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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血妖

    九州岛中原大地,西属通州。
    一座座巍峨巨峰平地拔起,插天摩云,绵亘数千里的昆仑山脉龙脊一般盘踞南北,睥睨苍穹,会聚山川灵气,夺天地造化。
    昆仑山诸脉巅峰常年冰雪封山,半山白云环绕,山下涧深谷幽,林木万里莽莽。
    正所谓十里不同天,万般奇景皆在这雄竣的天地中。
    亘古以来,昆仑高山雪水贯三川而下,流淌中原,养育了神州大地亿兆黎民百姓。故此,昆仑山自古被誉为九州岛仙山。
    修真界道门圣地昆仑派仙府,就辟在昆仑山中。
    昆仑派历史悠久,创道三千年有余,为当今中土正道之首。上古神战,自不周山倒塌之后,九州岛大乱,玄宗三分天下,昆仑派开山祖师上古玄宗原始一脉玉鼎真人,以**力大神通在昆仑山开辟了七十二座擎天巨峰,遂传下门人,开枝散叶。
    后西王母一脉,也跟着到昆仑仙府占了一峰,昆仑派至此稳居修真界第一道门。
    玉鼎真人功德圆满,飞升天界而去。
    历经千余年经营,昆仑派内有三脉异军突起,太昊、少昊、王母三峰各成一道,成就三圣山之名,即为后来的道、法、圣三宗。
    及至今日,昆仑派门下三千余人,高手如云,威震三界,与天柱山灵霄派、中南太一门是为中土道门三大魁首,甚至于云顶山天佛寺、蓬莱通天阁并列修真界三大擎天巨派。
    当今昆仑掌门道宗一元真人、法宗一德真人、圣宗姬香仙子三人修为超凡入圣,功参造化,甚有昆仑三圣之名,风头一时无两。
    昆仑山的仙道传说,自古杳然,却是山外凡俗黎民心中最为神往之地。
    九州岛神话传说,又将翻开新的一卷。
    怒江,自昆仑山脉千里腹地汇流东麓山脚而下,起通州往东南迂回,贯雍州和邛州直入东海,滔滔数千里。
    顺着怒江上游逶迤而下,两岸古木参天,山岭起伏,下游五百里外乃是中土首屈一指的山河重镇洛水城。
    河阳镇,就位于昆仑山麓脚下百里开外,怒江上游的北岸。
    山中药材,千年古木,山禽奇兽令各行游商齐聚河阳,久之河渡口就成了市镇,成东西往来,流通怒江中上游的丰饶之地。
    镇子就在顺在南北向的丘壑之中,依山就水,房屋层迭起伏,错落有致,百行货市云集,在毗邻河渡口有一家“归来去”客栈,过往行商无人不晓。
    双层阁楼掩隐在古木林荫中,客栈长长的褐色招幡高挂,迎风招展,远远就能望见。
    这日午时,风和日丽,镇口悠然来了一老一少两个和尚。
    两人皆一身月白袈裟,缓缓行过门楼牌坊,在渡头来回粗布麻衣跑工中甚为扎眼。老和尚白眉垂目,面目清矍,宝像庄严,左手持着一串晶莹的朱色罗汉念珠,行止雍容,端的是有道高僧;他身边的年轻和尚,白胖圆脸,却是眉清目秀,一口白牙在黠笑中外露,少年老成的模样。
    “有客人来了,还打盹儿!”老板娘尖利的声音,霍然将凭着门柱打瞌睡的杨真惊醒了。
    “知道了,知道了。”杨真狠狠地揉了把眼,小心觑了柜台上那半老徐娘一眼,搭上长巾,蹬蹬蹬跑了出去,往渡口一瞧,登时大失所望,正待回头,却给一把厚重的声音叫住。
    “小施主,相扰了。”
    “大师父,有礼了。”杨真只得站住,似模似样的竖掌回了个礼“二位大师父是要打尖,还是住店呀?”
