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天气,h城却是一片冰天雪地,风还在肆虐着,卷起雪粒子,在半空中如浓重的烟尘一般翻飞着,砸在脸上,刺骨的疼。
山上的积雪深厚得几乎没过膝盖,梁越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前面,黑色的大衣上沾满了雪粒子。
“过了这个山头,就到了。”
跟着一起来的岳父抬头看了看,对梁越说。
梁越点点头,“辛苦您了。”
岳父笑笑:“舒小姐是岳翔的师妹,帮忙是应该的应该的。”
“因为风雪已经耽误一些时间了,我们要加快速度了。”
萧寒在岳翔告诉他舒暖会在哪里的时候就马不停蹄的赶往了h城,即便私人飞机,但是毕竟相隔千里,等到达h城已经是两个小时后了,迟迟接不到于默的电话,他心里的那份焦躁和不安越发的不安起来。
安静的车厢里突然响起了一阵铃声,铃声只响了两下,便被快速的接起。
“哥,找到嫂子了。”
萧寒闭上眼睛,绷了几天的神经才有了些许的松懈,又因为于默接下来的话绷得更紧了。“梁越发现的时候,嫂子
已经昏迷很长时间了,看样子情形不太好,不知道……”
萧寒没等他说完便挂了电话,冷声道:“**山庄。”
夜沉如水。
一场雪刚过,空气如结了冰一般,凉意直直的渗透到皮肤里。
于默下了车,便直接朝屋里走去,一边走,一边问:“怎么样?”
梁越沉默着没有回答,一脸的担心。
于默推开门,屋里开了暖气,陡然升高的温度让他的眼镜片上蒙上了一层雾气,他来不及擦,径自走向那扇虚掩的门。
房间很大,家具很少,整个房间空荡荡的,中央的那个大床显得格外的突兀。。
于默看着床上躺着的女子,房间里灯光如昼,女子苍白的脸不见一丝血色,有几缕尚未干的头发湿漉漉的站在脸上,脸上有几道血痕,血迹已经干涸了,又黑又紫的,和脸色相称,显得明艳刺眼,此刻的她脆弱得如一尊瓷娃娃,一碰就会碎掉。
于默上前几步,试探的叫了两声。
“嫂子,嫂子。”
床上的女子没什么反应。
他又微微倾低了身子,喊道:“舒小姐?”
女子的睫毛颤了颤,良久,才缓缓睁开眼睛,女子的眼睛在片刻的迷茫后,对上他着急担心的眸子,愣了愣,绽放
一抹笑意,虚弱得一吹就散,却清丽无双。
于默这时候才发现自己从刚才开始就是一直屏息着的,他松开紧握的拳头,在心里深深的呼出一口气,刚要开口说
话,一个属下走了进来。
“萧少来了。”
于默立即站起身子,还没有走到门口,一阵清冽带着清淡烟草味的寒风吹进来,穿着风衣,身材颀长,脸色冷峻的
萧寒走进来。
于默一看就知道他的怒气,害怕他会做出什么事情来,立即上前一步,紧张道:
“哥……”
“出去1
萧寒冷冷的下着命令,眼睛直直的盯着床上的女人,周身散发着冰冷的戾气,眼底却薄发着滔天的怒火。
“哥,嫂子她刚刚醒来……”
萧寒一记目光扫过去,眼里的冰冷杀气让于默也忍不住惊了一下。
“出去1
于默知道这个时候自己多说无益,便没有再说下去,回头望了一眼床上,走了出去。
萧寒走到床边,低头看着她。
舒暖的眼神也是冷淡得没有一点温度,毫不畏惧的迎视着他的目光。
良久,萧寒冷冷的出声:“你到底想做什么?”
舒暖扯出一抹冷讽的笑,“你说呢?”
积压的愤怒瞬间就喷发出来了,萧寒一把抓起她,幽冷的眸子里散发着炙热的怒火。。
“你把孩子怎么样了?”
舒暖被他用力一拽,孱弱的身子如一张薄薄的纸一般在他手上晃了晃,停下。
舒暖还是没有说话,只是冷冷的看着他。
萧寒一字一句的问,手上的力道也一点点的加大。
“我问你孩子在哪儿?”
舒暖看着他的眼睛,唇角再度冷冷的笑,声音低而缓慢,却带着硬铁一般的尖利。
“孩子?孩子不是已经被你给杀死了吗?”
萧寒的眼里倏地掠过一丝寒光,手狠狠使力,手背上的青筋在灯光下显得格外的狰狞。
他冷着声,又问了一遍:“你把孩子怎么样了?”
