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明远问起这些,智源顿时眉毛立起,说道:“那晚我循声赶到西湖火起之处,只见下边人头乱窜,湖水好似滚汤一般沸沸扬扬不住地翻腾。我不及多想,一个猛子扎进水里。只看见前方浊浪翻滚,想来必定是那海妖作怪,当下我使出大梵韦陀罩来,护住身体,追赶上去。/p>
追了小半会功夫,前方那怪察觉到后边有人追赶,便跃出水面来。我也跳出水来,却看见前面是一个黑黝黝的汉子,满脸虬须,肩头还扛着一个年轻女子,也不知是死是活。我二话不说,抡起禅杖便打了过去。他把那女子往岸边一扔,从腰间拔出一对浑天锤来和我斗了起来,那对锤子不知是什么材料打造,居然也能抵住我这条禅杖,我见他功力不弱,不敢大意,便用罗汉降龙杖法来与他缠斗,斗了数百回合,他渐渐不支,便卖个破绽,重新又跳进水中想要逃走。/p>
我杀得兴起,哪里肯让他轻易溜走?也急忙跳入水中寻他,没想到这厮狡猾得很,他跳进水里并没有逃走,只是悄悄伏在水底砂石之中,原来他身体居然也变作那水底砂石一般颜色,我左右来回寻他不到,正自着急。他趁我不备之际,却从砂石中猛然掷出双锤向我后背袭来…”/p>
“啊!”虽然智源师叔好端端地就在明远眼前,明远听到此处,却还是忍不住惊呼出来。/p>
“那双锤快若流星,本来我是不及躲避。幸好我的大梵韦陀罩不曾收起,将双锤挡得一下,否则即便是不丢掉半条性命,只怕也要身负重伤。只是被他这样狠命一击,大梵韦陀罩再也无法继续护持。我当时全身巨震,喉头一甜,我强行咽下一口鲜血。/p>
我不由得心中大怒,全力施展开杖法,压得他一张黑脸变得猪肝色一般,我正准备下手擒他,谁知他突然把双锤一收,水中传音与我道:‘哪里来的疯和尚,我与你无冤无仇,你老是纠缠我做什么?’我骂道:‘呸!邪魔歪道,在此祸害百姓,今天遇上佛爷我还敢暗施诡计,必教你死无全尸!’他却骂道:‘你这失心疯的傻和尚,不明白是非曲直,却在这里胡搅蛮缠!我心道:任他怎样狡辩,先擒住他再说。便也不再多说,又挥杖打将过去,他口中不住乱骂,且战且退,我看他逐渐气力不济,一招‘直捣黄龙’飞身直取他的上身,这一招又快又狠,眼见他便要中招,没想到突然水下一片混沌,他身上突然现出八只手臂挥舞着四对浑天锤齐齐向我击来。原来他刚才又施诡计,故意示弱,引我上前,希望将我一举击毙。可是我之前上过他的当,已经万分留心,这招‘直捣黄龙’并非全力使出,我见他又使出阴招,心下虽怒,却也佩服他的手段了得。我右手持杖击他胸口,左手使出金刚伏魔掌法的一招…呵呵,你倒猜猜,我使的是什么招式?”/p>
明远正听得一颗心“噗通”、“噗通”乱跳之际,却不料智源突然有此一问,当下抓耳挠腮想了半响,道: “莫非是‘无量灭度’?”。/p>
智源道:“不对不对,‘无量灭度’这招威力虽大,但即便击中他也未必能防住这四面八方的浑天锤,我岂不是和他两败俱伤?再想想,再想想。”/p>
明远沉思半响,又道:“难道是‘诸相皆破’?”/p>
智源又摇头道:“非也非也,‘诸相皆破’威力太过刚猛,即使能够当即灭了对手,但这方圆三十丈之内的生灵都要遭殃,有违我佛慈悲之心,再猜猜看。”/p>
明远当下又猜了三四样招式,智源不住摇头。/p>
明远只好道:“师叔,我才疏学浅,实在是猜不出了。”/p>
智源笑道:“小师侄,也不怪你猜不着,实话与你说了,那时师叔也是急中生智、突奇想。我右手持杖,招式横变,使出‘疯魔金刚’的前半招,将那厮的四对浑天锤尽数挡住,左手一长,却使出‘微尘佛心’的后半式来,他没想到我居然有这一手,猝不及防之下,被我轻轻巧巧地擒住他的咽喉。”/p>
