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州来找他的时间比杨铭想象中要更早一些,酒会并不和想象中一样会准时地在最后一丝晚霞也落幕的时候开始,而是在下午的时候,在黎世中央馆的最顶层,会场还在布置的时候。
大厅里服务生忙忙碌碌,不止是为今天的酒会做准备,他们同样要为执剑者的周年庆做布置。
地面全部铺上了金色的地毯,全部是用手工真丝编织而成,出产自波斯伊斯法罕地区,世界上最好的地毯均产自于这里,这条地毯运用了杨铭4种过渡色编织。
过去也曾在展览会上拍卖,不过兜兜转转来到了执剑者的总部。
每一块都价值不菲,执剑者本身就是这样相当有钱的一群人。
柜子里摆放着各种各样的酒,杨铭不常喝酒,也就认不出其中的品牌。
执剑者的犯人没有所谓的囚服,他们本身就不是一般的罪犯,如果他们真的有越狱的想法,什么都困不住他们,只可能在那之前由龙女出手截杀掉他们。
不过此刻的杨铭身上也算不上寒酸,他穿着革履的西装,手工杰尼亚定制西服,这并不是杨铭的衣服,而是兰州的手笔。
在大多数犯人都还没有睡醒的时候,杨铭已经被带到了兰州的办公室里试穿好几套西装,虽然最终裤脚长了一点,不过好在整体比起其他几套来看得比较舒服。
起初杨铭以为这些西装都是兰州定做给自己未来爱人的,但是没想到她只是看着好看就买来给自己穿的,男性西装或者女性礼裙,她都有,这位不管是身材和内心都可以算是彪悍的龙女买衣服居然全凭喜好。
不过她已经很久不穿裙子了,原因是身上那快要覆盖全身的龙鳞,不过有些时候为了照顾场面,也会穿这些西装。
就好像现在,兰州在杨铭的背后推了一把,撞进舞台上的幕布,杨铭来到了一间小屋。
背后就是还在忙碌的工作人员,酒会还没有开始,但是有些人就已经忍不住要在那之前来一场别开生面的交谈了。
屋子里人不多,不到十个人,但是没有一个人杨铭是认识的,屋子里没有音乐的声音,只有谈话的声音,他们各自低声说着什么,好像一场中世纪贵族们之间举办的沙龙。
“局长,人带来了。”兰州轻声说。
“坐,都过来坐。”局长在主位上招呼着。
这间屋子里的位置并不多,大多数人都只是端着酒杯站着,圆桌上空出来的位置只有一个,兰州在杨铭的背后站定,杨铭这个时候就明白了,这位置居然是留给他的。
一个被审判的罪犯也能得到的待遇,只不过是因为那张面具。
“说起来,我还从未这样和一个普通的执剑者见面。”局长拍了拍杨铭的肩膀。
房间里的人都安静下来,静静地聆听着局长的话。
“可别把孩子惊吓到。”圆周上的另一个人开口,他年纪比杨铭大不了几岁,但是他仰头靠在椅子上,散漫地说着话,想来是个地位很高的人。
“给你介绍一下,八贤王之一,川音。”局长笑了笑。
杨铭的表情反而凝固住了,他从未见过川音长什么样子,但是他们之间却是有过交道的,不管是之前在武葬野,还是最之前的追云和南山。
没想到今天居然可以见到川音本人,这个名字一直在脑子里面颇有印象,即便不是一个正面形象,现在看起来只是觉得他有些过于年轻。
比起恒天和左江要年轻太多,年轻的身体意味着更大的野心和更强的实力,从他的派头来看,他的实力大概处于巅峰。
“说起来,我们应该不是第一次见面。”川音凑近了看杨铭的脸。
“两位都是有无限潜力的年轻人,天才都惺惺相惜不是么。”
屋子里有人调侃,都笑了起来,但是杨铭和川音都没有笑。
“或许是的,不过这世上可有着那么多的天才,八贤王也只是虚名而已。”川音收回了视线,又转身靠在椅子上。
“表面上看我们八贤王光鲜亮丽,可是实际上呢,我们去到协会,协会的人都趾高气昂,我们就和普通人一样,协会就像是毒瘤,阻碍了所有狩子前进的道路。”川音丝毫不掩饰自己内心的欲望。
有那么一个瞬间,杨铭忽然想起来了那个在伏荼刚的胖子,他的野心是成为伏荼刚的掌权者,他最终做到了,但是也付出了代价。
“可别这样说,过去我可是会长的秘书。”局长点燃了雪茄。
“是的,真是抱歉,我差点都忘了这一茬。”川音装作释然的样子,“那么在您看来,会长是个什么样的人?”