舒暖觉得自己的手臂要断了,周身冰冷冷的,只有被他紧握着的那一圈肌肤,似火燎一般的疼痛,她咬着牙忍着痛,一句哼都没有,依旧看着他,唇角的笑容却越发的冷起来。
“萧寒,你别做梦了,我这辈子都不会给你生孩子的1
萧寒的手开始颤抖,额角的青筋抽动和,清俊的脸也越发的阴沉,一瞬间,怒火从那冰封的身上喷薄而出。
他一把提起舒暖,将她扔到地上,即使地上有着厚厚的地毯,女人的身体在落地的瞬间还是发出了沉闷的一声响。
舒暖觉得体内的骨骼都错位了,尤其是腹部,更是疼得厉害,她咬牙忍着没有出声,额上的汗却是越冒越多。
“舒暖,我今天非要杀了你1
舒暖微微抬头,看着对着自己的黑洞洞的枪口,冷哼了一声,再看向盛怒中的男人。
“好啊,开枪吧1
萧寒的手颤抖得厉害,她眼里的坚决就像是一把利刃狠狠的刺进他的心里,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舒暖撑着身体慢慢的站起来,然后另一只手也握住他的手,用力让枪口对准自己的脑袋,喊道:
“开枪啊,一枪打死我,开枪啊,你开枪啊1
“想死?没那么容易1
“我叫你开枪啊1
舒暖则像是疯了一般去多他手里的枪在,争夺间,却触动了扳机,一阵枪响声撕裂了这个冬夜的沉寂……
舒暖只觉得眼前一黑,身子便倒了下去。
萧寒接住她的身子,在看到她身上的血迹时,想也不想的抱着她出去。
“快,联系医院。”
手术室外一片沉默,于默看着紧闭的门,不禁握紧了双手。紧跟着萧寒之后跟过来的荆楚项南等人,在接到电话也迅速的赶到了医院。
“二哥,怎么回事?哥怎么受伤了?”
于默摇摇头,他也是听到枪响声,然后就看到萧寒抱着舒暖出来,至于发生了什么事,他确实不知道。
“别管怎么回事了,暖暖怎么样?孩子呢?”
于默指了指相邻的一个手术室。
荆楚闭上眼睛转身朝那个手术室走去,项南一把拉住她,“荆姐,哥受的伤更重,你应该去哥的手术室。”
“他的身子骨那么硬,他会没事的。”
项南见她竟然不顾萧寒的安危,有些生气了,“身子骨再硬那也不是钢筋铁骨,再说哥这段时间三番两次的受伤,身子骨已经大不如前了。”
荆楚顿了顿,回头看了眼紧闭的手术室,坚定道:“我相信他会没事的。”
项南还想说什么,被于默给拉住了,“别吵了,荆楚,你去看看嫂子的情况。”
荆楚点点头,走进去。
项南不解:“二哥?”
于默不想多说,只叹了叹声,道:“哥现在最担心的一定是她们母子。”
“暖暖!暖暖1
萧寒猛的睁开眼睛,腾的从床上坐了起来,牵动了伤口,疼得他闷哼一声,身子又倒了下去。
“哥,你醒了,”项南惊喜的跑过来,扶住他,“你受伤了,昏迷了一天一夜了。”
萧寒看看胸前的绷带,因为自己的动作,雪白的绷带上印出了几丝血迹,脑子里很快就想起了在山上小屋里发生的事情,又慌忙着要坐起来。
“哥,你现在还不能动。”
“她呢,她怎么样?”项南连忙安慰:“嫂子没事,孩子也保住了。”
萧寒的动作顿了顿,又是惊喜又是不敢置信的看着他。
项南又重重的点点头,“真的,嫂子和孩子都没有事。”
萧寒闭上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一直悬吊着心总算缓缓的落地了。
“我去看看她。”
项南虽然担心他却也不敢违抗他,扶着他下床,还没有走两步,于默推门进来了,愣了愣,猛地上前两步扶住萧寒,千年不变的脸上难得的出现了一丝的喜色。
“哥,我就知道你没事。”
萧寒没有说话,径直朝前走。
项南告诉于默:“哥想去看嫂子。”
于默愣了愣,上前搀扶住他,笑道:“哥,你刚醒,不宜下床,嫂子有荆楚陪着,没事的。”
萧寒停下来,只是走了几步,他的脸色已是苍白,额头上布满了一层细密的汗,可见是忍着多么巨大的疼痛!