    “敢问施主,这里可曾来过一个红头发的外族打扮之人?”老和尚轻唱了声佛号,打着问讯道。
    “红头发,外族?”本漫不经心的杨真登时来了精神,一双精灵的大眼忽闪着,歪头回忆片刻,终是摇了摇头。
    “是个妖怪。”小和尚从旁觑着,有意吓唬一番。
    “妖怪?”杨真张大了嘴,愣了半晌,突见那小和尚白嫩的面上带着古怪笑意,登时明白过来,一指西边,生气道:“昆仑山上有神仙,妖怪敢到咱河阳来么?哼!”老和尚与小和尚彼此相顾一眼,不禁笑了起来。
    “小真子,别跟那穷和尚搭讪,回来!”老板娘那不高,却响亮的声音又回荡在杨真耳际。
    老和尚何等修为,惊闻妇人嘲讽,却是宠辱不惊,想必是早已习惯,小和尚却拉下了脸,气呼呼地翻眼瞄向客栈内。
    “喔,就来。”杨真冲小和尚龇牙作了个鬼脸,就要回转。
    “师父,灵宝饿了。”这时小和尚却瞅着眉眼,低声道。
    “你已到净身之境,还贪食欲,孽徒呀。”老和尚爱怜地瞪了灵宝一眼,边说着,携身随杨真登入客栈门庭。
    客栈内是大天井格局,此刻分外空荡荡的,楼上楼下十多席,只有区区数人。
    “两碗清茶,一碗素面。”杨真高声应诺,向内堂喊去。
    老板娘见生意上门,勉强挤了个笑容出来打声招呼,一边坐在高脚凳上拨弄着算盘的老板却是充耳不闻。
    师徒俩就落座在邻近门口的空桌上,外面来往的是稀疏行商和脚夫。
    “小真子,别发呆了,过来。”老板娘突然想起了什么,在柜台下翻弄了起来。
    杨真收回了看着街头失神的目光,心中奇怪那说书的老头今儿怎么还不来,那玄女娘娘七斗天魔的故事可是百听不厌呢,回头就瞧见老板娘那张笑吟吟的薄利红唇,心里一颤,战战兢兢的走了过去。
    “老板娘,有吩咐吗?”
    “这入秋第一月”老板娘摸出一把铜钱,哗啦啦丢在柜台上。
    “发、发工钱了吗?”杨真还以为又给老板娘抓住了什么把柄,偷偷松了口气,一股喜悦奔涌上了心头,发工钱,自己答应小莜姐的玉簪终于可以买上了,正盘算着,不由伸手颤悠着摸向柜台。
    “慢着。”老板娘收起笑容,突然伸手按在铜子儿堆上。
    “听伙计说,这个月初你打碎了三个碗,扣十二个铜子。”老板娘说着,从那堆铜子里三两下就拨开了一簇。
    “你迟到两回,扣除六个铜子。”
    杨真眼见自己那堆铜钱又少了许多,顿然大是肉痛,乞怜的目光看向一旁扶弄着算盘的老板,等着他的,却是爱莫能助的漠然冷光。
    “好了,八十二文,小真子你收好了。”老板娘那张富态的鹅蛋脸上抖动着笑意,那浓厚的脂粉彷佛都要掉下来几分一般,一把推到了杨真有些发颤的手上。
    这时,客栈里的一个跑堂与杨真擦身而过之际,冲他嘲弄地笑了笑。
    “可恶,凭什么我干同样的活,工钱就要少一半,就因为我人小吗?”杨真心中狠狠地咒骂着,满心欢喜忽然冷却了下来,木着一张稚气清瘦的小脸,了无生气地收起工钱,再看向老板娘那张在镇子里令无数男人神魂颠倒的脸,一阵恶心涌了上来,不由撇过头去。
    “哦,对了,一会儿去郭屠家看看有新鲜脯肉没,听到没有?”老板娘拍着柜台叫道。
    杨真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丢下抹布,奔向门外而去。
    “施主,等等。”
    那老和尚手中端着茶盅轻吮一口,悠然叫住了正欲出门的杨真,面上神情怡然自得,彷佛品的是贡品上茶一般。
    “大师,您有吩咐?”杨真心中不耐,却依旧老老实实上前听候。
    老和尚上下好生打量了杨真一番,眉头微凝,温声道:“施主印堂发黑,近日有血光之灾,切不可外出”
    杨真顿然张口结舌,不知说什么好。
    那灵宝小和尚正趴桌上,埋头呼噜噜吞吐着面条,闻言却大是奇怪的瞧向师父,两根带着青葱的面条还挂在嘴角。
    “那老和尚胡说什么,小真子别理他,快去干活!”老板娘那索命一般的催促声又到了。
    杨真应了一声,就要跑开,那老和尚又开口了。
    “施主年幼失怙,命里多灾,年方十二,可对?”
