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中央几位大修士斗法的同时,徐怀谷和李紫也看见道士被一只火红色大鸟袭击,如折翼之鸟坠落到了树林子里。
李紫吃惊地看着在她眼里无所不能的道士直直从云霄坠落,金线从四面八方汇聚,如同一条水柱般涌进他的胸口,画面苍凉凄美。
她担心道士的安危,当即焦急大叫道:“徐怀谷,我们快去看看吧!师父他被打落下来了!”
徐怀谷捂住额头,皱眉,心里也很纠结。
白小雨叫他们待在原地不要乱动,等着道士来找他们。可是道士现在也是自身难保,说不定还会有性命危险,自顾尚且不暇,哪来时间找他们?
可是以他们的实力,现在贸然前往道士那里不仅不能帮上忙,还很危险,理智告诉徐怀谷待在原地。
但徐怀谷只是思考了一瞬,就有了答案。不管能否帮上忙,道士把他们带出青岭,对他们也一直不赖。
人非野兽,孰能无情?
他把那把沉重的长剑背到背上,再一站起来,顿时被压的身形矮了几分,转头对着李紫说:“走,我们去看看!”
......
树林里,道士躺在金丝织成的一座平台上,脸色苍白,面容也不复那股少年郎的清雅俊茂,更像是一个垂垂老矣的老人一般枯槁无力,鬓角和发梢也开始由青丝转成白发,与往日形象大为不同。
这是因为他伤得太重,法力道行已经大为受损,无法维持原先的容貌了。
金丝流光,飞速穿梭。从他的胸口伤口处进入,再从全身各处穿出,周而复始,把他全身都包裹起来,像一只金色的蚕蛹,散发着奕奕光彩。
他连叹息一声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安静地闭上眼睛,抓紧时间疗伤。
他估计自己很难生还,应崖还在,加上妖族一只九境大妖,已经是势不可挡,他又战力全失,能不能活下来都只能听天数了。
果然,不消片刻,那偷袭他的宋戾就落在了他身旁,神色得意地看着这个被自己偷袭成功的九境猎物,今后他的功劳簿上又要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了。
宋戾一落下来,一条条金丝如临大敌,纷纷想要远离那个浑身妖气的人,但又抛弃不下道士,只做出攻击的姿态,与宋戾对峙。
宋戾毫不在意。没有了道士的操纵,金线仅仅凭靠本能作战,实在不足为虑。
他正对着道士战立,任凭他恢复,顺便看向天空的战局。十境修士单打三名九境修士,这等盛大场景在中域也是很多年没有出现过的一场盛事了。若是仔细参详,说不定他还能有所领悟,修行更上一层楼。
忽然,宋戾有些惊讶地转头看向天边一道霜蓝色的剑气,寒意凛冽地急速飞来,他深深皱起眉头。
这场布局里的最大变数,十境修士邓纸鸢,终究还是来了。
伴随着剑气降落,周边草木都有结成冰渣的迹象,一股强大气场散发开来。
宋戾知道,接下来这一场才是真正的大战,前面只能算活动筋骨。果然,他的心里响起应崖的沉声叫唤:“宋戾,不要再管臭道士了,快上来帮我!”
宋戾眼神难明地看了一眼道士,然后化成妖兽本体飞升上空,一阵火焰留在他飞行的轨迹之下,久久不散,周围的树木顿时被蒸发掉水汽,留下焦黄的落叶和树干。
......
徐怀谷和李紫还在树林里苦苦穿梭,向着道士坠落处赶过去。一路上地面全是稀泥,各种不知名的蚊虫疯狂乱舞,环境极其恶劣。
先前那一道剑光他们也都看见了,威力十分巨大,也不知道是哪一位神仙又加入了战局,反正这些大事也与他们无关,他们能做的只是尽自己所能改变一点点小事。
天上的战局逐渐白热化,人人都杀红了眼,剑光,黑雾和火焰相互混杂,肆无忌惮地到处飞散,每一次法术都落地都有一大块树林毁灭,连同着土石都碎成灰尘,连山丘都被夷为平地。
远处的滨西也在他们攻击范围以内,滨西的百姓和贵族们都心惊肉跳地看着这一场战斗,现在他们的身份终于对等了。只要余威稍微波及,几百年历史的城市就要毁于一旦,没有任何人能够幸免。
高手之间的战斗没有这么容易分出胜负,白热化的战斗已经从白天打到了黑夜。但天上的白光,雷霆,火焰却不绝于目,把黑夜的天空映照的亮如白昼,从极远处来看就像是一场美丽的烟火盛放。
徐怀谷和李紫早就已经疲惫不堪,但还是憋着一口气艰难前进。
早上还漂亮的衣服被泥土灰尘染得完全没了样,徐怀谷脸颊还有几处被树林里尖刺划伤,正鲜血淋漓,面容可怖。
腿脚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徐怀谷终于在树叶间隐隐约约看见前方有金光在闪烁。他神色一震,欣喜道:“快看,那应该就是道士了!”
李紫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神色兴奋,焦急地说:“我们快走,上去看看!”