他停了一会儿,又继续朝前走。
“哥。”
萧寒看向于默,于默犹豫了一会儿,说:“嫂子的情绪不稳定,还是等她的情绪稳定些了,你再过去看她。”
萧寒闭上眼睛,轻轻的叹息里带着沉痛:“她一定不想见到我。”
于默和项南相视一眼,谁都没有说话。
荆楚看她闭上眼睛,无声的叹了一声,轻声道:“你好好休息,有什么需要的就告诉我。”
舒暖没有说话,苍白的脸色更显得孱弱不堪。
项南走进来看了眼床上的人,又看了看桌上的饭菜。
“还是不吃?”
荆楚点点头,问:“哥怎么样了?”
“哥已经醒了,要来看嫂子,被我们拦下了。”
荆楚站起来给舒暖拉好被子,又看了她一会儿,说:“让她好好休息,我们先出去。”
听到关门的声音,被窝里一直紧握着的手也一点点的松开了,闭眼的女人长长的吐出一口气,脸上浮现一丝松懈的情绪。
他没事,他没事!
舒暖又长长的呼吸一下,闭上眼睛,却有两行眼泪顺着眼角流了出来。
荆楚走进去的时候,医生正在给萧寒换绷带,她扫了一眼,垃圾桶里那块被血染透的绷带,没有说话,走上前。
“我来吧1
医生把药膏和绷带给她,离开了。
荆楚用棉签沾了药水毫不客气摁在伤口处,完全不在乎病人因为她的动作而疼得满头大汗。
“真是命大!只差一厘米就可以穿透心脏了。”
项南于心不忍,急道:“荆姐,你轻点1
荆楚抬头看了他一眼,“要不你来?”
项南抿抿嘴,乖乖的不说话了。
萧寒咬着牙哼都没有哼一声,等到那股剧痛过去,才开口道:“她怎么样?”
荆楚头也不抬的给他缠绷带,“谁?孩子还是孩子母亲?”
“好了1
荆楚用力的拍了拍绷带,微微一笑。
萧寒的眉头皱了一下,额头上汗又多了一些,他闭上眼睛,深深的呼吸一口,道:“孩子和孩子母亲。”
荆楚停下收拾药品的动作,看了他一会儿,说:“不好。”
萧寒的脸色大变。
项南见萧寒又要动,连忙上前拦住他:“先听荆姐说完。”
荆楚也不和他打哑谜了,说:“暖暖的身子本就不好,又在风雪天里待了那么长时间,”荆楚叹了一声,“不过还好及时送到医院,不然孩子一定保不住,不过,暖暖现在的身体状况很差,随时都有流产的可能。”
萧寒闭上眼睛,紧紧的握住了拳头。
项南回头问:“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就是爱开玩笑,也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的身子骨本就差得要命。”
荆楚见萧寒的神情痛楚,心有不忍。
“我说的只是可能性,只要好好调养,别受刺激,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萧寒还是没有说话,只是眉头锁得更紧了。
荆楚看了看他的伤,犹豫了片刻,问:“你现在受伤了,至少也要养一个星期才行,婚礼怎么办?”
萧寒依旧闭着眼睛,良久,道:“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照顾好她们母子就行了。”
萧寒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才推门进去,看看桌上丝毫的未动的饭菜,又看看她苍白削瘦的脸,心里微微刺痛。
“荆楚说你两天没有吃东西了。”
舒暖原本是看着窗外,听到他的声音,身子颤了一下,却是没有说话,也没有转身。
萧寒走过去,她眼前的光立即就被他高大的身影给挡住了,她依旧动也不动。
萧寒看着她,良久,端起还热着的粥,坐下来,舀了一勺,递到她嘴边。
“吃饱了才有力气和我赌气。”
舒暖还是没什么反应。
萧寒有些不耐烦了,放下碗,抓起她的肩膀,将她提了起来,一只手捏着她的下巴逼她张开嘴,另一只手拿着勺子把粥灌进她的嘴里。
舒暖不愿意,抬手去推他,不料他的手就像是钳子一般,怎么也推不动。
舒暖恨恨的看着他:“别碰我1
她眼里的嫌恶和冷淡彻底的激怒了他,他仰头喝了一口粥,捏开她的嘴唇,低头就喂了进去。
舒暖挣扎着,就像是一条因为窒息快要憋死的鱼儿,偏偏他就是不放。
舒暖不愿意屈服,眼睛直直的望着他,只看得**辣的眼泪流了出来。
萧寒看着那不停流淌的泪水,怔了怔,一点点的松开了她的唇,看着她大口喘息的模样,心痛道:“我……”
不等他的话说完,舒暖抬手给了他一巴掌,她指着门口的方向。
“滚出去1
萧寒看着她愤怒交加的脸,良久,站了起来,转过身子,走到门口,又停下来,深吸一口气,道:“明天我们就回c城。”
一个枕头砸在他的后脑勺上。
“我不要和你回去。”
萧寒回身看着她,淡淡道:“我不是和你商量,我只是告诉你。”
荆楚给萧寒换好绷带,看了眼被换下的那条红色绷带,无奈的叹了一声,道:“你的血不是用之不竭的,麻烦省着点用。”
“我没事。”
“我知道你没事,我是担心暖暖,你知道她现在最恨的就是你,最不愿意见到的也是你吧?”
