚霞是什么样子啊？是不是更漂亮？”
程越之点点头：“嗯，很漂亮。”
乔稚宁想象了一下，很是憧憬：“好想去天上看一看呀。”
长这么大，她还没有坐过飞机呢。
“会有机会的。”程越之说。
乔稚宁点点头，东张西望：“咦，其他班级都走光了啊。”
程越之“嗯”一声，伸手拽了下乔稚宁的马尾。
赶在乔稚宁要动手前开口：“这是你最后一次等我出板报了吧？”
乔稚宁微微一愣，作势要拍他的手放了下来。
马上高二分班，他们大概率不是一个班了。
“分班了我也可以等你啊。”
“真的？”
“嗯……看情况吧哈哈哈。干嘛？舍不得我啊？”
“少给自己贴金了乔稚宁，我巴不得和你分班。”
“程、越、之！”
……
男女生吵吵闹闹的声音渐渐远去，远处一排黑鸟飞过赤橘色的天空，仿佛飞鸟入海，消失无踪。
人有时候很奇怪。
真话喜欢玩笑着讲，假话却说得认真。
好像谁先开口袒露了真心，谁就输了。
程越之的想法很简单，带着少年的傲气和倔强。
乔稚宁不喜欢程越之，程越之又怎么可能承认喜欢乔稚宁呢？
很久之后的程越之才恍悟，高中时的自己就像是一个吃不到糖的孩子。
因为自尊和自傲，嘴硬着告诉所有人糖一点也不好吃。
以为骗过了周围所有人，就可以骗过自己。
以为说得多了，自己就真的不喜欢吃糖了。
可事实是——
小孩子永远喜欢吃糖。
程越之也一直喜欢乔稚宁。
作者有话要说：校园（不多了）结束之后就会跳到都市啦，不会太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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