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有人对她说:“长公主娘娘,您这么尊贵,敢公然作诗嘲讽您冲撞您,就是当面打杀了,也没有人敢说您半个字。”
说这番话的人,正是周清荷。
因此,纵奴行凶之际,长公主就站在旁边。
看着苏子瑜的惨状,她方觉畅快,舒了心里好一口恶气,越发觉得周清荷说得非常正确。
翰林院是什么地方?
是整个大景朝最清贵之所。
出了这等恶性事件,整个翰林院为之震荡。
废了苏子瑜后,长公主带着人扬长而去。
她的恶行却被整个朝堂和路过百姓都看了个清清楚楚。
人们总是同情弱者的,更何况是苏子瑜这样才学容貌出众的青年才俊。
待她离开后,苏家的下人才慌慌张张将苏子瑜送到医馆。
他的腿能接上,又求了太医,总算能保住。
但长公主让人下手太狠,痊愈后,走路微跛。
这对苏子瑜来说,是个巨大无比的打击。
可比腿更严重的事情,是他的右手再也无法握笔写字。
筋骨已断,他的手指虽然还在,却没办法指挥,根本合不拢。
别说引以为傲的书法,就连最简单的字,都写不出一个。
经此重创,苏子瑜每天买醉在家,连翰林院都不去了。
看着被寄予厚望的儿子人生被毁,她的母亲怎肯善罢甘休?
于是发动所有力量,弹劾长公主。
一时间,朝野沸腾。
翰林院、御史台的士大夫阶层,只觉唇亡齿寒。
一个长公主,就能当街行凶,翰林还是实打实的朝廷命官,人人自危。
此例一开,岂不是每个人都有可能遇到这种事?
这时,苏子瑜代表的不再是他一个人,是整个士大夫阶层,此风不可长。
世家勋贵也不例外。
听说长公主骄横是一回事,要是哪天她的鞭子落到自家子弟头上,又怎么办?
于是,世家勋贵清流,三方势力的意见,前所未有的统一,群情汹涌,对长公主的指责到达巅峰。
奏章如雪花一般,飞向大司徒的案头。
见势不妙,燕长青护着长公主出了京,让她到别院暂避风头,由他在京城从中斡旋。
可是,在他心中,长公主此等行为,已然越界。
在言语间,就有几分规劝之意。
然而,他不劝还好,越劝就越是火上浇油。
长公主在别院待了半个月,京城的火越烧越旺,御史台请求追责,罢黜她的长公主封号,将她贬为郡主。
大司徒并不想贬长公主。
因为谢家,依附皇权而生存。
要是把长公主的罪名坐实,皇权声望会达到一个前所未有的低谷。
届时,恐怕朝堂上,就会群魔乱舞。
就是他也镇压不住。
而在弹劾长公主的人里,就有不少别有用心的。
把水搅浑,才能有机可图。
因为有谢殊的暗中发力、皇太后皇帝的爱护,这股风才终于要刮过去。
直到燕长青觉得时机已到,上折子把罪责都揽到他自己身上,眼看就要平息。
可是!
谁能料到,住在别院里的长公主,因为过于愤怒,使人往国子监祭酒府上栽赃嫁祸。
诬陷苏子瑜想要造反,给祭酒府上放入了劲弩等军中禁品,甚至连玉玺龙袍都准备好了。
她哪里能知道,在暗地里替她出主意、唆使她的人,是包藏祸心呢?!
是她出京避祸时,崔家以保护她的名义,派来的护卫和幕僚。
长公主想着,母族的人,怎么着也不可能害她吧?
再说了,只要祭酒家背上谋反的罪名,那她废了苏子瑜哪里又是什么大事呢?
是他活该!
可她没想过,苏家又有什么要谋反的理由。
哪怕,在崔家的谋划下,当真从苏家抄出来了这些要命的物件,朝野上下都知道是长公主的栽赃。
这么一来,就连燕长青的折子,也无法挽回她的声誉。
但是,律法就是律法。
无论苏家是不是被陷害,光天化日之下,那么多罪证被实实在在的抄出来,苏家逃脱不了罪名。
一朝倾覆。
而谢殊,虽然并不想看见这个结果,但由苏家担了罪名,总比动摇皇权来得好。
一切秩序恢复正常。
只有皇太后看出不妥,当皇帝大喜之下,当朝就定了苏家的谋逆大罪,男丁全部斩首示众,女眷充入教坊司,沦为官妓。
当皇太后的懿旨到时,一切都迟了。
长公主以为她赢了全部,怎知道,是失了所有?
苏家斩首时,她还特意打出长公主的全幅仪仗,前往刑场兴奋地观看。
全然不知,围观群众和百姓对她的痛恨。
只是看见苏家的惨状,不敢再说出口罢了。
可他们不敢,有人敢。
苏家女眷被押着跪在刑场。
这也是崔家的意思,要让她们心里知道畏惧,往后才不敢起了报复的心思。
可如此冤屈不公,自然有那不怕死的。
此人便是苏青。
看见长公主仪仗,她在苏子瑜行刑前夕,做了一篇锦绣檄文,细数长公主十大罪状,把原主骂了个狗血淋头。
当时,刑场一片安静。
随即有人鼓掌,很快就从稀稀落落变得一片热烈。
法不责众。
这么多人,哪怕是长公主也不能让人把他们全都打杀了!
他们都知道,苏青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比起沦为官妓,她只求速死。
这份掌声,既是送给她的勇气,也是替她送行。
原主气得脸都青了。
周清荷说:“长公主娘娘,既然她不怕死,打杀了她却是让她如了愿。”
看起来是在劝原主手下留情,却是因为深知她如今脾气乖张,将她推向更恶的深渊。
当长公主命人把苏青带上来时,苏青不服输不畏死的倔强眼神,深深刺痛了她。
苏家的惨剧,是她一手造成。
骗得过别人,却骗不过她自己。
于是,原主下令,将苏青活生生剜去双眼,再送去教坊司。
匆匆赶来的燕长青劝不住。
越劝,原主越觉得他是站在别人的立场,替对方说话。
此等恶行一经实施,刑场内人人瑟瑟,对她的怒火也越发汹涌。
而燕长青,对她极其失望,直接搬出了长公主府,回到镇国公府长住。
这件事,成为长公主最后落得人彘下场的导火索。
苏青的血泪,苏家的冤屈,最终得到洗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