明远拍掌道:“妙极!妙极!师叔,你左右两手各使半招,这一变招真是漂亮至极,那海怪这下却是逃无可逃了。”/p>
智源满脸懊恼道:“哎!明远小师侄,当时我也是和你一般想法,看他被我乖乖擒住,我心中不禁暗自得意,正待将他收在菩提袋中,没想到左手突然一滑,眼前一片黑水激射而来,顿时一阵腥臭气息喷往脸上,令我当场便呕吐出来。我心下大惊,大梵韦陀罩已然收起,不知道他这下又使出什么古怪暗算来,怕就怕那黑水是剧毒之物,我急忙挥杖如轮护住身体,向后急退数丈,冲出水面跃到空中去了。”/p>
明远面色青白不定,道:“师叔,你这番应变也当真不易了,那海怪有没有趁势杀上来?”/p>
智源满脸怒色道:“呸!他还敢杀上来?我在空中把手一抹眼睛,觉没有异样,才放下心来。低头一看,原来我们相互打斗之际,居然已经到了东海之上。那海水乌漆漆的足有方圆数里之遥,大海茫茫,再也找不到他了。后来我才想明白,他就是一只章鱼精怪,乱吐墨汁便是他的救命绝招了。我到净水边洗了足有半个时辰,方才把身上清洗干净,可是那气味仍然难以除去,每当清风拂面,鼻子里头被那股怪味一冲,我的肚子里面就是一阵翻江倒海,酸水便从口鼻中喷出,想止都止不住。这几个时辰足足令我呕了好几升胆汁出来,奶奶的,这一回遇上这么个东西,当真晦气!”/p>
明远听得又好气又好笑,安慰道:“师叔,你这回虽然没有擒拿住他,但也算令他大吃苦头,谅他不敢再来作恶了。这几天你辛苦了,过几日参加鼓山大会还须养好精神,现在还是早点歇息吧。”/p>
智源点点头道:“你说的有理,我去隔壁客房歇息了,你也早些睡罢。”/p>
明远待智源走后,倒头一觉直睡到酉时,醒来现太阳已经西沉,腹中又一阵乱鸣,慌忙让来福送来斋饭,又翻出昨夜刘玄之所授的文稿,边吃边温习起来,不知不觉戌时已到,只得硬着头皮来到刘玄之的房内。/p>
只见刘玄之已经靠在床上等候,脸色愈苍白,想是昨夜大耗心神所致,明远想到今天睡了这许多时辰,心下愧疚,一张脸却涨红起来。/p>
刘玄之却没有在意明远的这些细微变化,指着床前矮凳道:“时间紧迫,现在接着昨天的讲。”/p>
这一老一少,一个传,一个学,每日都在房内修习三四个时辰,饶是明远身强体健,也被这天人之学折腾得筋疲力尽,两眼昏黑,刘玄之更是咳喘连连,到后来身体更是虚弱得已经难以起身。/p>
三天时日,弹指便过,这天便是鼓山鼓山大会之期。明远一早洗漱完毕,先去与刘玄之作别,却见刘玄之还在房内昏睡,月儿坐在桌前正自走神,明远宽慰了月儿几句,说明去意。便又急急忙忙赶去唤起还在呼呼大睡的智源,两人匆匆用过早饭,就一齐向鼓山走去。/p>
原来这鼓山位于福州府之东,闽江之北,只因山顶有一块奇石,形状如鼓,相传为天界雷神所遗,如被天神敲响,则天兵必定闻鼓声而出。每逢风雨大作之时,此石便有簸荡之声,宛如两军厮杀之时擂鼓阵阵,此山由此得名。/p>
师侄二人行到无人处,智源祭出禅杖,和明远一起纵身跃上,两人御器而行。/p>
明远听到耳边风声呼呼作响,一路上只看见或僧、或道或俗家装扮的各色人等三五成群地纷纷御器向那鼓山之巅疾驰而去,诸人行迹化作赤、橙、黄、绿、青、蓝、紫等七彩之色,怕不下有上千之数,心中不由得十分欢喜:这次盛会,果然非同小可,修真界的各门各派齐聚于此,能够见识一番五湖四海的各路英才风采,也不枉此次下山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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