    杨真顿足呆了半晌,扭头咧嘴道:“这算啥?镇东那瞎子周也能给我摸出来,哼。”说罢,一溜烟儿跑的没了影儿。
    老和尚目送杨真没入街头人群的背影,微不可察地叹息了一声。
    “师父,灵宝怎么不知道你还会算命?”灵宝抬袖抹了抹嘴,瞪圆了眼睛,嘟嚷道。
    老和尚收回了看着街头的目光,伸出罗掌轻轻拍了下灵宝圆光的头顶,低声道:“快些吃,那血妖多弥罗定藏身此地方圆百里,追了上万里,也该有个结果了。”
    “只怕又跟上回一样,跑掉了”灵宝嬉笑着拆师父的台。
    “阿嚏”杨真拢了拢身上一层薄薄的单衣,清瘦的身子缩了缩,右手紧紧地攥着什么,急急穿行在渐渐多起来的回程行商群中,转进镇子最北面的一条西向横街,一面郭记肉铺的招牌就在眼前。
    他却猛然顿住了脚步,一只最低劣的碎玉簪也足足要三百文,老板娘的克扣,令他的精打细算落了空,代之他自己亲手雕制的木簪,小莜姐会收下么?她会不会嘲笑自己是个小穷鬼?
    可是,他们父女俩在他爹当年葬身火海后,就一直照顾接济着他们娘俩,他不是个不懂知恩图报的人。
    少年忽然患得患失起来,那婀娜的身影隐约就在眼前,他鼓足一口勇气,就要走去。
    忽一股阴风刮过身旁,一个瘦高的大红袍人急急而过,行色匆匆。
    杨真蓦然回转,仔细地盯着远去的背影,目光发怔,那人不是有一头蓬松的赤色乱发?
    他会是和尚说的妖人?
    想着,想着,心儿不由狂跳起来。
    适才的心事被抛到了脑后,眼中只剩下那飘忽的红色身影。
    脚下,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
    那人穿过十字街头,进入东街,那是一段登梯山街,半里外小东山是方圆十里最高的山头,山上有座山神庙,荒了很久。
    杨真站在光溜溜的青石梯上,感受着山风袭身,望着快步攀登在崎岖山路的高瘦男子,渐渐人消失在茂密的林荫中。
    河阳小镇,他自出生就待在这个地方,每一寸地头都熟悉无比,娘亲去了后,纵然他的日子艰难困窘,可他还是很喜欢这个安详而热闹的地方。
    客栈的日子并不如意,年少的他总是被欺辱和劳役的物件,少年特有的坚韧令他屈从了现实,顽强的生存着。
    况且那流动的行商贩卒,每每带来那来自远方的神秘故事,足以令他忘记平日的不快,很快沉醉在自己编织的外面世界中。
    说书人里的妖怪都是很可怕的,翻江倒海,生灵涂炭,如果真是妖怪,会在这里发生什么呢?