“精明而且体恤后辈,很抱歉我要是说他不好的地方,我可能得先思考一个星期,他是带领我们打赢战争的人,我对他只有尊敬。”
“是啊,我们所有人都受过他的提携和帮助,但是总要有人站出来的,可以不是我们,但一定要是其他人。”川音的声音流转,他盯着面前的杨铭。
“我对你在伏荼刚的事情有所耳闻,我对此很有兴趣。”川音拿出一张速写拍在桌子上。
那是身躯被拉长的白色铠甲和会长争锋那一刻,会长那么老迈,更像是时代的对决,年轻的一代总要取而代之。
杨铭这才明白,整个屋子里,最大的大人物只不过是他川音,他来此的目的就是为了自己,但是和其他人不一样的是,其他人的想法是招揽,而他却有另外的想法。
“我不得不提一句,在川音来此之前,你看他们都打算给你保释,你看角落里的那些皮箱,都是给你的见面礼。”
“我起初还有作为前辈的自觉,想着帮你物色一个不错的东家,但是川音一来,他们全都黯然失色了。”局长又说。
目的终于暴露了出来,这场酒会实际上只不过是他杨铭的专场,在那份力量面前,杨铭才有了挑选剧本的资格。
川音没有接话,他只是把玩着手里的酒杯。
“我只是好奇,八贤王之一的川音,对我所能开出什么样的价码。”
“为什么不问问我需要你做些什么?”川音放下酒杯,他们眼神的交汇并不具备进攻性,反而云淡风轻。
“我会尽我最大的所能,让你深入伏荼刚腹地杀死会长,在他可能还在忙着重建那座城市的时候。”川音低声说。
“真是宏大的目标,要是会长知道八贤王也有这样的底气和魄力,他大概会很开心的。”局长挑了挑眉毛。
或许在外人看来这是对川音不自量力的一种嘲讽,可是实际上,作为过去会长的秘书,他相信会长就是这样的人,他虽然年迈,但是对于世俗却有很高的包容性。
他可以接受下属的反叛,也接受因为膨胀的野心所带来的结果,他总是处理事情,不带任何的感情因素。
他活像是一个机械,但是却希望狩子们可以有更多更好的思维,哪怕是卑劣的手段,也比不思考好得多。
虽然八贤王的封号早就确定,但是会长也一直致力于新人的提携,比如川音和学院方面,过去他们在八贤王里很差劲。
一些很小的势力也在会长的推动下并入了学院,尤其是执剑者,学院出身的狩子并不少。
而且会出现几个惊才绝艳的天才,也会被会长塞到资源比较不错的地方,比如七十一人。
当年为了几个狩子,会长还亲自登门给武笙倒酒来着,那个时候作为贴身秘书,静静地在屋外站了一夜,最终会长说自己以疯狗般的酒量让武笙松了口,但是至于为什么要说自己是疯狗。
实际上是因为他仗着自己的年纪和身份迫使武笙答应三杯抵一杯。
明明去的时候会长说只是寒暄小酌,不谈公事,谁知道灌醉了套出话来,拒绝也不行,那之后武笙就后悔连连,决口再不和会长喝酒。
“会长死了,对你来说有什么好处。”
“狩子不是土匪,继承位置也得名正言顺,只要会长还活着,没有任何人有资格坐上那个位置,但是他死了,我们会自己争出掌权者,哪怕是又一场战争。”
“会长的位置不是君主立宪,继位只能共同选举,我们当然会用武力,可是如果会长还活着,我们连使用武力的机会都没有。”
“所以就找我这个明面上没有任何纠葛的人?如果是你们八贤王共同出手,大概要背上骂名?”杨铭沉声说。
“不,八贤王也不是铁板一块,正直的家伙可不少,即便他们能过自己这一关,也过不了下属那一关,八贤王的下属也同样过去承了会长不少情分。”
“所以我完全没有这个负担,因为我的人全部都在我的控制之下,我想做什么,他们没有资格制止我。”川音又说,“我最烦他们那一套了,上下级就是上下级,非要对下属好像伙伴一样,最终把自己束缚住,哪天要是管不住了,岂不是要篡位,就像伏荼刚的那个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