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学者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一般，又重新恢复到了那副缄默的样子。同时懊恼地准备听到对方从专业的角度反驳并讽刺自己的提议。
    但是对方看起来并没有这个意思——相反，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好像是在认真思考两人的提议。
    “电池可以提供足够的能量吗？”巫师摸了摸自己下巴上突出的棱角：“在较小的体积下……比如可以背在背上的那种。”
    “电池大概不行。”学者a小心翼翼地瞥了他一眼：“不过……核聚变电池可以达到这两点。”
    “核聚变电池？”对方若有所思地重复道：“具体可以达到多大功率？”
    “核能是未来航天器的理想能源。”学者b说完话看了一眼巫师有些困惑的表情，随即便改口用较通俗的说法道：“这个东西可以把上百吨重的火箭送上宇宙。”
    “那么ai……是什么概念？”这个巫师似乎对自己的无知有些尴尬，局促地整理着自己的黑袍：“它可以帮助人脑进行处理吗？”
    “智能ai的性能比起人脑要强大几千甚至几万倍。”学者a耐心地为这个不问世事的古典巫师解释道：“与其说是辅助，我想在处理平衡这件事上应该是可以完全替代人脑进行处理。如果外骨骼使用核能而不是魔力，那么这件事情就会更加简单了。”
    “听起来很不错。”
    另一个穿着黑天鹅绒的黑袍巫师从两人身后的位置探过头来，仿佛很高兴地说道。
    “为什么不试试看像上面那位提议一下呢？”
    两位学者惊奇地互相对视一眼，随后双双将目光投射到台上那个与其说是在提问题，不如说是在对人类的魔法技术发牢骚的瘦削男人身上。
    “这不是很好嘛。”艾尔奇亚欣慰地看着自己前面的两位学者举起了手：“这是一个很好的开端。”
    以这两人为榜样，憋屈的学者们纷纷开始主动与一旁的巫师们交流问题并提出解决方案。会场内原本只有巫师单方面讨论的尴尬状态立即被打破了，半句都听不懂但又不好意思问的科技学者与虽然听得懂但不知道怎么处理问题的巫师们此时都放下了成见，火热地互相讨论了起来——
    “核能是个好想法。”
    “一切能量确实都可以转化为魔力……说实话，我们真的没有考虑过改变能量形式对魔力进行储存。”
    “智能ai是什么东西？”
    “我看不懂这个纹路，有谁能给我解释一下吗？”
    “我觉得其实很多部分都可以用机械零件代替，这样对于能量的消耗能减少许多。”
    “好主意……”
    “人类又一次开始集结自己全部的力量了。”艾尔奇亚抱着胸靠在身后柔软的椅背上，舒适地想道：“上一次，他们创造出来大贤者——而这一次，他们又能够创造出怎样的奇迹呢？”
    台上的阿尔德诧异地扫视着会场，似乎根本没有想到过会出现这样的景象。台下那个叫尹璃的小姑娘则得意地与其交换了个眼神，仿佛是在对这个高傲的神族宣布自己的胜利。
    阿尔德无奈地叹了口气，像是服气了一般对少女摊了摊手。他的表情柔和了下来，生硬而努力地露出一个认输的笑容。
    少女笑魇如花，似乎对他说了些什么。但由于距离太远艾尔奇亚没能听见。
    “阿尔德很看重那个女孩子，我本来不是很能理解……”他轻轻地对身边的白桦说道：“但是现在，我能隐隐约约可以察觉到这和我对你的看重有着一些相同的成分。”
    “神族也可以逐渐同化成人类吗？”白桦倚在他的肩上轻轻地问道：“他最终也会拥有人类的那些感情吗？”
    “他已经逐渐开始拥有了——而且我想这并不是坏事。”艾尔奇亚继续凝视着台上的阿尔德，手上则温柔地抚摸着白桦那如同高山雪顶般的银色短发：“这个女孩子就这样继续当他的助手好了，这对于大家都是好事。”