    这里有他厌恶的人,也有他喜欢的人一颗并不安分的心在悸动着,他忽然觉得自己该做点什么,就像他在风尘奇侠故事里听到的英雄那般拯救世人。
    定了定身,少年突然转身往回就跑。一不留神转过街头就撞了一人,一阵人仰马翻,顿时引来一阵怒骂,杨真赶紧上前将人扶了起来,连连赔不是。
    那大汉却不肯罢休,猛一把就掀翻了杨真,直摔出半丈开外,险些又撞翻了一个地摊,又引来一阵叱骂。
    少年虾米一般躬躺在冷硬的石板上,好一阵钻心生疼,他却哼也未哼一下,咬牙支身坐了起来,见大汉不欲罢休,赶紧赔上一脸惨兮兮的天真笑容,只是他缩在袖中的两手却紧紧捏成了拳头。
    那人觉着无趣,骂骂咧咧转身就走。
    这时,杨真刚缓过气来,抬头却瞧见两颗光溜溜的大头,在眼前晃动。
    一双绵软有力的手将他拉了起来,灵宝和尚笑嘻嘻道:“师父可给你算准了,嘻嘻。”
    杨真回头看了眼那没入人群的汉子,暗叫倒霉,拍拍尘土,突道:“大师,我刚见着一个红毛怪人。”
    老少和尚皆神色一紧,齐齐盯着他,问道:“他在哪儿?”
    杨真领着和尚师徒俩,一路急赶,轻车熟路很快就到了山头,弯曲的林荫山路尽头,残旧的红墙一角就在簌簌拂动的山林中隐现。
    这地头,他再熟悉不过了,山庙侧南面摩崖是附近最高的地方,脚下就是奔流的怒江,他有闲暇的时候最喜欢一人跑那里坐看山川,想想心事,想想那外面的广阔世界。
    天空一阵霹雳,阴风呜咽着,刮的更起劲了,天色悄然暗了下来。
    山林里平日欢快的百兽生灵,也没了生息。
    杨真抬头望天,透过苍翠的松柏枝叶,灰暗的天空竟有几分狰狞,要下雨了吗?
    他心下犹豫,顿足不前。
    “普济大师,小子就、就”
    “小施主,你可以回转了,老衲已经感觉到了他。”普济大师一脸沉重,沉声道。
    “不就是一只小妖怪,哼。”灵宝却是满不在乎,歪头睨了杨真一眼。
    “你”杨真被年纪相仿的灵宝一激,脸色涨的通红,他最恼别人看不起他,只是看着两人远去,脚下却如同生了根一般,动弹不得。
    跟去,还是不去?
    “轰”天上又打下一道雷霆。
    天色惨白,狂风呼啸着,山林伴舞起伏,苍穹阴云奔涌卷动。
    杨真站在山岗上遥望,西方天际的昆仑山那巨大的阴影有几分森然。而山脚的市镇上,若蚂蚁一般的人群纷纷收市关门,人人竞相奔走。
    他心中忽然想起娘亲撒手西去前,在那镇西外小茅屋家中床头拉着他的手,依依道:“我儿啊,娘若不再了,你万事只能依靠自己儿啊,你千万要坚强”
    往昔历历在目,杨真体内悄然涌起一股热流,奔涌向全身。
    他狠狠地跺了跺脚,追了上去。
    山神庙内,破落的门庭洞开,苍幽灰暗,一个赤色披发人正盘膝坐在堂内,身后就是蛛网蒙尘的土地神塑像,已是泥皮剥落,断臂残肢,荆蔓缠身。
    “你到底是来了,普济。”
    赤发人忽然睁开了暗红的眸子,一股血煞之气顿然弥漫整个天地,他英俊而邪异的脸上扭曲着丝丝恨意。