萧寒没有说话,冷峻的脸上的绷着一层怒气。
“我知道你担心她,不过这个时候你最好替她想一想,给她些时间和空间,她可不是那种用几句甜蜜的话哄哄就完事的女人啊1
荆楚收拾好东西出去没多久,于默进来了。把手里的文件夹给萧寒。
“哥,你看看。”
萧寒接过来,犹疑的看了于默一眼,拿出资料。
于默眼镜后面的眸子里散发着幽暗的光芒:“果然就像哥猜想的那样,杜宇成不是杜谦荣的儿子。”
c城的西郊别墅。
项南看了眼身边不停抹眼泪的小五,无声的叹了一声,抚摸着她的头安慰道:“你都哭一个多小时了,别哭了。”
小五继续的呜呜的哭着,头一歪倒在他的怀里。
“我好伤心,嫂子都不理我。”
“嫂子谁都不理。”
“嫂子为什么不理我?又管我的事?”
“现在是非常时期,你要体谅她。”
“那要多久嫂子才会理我?”
项南的嘴角抽动了两下,却还是细心的宽慰着:“很快了,耐心等……”
项南的话没有说完,就被楼上传来的声响给打断了,一阵响后,便很快便陷入了安静。
小五看着二楼,支吾着问:“怎、怎么了?”
项南还没有回答,只听一阵大力的甩门声,似乎整个楼都跟着震了震,萧寒阴沉着脸走了下来。
小五想要过去,被项南拽住了,低声警告道:“坐着别动1
萧寒顾不得身上的伤,直接朝门外走去。
“去公司。”
风影赶紧跟了上去。
“老四,你和小五留下来,有什么事情立即打电话。”
说完,于默也起来跟着出去。
项南点点头,听到了车子发动的声音,才松开手,小五立即就朝楼上冲去,一口气跑到门口,推开门,看到一屋子的狼藉,愣了愣,然后走了过去。
“出去1
小五被她吼得惊了一下,小声道:“嫂子,是我,小五。”
舒暖没有回头,却没有再说什么。
跟上来的王妈快速的把房间收拾了一下,走到小五身边道:“我再去准备一份儿,五小姐你一定要劝夫人吃东西才行。”
“嫂子……”
小五看着她苍白憔悴的脸,张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酝酿了良久,才吐出两个字,就被打断了。
“我累了,想休息。”
小五一愣,哦了一声,走过去,给她盖好被子。
“好,坐了几个小时的飞机,一定很累了,嫂子,你好好休息,我不打扰你了。”
风影看着萧寒发白的脸,担心道:“少爷,你的伤还没有好,应该多休息。”
萧寒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唇抿得紧紧的,好一会儿,才淡淡道:“我没事,死不了。”
风影不再说话了,安静的开车。
突然沉默的车厢里响起了一阵铃声,萧寒拿出手机,也不睁开眼睛,直接接听。
“你终于接电话了。”
萧寒的眉头微微一皱,却依旧没有睁开眼睛。
“有事?”
杜韵诗愣了一下,脸上闪现一丝恼色,不过语气却是充满担心的。
“一直打不通你的电话,我很担心你。”
“我没事。”
“莫言说你有急事去外地了,事情处理得怎么样?”
萧寒淡淡的嗯了一声,却是没有说话。
杜韵诗的拳头握得更紧了,什么去外地处理事情了?当她杜韵诗是傻子是不是?!还不是去找那个女人了!不过,婚期将至,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她该忍的要忍下。
“我想你陪我去试穿婚纱。”
“你自己去就行了。”
杜韵诗一直压抑着的火腾腾的就要冒出来,她深吸了一口气,依旧笑道:“可是我想你陪着我。”
萧寒揉揉发胀的额角:“什么时候?”
“周五。”
杜韵诗挂了电话,唇角翘了起来,刚倒了一杯茶水端起来,手机又响了起来,她看了一眼接通。
“怎么样?”
“舒小姐又回到了c城,在西郊别墅。”
杜韵诗的脸色瞬间就沉了下去,气愤的挂断电话,用力的甩在床上。
舒暖,你真是太阴险了!
既然走为什么不走得彻底点儿?想用苦肉计逼他回到你身边?
哼,真是不自量力,只要有我杜韵诗在,你就别想得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