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5月,非洲。
黄衍和老黄站在赞比亚边境的一栋矮楼前,他们的身后是三辆皮卡车,不远处,还有几名驻外大使馆的工作人员在那与当地的非洲居民说着什么。
老黄身上得体的西服敞开着,里面的白衬衫又皱又脏,他裸露在外的皮肤晒黑了好几个度,脸上沾满了黄色的尘土和凌乱的胡茬。
黄衍也好不到哪里去,他的头发蓬乱,胡茬满脸,身上只穿了一件背心,西裤的裤脚卷起,脚上的皮鞋已经开了胶。
父子二人狼狈的站在烈日里,一直往远处张望着。
就在这时,远处一辆大巴车带着土黄色的烟尘缓缓的往这边驶来。又过了片刻,大巴车停在了二人跟前。
然后,车门打开,走下来几个打扮时髦,珠光宝气的中年妇女。
她们皆带着太阳帽和墨镜,一下车,像是受不了这烈日般,又各自撑开了太阳伞。
“哟,这非洲真的是,紫外线太强了。”
“就是,这才几天的功夫,我的皮肤都干了几个度呢。”
“咦?这里怎么有两个同胞?”
“啧啧啧,是过来逃难的吗?应该是黄种人没错。”
几个阔太太七嘴八舌间,一个身穿白色纱裙,带着大大的遮阳帽和墨镜的女人从人群中挤出,走上前来。
她走到黄衍父子二人跟前,身子前倾,将墨镜取开,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将二人打量了一番,然后她的眉头蹙了起来。
“同胞?”她问道。
黄衍眉头也蹙起,他盯着女人,缓缓的点了点头。
“你倒是,和我儿子有几分相似。”女人笑了笑,又仔细的看了看黄衍的脸。
黄衍深深吸了一口气,脸垮了下来。
“妈,你瞎吗?”
赞比亚,卢萨卡。某间酒店内。
衍妈双手叉腰,站在套间门前和父子二人对峙。
“我在酒店里发了微信给你,我才和她们出发的,谁知道这信号那么差。”
“你至少要说清楚,你是在哪个国家吧?偌大的非洲,旅行团的路线跨度那么长,要不是在这里问到了你的行踪,恐怕都捉不住你!”老黄义正严辞的怼了回去。
“关我的事了?我已经说得很清楚,我去看瀑布,还有长颈鹿狮子和老虎。你不用做功课的吗?”
“偌大的非洲,那么多个瀑布,哪个晓得是哪个瀑布?”
“来非洲当然是看维多利亚瀑布了。”衍妈捋了捋头发,许是站累了,她又缓缓走到套间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老黄身上还穿着那件又皱又脏的衬衫,他走到沙发前,指着衍妈,一脸痛心疾首的模样。
“你晓不晓得,你失联七天了?旅游团联系不上,你那些朋友们也全部失联!”
“怪我咯?卢萨卡都只有2g的信号,你自己看看,我发了多少张自拍给你,全是感叹号。”衍妈撇了撇嘴,她将手机从小包里取出来,丢在身前的茶几上。
黄衍一直站在窗边,他捏了捏眉心,耐心耗尽。
“妈,既然你没事,我订今天的机票走了。”
衍妈偏过头来。
“来都来了,不和妈妈去南非吗?”
“不了,我订最近的一个航班。”
黄衍说着,将自己的外套拾起,往门口走。
“诶,你至少洗个澡,你看你那模样,怕是还没下飞机就被人抓起来了。”
“我旷工五天了,再不回去要被辞退了。”黄衍说着,开门,直接走了出去。
衍妈撇了撇嘴,又偏头看向老黄。
“你呢?”
老黄捏了捏眉心。
“我也旷工五天了。”
“你又不会被开除的。”
“你没看到这两天公司的股票一直在跌吗?”
“我哪里来的信号看?”
赞比亚到国内的航班并不多,黄衍要先转机到港岛,再从港岛飞回国内。这番折腾下来,他落地绿城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晚上十点半了。
他没有行李,飞机落地绿城的时候,手机已经打不开机了。
好在他的裤袋里还有两百块,但是由于他的扮相实在是太过狼狈,被机场外的出租车拒载了两次。
第三次,他直接丢出二百块钱,才得以回到中区。
黄衍走到公寓楼下,没有着急回家。
他拐进一旁的巷子里,探头往里面望了望。巷子里空空如也,但地上的几颗残余的猫粮看上去还很新鲜。
他挠了挠头,拖着疲惫的身子,转身往公寓大门走去。
几天没有见到任缘了,被衍妈这一闹,他坚持两年多的事情还是被迫中断了。想到这里,他叹了口气。
好在时间不算长,若是十天半个月,怕是这女人,又该把自己忘了。
他想着,下了电梯,拐进走廊,掏出钥匙,抬头。然后他的脚步顿住了。
他的公寓门边,屈坐着一个女人。
女人双手抱膝,背脊靠在公寓门上,她的头埋在膝间,像是已经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