    普济一个人缓步踏入庙内,手中佛珠快速拨动,垂眉肃穆,口中经文紧念。
    一阵低沉的梵音飘忽在庙堂四周,檀香弥漫,迅速压下了血煞之气。
    在一声悠长的禅唱后,普济驻足庙堂前,双手合十,宽广的眉目中,绽放出无比纯净安定的清光,天塌不惊,彷佛能镇压一切邪魔之气。
    “东西在我手里,有本事就来取。”多弥罗晃了晃手中尺高的羊脂玉瓶,狞笑道。
    “阿弥陀佛。”普济雪白的长眉下,眸子掠过一道精光。“施主放下执念,一切尚可挽回。”
    “这菩提树哦不,宝龙树灵根真是你天佛寺的吗?”多弥罗昂然抬首,攥紧玉瓶横举眉前,低低质疑。“这东西是上古西王母一脉的宝贝才对,你天佛寺趁乱掠走,本人不过是一报还一报,呵呵”普济脸色微微一变,却依旧气定神闲,淡然道:“宝物唯有德者居之,老衲绝不容许你们这群邪魔妖道染指分毫。”
    庙内气氛陡然窒息了下来。
    多弥罗乃当今魔门一脉血魔道护法,以妖身修血魔之法,在冤魂海苦修百年却不得大成,偶然得闻天佛寺云顶山菩提树有渡化妖魄之能,用血魂之法潜入云顶山净水池,斩去宝树灵根,也惊动了天佛寺护宝十方大阵,受了重创,舍弃分神才侥幸得脱。
    天佛寺菩提院首座普济大师,身负云顶山护宝之重责,他一向克行低调,修真界只闻其名,不见其人,此番饶是他心如止水,也震怒非常,亲自追下山来。
    两人从云顶山脚下起始,北上南下,绕着圈子,转战近万里,先后交手十余次,多弥罗始终无法摆脱对手。
    他元神元气大伤,伤势愈趋严重,极待觅地潜修,否则只怕两百载修为不保。他惶然中逃亡到了昆仑山外,哪知天佛寺的和尚竟无分毫顾虑,直追了上来。
    他虽走妖魔道,却是心性高傲,如今放开一切,唯求置之死地而后生。
    “是吗?”多弥罗印堂前无风自动,长长的赤发中分散开,他苍白无一丝血色的脸上露出一个妖异的笑容,有几分决然。
    一阵清脆的琉璃碎裂声起,他手中漫涌出一大团暗金色灵光,若活物一般涌动着渗入地面,眨眼功夫,地上只余下几片碎玉。
    普济眼睁睁看着多弥罗所为,五内俱焚,却是不及阻止,盛怒至无可遏制。
    “秃驴,动手吧。”
    多弥罗说话间,浑体蒙上了一层淡淡的血光,周身血光氤氲,随着他起身挺直若光焰一般沸腾翻滚起来,须发红袍拂舞,张狂无比,彷佛一尊血魅魔神。
    庙中只剩下妖艳的血红一片。
    “孽障,老衲别无选择,只得超度你。”普济肃然老僧入定,周身罩上一层淡淡的曦白宝光。
    话音刚落,他大袖一拂,抛出一串金色念珠。
    金光斗射中,罗汉珠兜转着腾空、变大,化作一串灿亮的巨珠,罩空压下了多弥罗法身。
    小庙内外,霎时佛宝祥光斗射,血光黯然。
    多弥罗一个晃身,前后左右顿出层层艟影,须臾化作无数血妖分身,形同鬼魅一般疯狂旋飞起来,划拉出一道道血色流光,欲冲破佛宝禁锢。
    “六道伏魔,吽!”