    “她最终也会救赎这个神族吗？”白桦眨了眨眼。
    “如果她真的做到了，那么说不定我们也可以做到和神族谈判。”艾尔奇亚的嘴角处浮现出一抹难以察觉的笑容：“……如果这样就好了。”
    “他就像是当初在大书库孤独、冷漠而木讷的我。”他在心中想道：“而这个少女，或许也会成为救赎他的艾薇娅。”
    “这不是……挺好的嘛。”
    他看着台上的阿尔德苦笑的样子，在心中悠闲地想道。
    阿尔德不经意间抬起头，与艾尔奇亚那带着些许笑意的目光相碰。他微微一愣，然后淡淡地向着对方点了点头。
    “我似乎有些明白了。”他用魔法将自己的声音传入艾尔奇亚的脑中：“或许……人类并没有我所想象的那样不堪。”
    艾尔奇亚有些惊讶地品味着从身为神族的阿尔德处传来的感叹，他长吁一口气，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容——而在此之前，艾尔奇亚从未对其露出过这样温和的表情。阿尔德也从未如此不加掩盖地对他袒露自己的感受。
    会议圆满结束了——尽管问题还遗留了不少，但是在场的巫师与科技学者们却都是一副兴高采烈的模样，甚至有些人已经迫不及待地准备邀请其他人去研究所做实验。
    “出乎了我的意料。”
    阿尔德站在艾尔奇亚的身边，目送着各个领域的学者们陆续离开会场。
    “哪一方面？”艾尔奇亚明知故问。
    “我本以为这些不同领域的人类根本不可能互相理解——不要说是解决问题，搞不好根本没办法一起协调的工作。”阿尔德苦笑着耸了耸肩：“不过……是我错了。”
    “他们的世界观即使再不相同，他们也都是人类。”艾尔奇亚淡淡地说道：“人类总有办法与自己的同类达成共识并通力合作——这种团结和忍让的特质也是人性中不可理解而无比美好的一项。”
    “你赢了。”阿尔德扭过头苦笑着对一旁的少女说道：“这个赌是我打输了，我向所有人类道歉——确实，我小看了人类。神族小看了人类。”
    名为尹璃的少女得意地眨了眨眼睛，露出了一个胜利的微笑。
    “她知道你是神族？”艾尔奇亚凝视着这个扎着马尾的少女问道。
    “是的。”阿尔德拍了拍少女的脑袋——后者则缩了缩头，又恢复到了平时那副胆怯的内向模样：“她来的时候我用这件事吓唬过她。”
    “然后呢？”
    “惊讶了一下，然后依旧该做什么做什么。”阿尔德有些吃瘪地叹了口气：“我本来以为她会去申请撤职的。”
    少女害羞地笑了笑，对阿尔德调皮地吐了吐小舌头。
    “她的胆子要比不少人都要大得多。”艾尔奇亚称赞道：“尽管她的行为看起来很畏畏缩缩，但实际上应该有着一颗坚强的心吧。”
    “你知道她和我怎么说吗？”阿尔德用难以置信的语气继续说道：“她跟我说：'不管你是不是神族，你都是救过我的好人。'——我这辈子第一次被人类称赞为'好人'。”
    少女的脸上掠过一丝绯红，她快速地锤了阿尔德的胸口一下，然后像小鸡躲进母鸡翅膀里一般躲到了他的白大褂后面。
    “你好像是在那座闹死灵天灾的城市里救过她。。”艾尔奇亚瞥了白桦一眼——后者则微微点了点头表示肯定：“这也是一件好事。”
    “我不需要什么其他的助手——反正其他巫师也帮不上我什么忙。”阿尔德的表情恢复了那副冷漠的样子：“但是我对这个孩子很感兴趣，所以请不要把她撤走。”
    少女惊奇地从阿尔德身后探出头来，用一副混合着开心和意外的复杂表情望着阿尔德的侧脸。
    “当然——你都这样放下面子来跟我说了，我当然也不可能这么干。”艾尔奇亚耸了耸肩道：“随你的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