二人看见了目标,便加快脚步上前。眼前的金光逐渐明亮,一座金黄色的平台上躺着一个老人,伤口已经愈合,头发胡须尽皆花白,看起来没有一点像道士,唯一能够证明他的身份的就是衣服上的灰白鱼纹道袍。
徐怀谷气喘吁吁地看着平台上沉睡的道士,心情复杂。
他不知道自己能够做什么,也不敢贸然打扰他,就坐下来,背靠在一棵碗口大的松树上,解下了后背背了一天的沉重长剑,身子顿时像解放了一样,呼气都顺畅许多。
李紫还站在老人旁边默默看着他,心情失落,小姑娘眼角又开始有一点泪珠,看来对这个稀里糊涂认的便宜师父还是有点感情。
徐怀谷就没那么伤感,他对道士终究还是有点隔阂,只当他是把自己从青岭里拉出来的恩人,没有多少感情,他更好奇的是天上究竟哪一方会取得胜利。
天上战局在邓纸鸢出现后就直接逆转了,现在局势对于妖宗一方很不乐观。
应崖毕竟是十境的老牌强者,应付邓纸鸢这个新晋十境的同时还要对付梁辰的偷袭,慕容狄也站在远处,以道法雷霆攻击,限制住他的身位,也不得不防。
宋戾那边只能对付罗忾然一人。他本来就是擅长袭击,以速度取胜,但罗忾然剑术大开大合,威猛无比,剑名又是“浩然”,对妖魅邪崇有天生克制,一直把宋戾压得死死的,落败只是时间问题。
应崖和宋戾能够坚持到晚上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应崖见大势已去,知道这次正面击败正道已经是不可能了。但道士已经是重伤,南面防御妖族的阵法一时也搭建不成,他们此次行动的基本目的已经达成,也差不多可以撤手了。
虽然有点不甘心,但应崖还是知道局势轻重缓急,提醒那边宋戾道:“事已不成,我们走!”
宋戾在罗忾然剑下勉强抵挡,早就叫苦不迭,此时一听到撤退的命令,登时施展逃生秘术,全身如火焰般燃烧,“嗖”的一声就化作一团火焰影子消逝在天边。
罗忾然还不甘心,驭剑向着他逃跑的方向一剑斩去,剑光如虹,一泻千里,奈何宋戾跑得太快,连剑气都追不上。
应崖那边伸手又抵挡掉一击雷霆,手臂被震得有点发麻,再一侧身,锋利的匕首锋刃在眼前划过,割掉几寸飘扬的长发。
应崖身处三人围困,浑不在意,大笑道:“你们能奈我何?我想走就走,有谁能留得下?”
他眼神转而凶恶,看向树林里。就算是逃跑,也可以换掉树林里重伤的道士。
本来上面有指示,叫他不要杀孙祥,宗门里留着还有用处,但此时孙祥奄奄一息,又有能杀他的机会。留着一个九境修士不杀,难道放虎归山,以后和自己作对?
没有时间多想,他二指作刺,指向孙祥落地位置,顿时有浓浓黑雾迅速扩散,直奔孙祥。
见他要杀道士,邓纸鸢一剑划出青虹,去抵挡黑雾,可那黑雾竟然诡异莫测地一闪,穿过青虹,继续奔着道士而去。
距离太近,已经没人可以阻挡了。邓纸鸢看见这情形,当即神色一凛,横眉怒目对着应崖道:“混账,你今天休想走!”
应崖才不理她,转身就逃。邓纸鸢大怒,驾驭剑气直接封锁他的退路,口中念念有诀,顿时天地之间寒风四起,凛冽入骨。
应崖见这模样,先是一惊,接着带着不可思议的眼光看着邓纸鸢,怒叫道:“你是疯了!”
邓纸鸢嘴唇不停念叨这一道引咒,神色凄厉,全然不在乎他。随着她引咒结束,太阳瞬间湮灭失色,四周归于一片漆黑,人人心头如坠冰窟,恐慌不已。
有一粒介子微光亮起,随后一眨眼之间穿破无尽黑暗,光芒耀眼得如同神邸降临,直刺进应崖的胸膛。
应崖也使出了压箱底的本领,一门不知从哪里学来的邪术。
他喷出一口黑血入掌心,顿时掌心血肉消融,一路腐蚀往上入小臂。手掌和小臂仅剩白骨,却似有了无穷力量,猛地握住掌心的那一抹光芒,生生把它从胸膛拔出,正是邓纸鸢的另一把剑,名作“曦和”。
应崖愤怒大吼一声,用那一条白骨手臂握住“羲和”,竟然把这一把绝世兵器直接捏碎!
随后他愤恨的看了邓纸鸢最后一眼,化作黑烟滚滚逃遁。罗忾然见状还要御剑去追,却被应崖一掌就打飞进了树林。
邓纸鸢先是强行使出扶摇宗的禁技,又失去一把本命宝剑,也受反噬重伤,喷出一口鲜血,身躯直直坠落,那一把“青女”赶紧飞过来,把她身子托起来。
旁观这最后一剑和一掌的各位大修士都不禁心神震荡,这交手余波竟然如此之强!
这场战没有谁是受益者。
十境剑修邓纸鸢遭到反噬,失去一把“羲和”,直接跌落到九境。
十境妖使应崖为了抵挡那一剑,付出了手掌和小臂的惨痛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