    巨大的念珠骤然暴亮,梵音禅唱中,金色法珠若轮回浪潮一般起伏涌动,飞快轮转在多弥罗顶空“啵啵!”迸射声中,劈下一道道纯阳法力,梵咒灵光柔净如水,形同滚珠,追逐着一道道闪电血光。
    很快两色法力纠缠在一起,难分彼此。金红光团上下冲击激荡,气浪一圈圈荡漾开去。
    轰隆巨响一声,本就摇摇欲坠的山庙霎时崩塌湮灭,在金光笼罩的山头,狂风肆虐,卷起一天尘暴。
    灵宝和尚惊呼一声,飞身跃出了山庙外院,又是一个起落,远远落在北面山林中。
    “咦,你怎么跟来了。”
    杨真抱着头,藏身院外高坡上一株千年古松之后,战战兢兢地探头望着庙中战况,突见灵宝突然大鸟一般飞空落下,又是骇然一惊。
    “你会飞,难道难道你是山上的神仙?”
    “这有什么,没见识。”灵宝同样蹲在粗大的树身后,闻言扭头一副大惊小怪的神色,见杨真畏缩着有些惧怕的样子,爽口一笑又道:“灵宝修的是佛,自然有神通,真正的神仙你可见不到。”
    这时,林间上空,尘土碎屑才随风纷扬着撒了下来。
    沉寂了片晌。
    这时,残庙中佛光再度大盛,一串巨大罗汉光珠横空冉冉升起,一个人影盘膝在内,披金光笼祥瑞,神圣无比。
    一声惊魂尖啸起,一股巨大的血云张牙舞爪,猛然上卷,很快珠光和血云胶着在了一起。
    山林中血云缭绕,梵光靡靡。
    悠忽间,血云一阵四散飞遁,倏然分出成千上百道小股血光,围绕着佛光笼罩的普济,八方飞射闪击,顿然日月无光,满天金红一片。
    法力余波一次次席卷山庙周遭,隆隆声不绝,冲天尘屑起了又落。
    “这真是人能做到的吗?”杨真胆战心惊地遥望着山头光景,他做梦也想不到人的法力神通,竟能神奇若斯,想来说书里的神话故事光景也不过如此罢?
    在以往忙碌一天后,拖着疲惫的身躯,在他栖身的小茅屋里,每当睡不着的时候,总是半梦半醒中将自己想作行走九州岛的游侠义士,有着高来高去的神奇功夫,没有人可以欺负自己,所有人都景仰自己
    眼前这不就是自己渴求的么?
    一股莫名的情绪在他心底翻涌着,激荡着,滋生着。
    “嘿,这还是师父不愿惊动昆仑山的人,才小施法力,大场面你还没见过呢。”灵宝满脸放光地盯着师父大展神威,恨不得亲身迎上。
    “那,那我也可以学吗?”杨真迟疑片刻,一脸希冀道。
    “那你愿意剃个光头,跟我一样出家作和尚?”灵宝摸了摸自己光溜溜的大头,扭头咭笑道。
    杨真看向灵宝浑圆的光头,神色一僵,离他远了几分,吶吶说不出话来。他心虽向往那飞仙之流,却也知道和尚禁那七情六欲,禁律森严,不是人做的。
    此刻他心潮起伏,眸光明起明灭,耳际轰鸣不绝,一时看得痴了。
    突然破庙上空一阵血光大放,金光暗淡下来。
    “师父”灵宝大吃一惊,始叫出声,又自己捂住了口,紧张地瞪着山头。
    “当”一阵沉闷的金钟声响起。
    猝然间,一道巨大的钵光冉冉升上百丈高空,迸射出万丈佛光,彷佛太阳堕下了苍穹,光耀了整座小东山,整个天地。
    “地藏钵”灵宝攥住衣襟,不禁喃喃道。
    两个少年满脸都被映成了金红色,目中漩光一片,呆呆地看着天际的异象。
    小东山下,市集内,只见一道通天光柱冲入黑压压的卷云中,四方天际电闪雷鸣,云动四方,彷佛神明降世一般。
    河阳镇的人们纷纷走出门户,迎着东方山头不断顿首叩拜,直呼神仙菩萨显灵,救苦救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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