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年8月,石溪涧,旅馆内。
黄衍穿好衣服,看了一眼一旁床上趴睡着的宋子阳,走出了房间。
早晨的风有些大。黄衍穿过马路,看到少女只身站在河边。她的身影仍旧瘦削,现在,矮了一些。她只穿了一件白色的背心,后背上,还看得到包裹的纱布。
黄衍走到河边,他站在山风吹过来的方向,侧过身来,为少女挡风。
“没睡好吗?”他问道。
“睡好的。”
“这一年来,我没有睡好过。”
少女闻言偏头,看向身侧的少年。
“想你了,也想家。直到在爷爷家,在你的小床上,我才睡得安心。”他继续说。
任缘轻轻转身,她抬起手,抚了抚黄衍的脸颊。她的手指有些冰凉,黄衍覆上她的手背,又抓起她的另一只手握住。
少女的眸子清澈,她望着黄衍,嘴角轻轻的勾起。
“黄衍,往前走,会有家的。”
“嗯。”黄衍贴近少女。
“我想知道一些事。”他的语气放缓了一些。
任缘偏头,目光掠过黄衍,望向远处的山谷。
“秦月,死了。”她的声音很轻,很平静。
“她死后,被带回了卫城,音讯全无。我找过她的墓,很多次,一无所获。”
黄衍握着少女的双手,掌心的力道又重了一分。
“为什么不告诉我?”
“不知从何说起。”
“是哪一天?”
“十四岁,生日。”
“谁害了她?”
“不知道。”少女的眼睛轻轻的闭起,她的头缓缓的靠向黄衍的胸口,呼吸变得有一些重。
“那天,我从绿城回去,去了宾馆。我等了很久,过了十二点,她终于来了。身上全是血。她说她没事,她为我点了蜡烛,还拆了礼物。”
任缘顿了顿,黄衍感受到了自己胸前的湿热,他抬手,轻轻的将任缘环住,眼睛也闭了起来。
“我许完愿,睁开眼,她便已经没有了气息。”
黄衍轻轻抚着少女的后脖颈,一下又一下,直至她的气息又缓和下来。
“所以,那个时候,你已经去了西区。”
“嗯。”
“为什么?”
“因为受伤,她逼迫我转学。”
“那么,为什么这一次,她没有逼迫你?”
“上一次,严重些。”
“也是何成宝对吗?”
“不是。”
黄衍闻言一愣,他睁开眼,将少女推开来些。他看着任缘,眉头蹙起,面露疑惑。
“是宋瑶。”
石溪涧,河岸边。
早晨的太阳明媚,却不算热烈。王明国和宋子阳带着小松,又在河岸边搭起了一个灶台。
许艺架起一口铁锅,起锅烧水。任缘和苏青围在餐桌边准备食材,黄衍和林维峻站到了河边。
“宋瑶?”林维峻摸了摸下巴。
“嗯。”黄衍的面色变得凝重。
“郑云舒将她骗出家门,宋瑶安排了人,趁她不备,将她打晕。然后,他们叫了一辆车,将人拖去了西区。她头上的病根,应该就是那个时候留下的。”
“然后呢?”
“然后,宋瑶丧心病狂,怕弄伤她的脏器让她送命,所以他们用带铁钉的木棍,刮烂了她的背脊。”
黄衍说到此处,呼吸重了一些。
林维峻偏眼,看了看不远处的餐桌边。
“也是木棍,也是铁钉,伤还是伤到了一处。看来这个劫,她是躲不过去。”
“这一次,纯属巧合。”
“这个宋瑶,心理变态么?如此歹毒的招数,伤人又不致死。”
“你没见过她后背的伤,那伤口,我每每看到,都会痛一下。”黄衍说着,眼眶红了一些。
“最后把她放了?”
“没有。”黄衍继续说:“就在宋瑶准备叫人扒她衣服的时候,又有一伙人出现了,是何成宝。他是过来抢人的。宋瑶那帮人,和何成宝的人发生了火拼。她趁乱逃了,报了警。”
黄衍话毕,二人沉默下来。
一股山风吹过来,黄衍又往不远处的餐桌望去。苏青好像和任缘在聊着什么,少女抬头,刚好对上了黄衍的目光。
她笑了笑,笑容温和,然后她又转头,和苏青继续聊了起来。
“那么,我们的介入,并不是完全无用的。”林维峻开口。
“现在,宋瑶仍是一个颗定时炸弹。”
“那么就不等了。”林维峻抬步,往餐桌边走,他边走边说:“先下手为强。”
“浪漫,不是那么简单。”黄衍跟上林维峻的脚步。
“这个行当,牵扯中央大街。”林维峻接过话头。
“嗯。”黄衍点了点头,继续说:“他们服务的对象,可不只是酒吧的客人。”
“宋大勇那边你查得怎么样?”
“狗腿子一个,他在不断的为中央大街的高档会所输送血液。”
林维峻停下脚步。
“那么,我们得好好计划。虎口夺食,我们很难全身而退。”他说。
“我们要快,林维峻,一年不到了。”
“一年不到?”
“嗯。”黄衍看向那个在餐桌前垂眸的少女,目光深邃。
“一年不到,秦月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