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上,雷喻便被人从驿馆中领到太守府的议事大厅中。但见上方坐着一人,宽面大额,形容威仪,而左面一般武将个个面色彪悍,显然都是身经百战之辈,他们身上出来的这种悍勇之气也只有经过不断的战斗才能形成。右面一群文臣人人神态从容,显然也都是见过世面的。
雷喻不由心下暗赞,这李昭能在这乱世之中,领区区之地在强敌环伺之中生存下来,果非常人。而同时,他也对赵平暗暗敬服,选李昭而不是王开为盟友,至少第一眼看起来,就不像是个错误的抉择。
不过,他乃是一个辩士,内心的惊诧等感情丝毫不会轻泄。他只是淡淡施礼,道:“并州雷喻拜见明公!”
李昭点了点头,道:“久闻并州才俊辈出,而晓明更是其中佼佼者。你年不足两纪,才不下八斗,尤其是辩才更可谓天下无双。今日一见,只看相貌,仪表堂堂,俊雅非凡,就知果非常人!”
雷喻淡然笑道:“明公过誉,喻愧不敢当。”
李昭笑道:“晓明请入席吧!”
经过一夜商议之后,李昭也大体猜到了雷喻的来意。不过,对于是否于赵平结盟,这些人各执一端,互不相让,而且是各有各得道理,就连李昭自己也是犹豫难决。所以,到了最后,他还是决定先见见雷喻,看他如何说,然后决定如何应对。当然,不论结盟与否,雷喻这个人,李昭还是要好好招待的,他毕竟是赵平的人,即使今日不和赵平结盟,他日未始就没有合作的机会,为他日相见留下几分田地是必须的。
雷喻淡淡笑道:“多谢明公!”转身入席。
李昭待雷喻坐好,才问道:“贵少主近日可好?”
雷喻点头道:“小侯爷身体强健,加上最近事事顺遂,可谓十分的好!”“那么贵主可好?”
“也好!”这世上也只有问起并州的时候,人们会先问少主再问主公了。因为天下的人都知道,并州真正当家作主的乃是这位年轻的少主。
李昭喟然道:“吾久闻贵少主天下豪雄,不但神勇盖世,而且智谋群,当得起方今第一英雄。只是这一向以来,都无缘识荆,此乃吾生平憾事,今日能得见他派来的使者,也算是聊作安慰了!”
这样的话在别人说来,难免会被认为是奉承之言,但李昭口气真挚,令人听之立即产生一种自肺腑的感觉。雷喻心下暗叫厉害,这样一个人物,怪不得能在强敌的环伺之中从容周旋,并展壮大呢。
当下,雷喻也笑道:“能得明公如此赞誉,想必我家小侯爷听了,也会万分欣慰的。因为我家小侯爷一向都对明公推崇备至。他曾经言道,明公乃是蒙尘之明珠,落魄之英雄,若明公和李效易地而处,恐怕区区并州都已经被收入明公囊中了。”
李昭“哈哈”大笑,道:“得赵并州一句谬赞,吾如饮天下至醇美酒一坛,快哉!快哉!”李昭生平自负非常,在他身边溜须拍马的小人多不胜数,但他却一直没有因这些而稍稍展颜,今日听得赵平如此赞誉,由不得他不喜形于色。
李昭的席谋士顾兰在下面听得暗叫不妙。他是不怎么赞同和赵平结盟的。因为他觉得,赵平虽然实力尚不足,但却比李效更加危险,与他合作,就算是灭掉了李效,也会扶持起一个更加强大的李效。倒不如让赵平自和李效一较高下。即使没有汉中为盟,身处李效势力范围包围之中的赵平也会想尽办法突围,若是等到他们二虎相争,两败俱伤了,汉中再袭取李效的后院,将会不费吹灰之力而得大利。
但是,如今李昭却一直和雷喻在互相吹捧,正事还没有开始谈,交情却已经套得好之又好了。若是再不阻止这种势头继续下去,李昭头脑热之下,必定会不经思考,决定与并州结盟。这样一来,他的担心就将成为现实了。
一**及此,顾兰连忙起身向雷喻说道:“先生远道而来,不知有何见教!”
雷喻回过头来,问道:“不知这位是”
李昭笑道:“此乃吾帐下谋士顾兰,字子芳”
雷喻惊道:“难道这位便是成都顾子芳吗?久仰,久仰!”
既然是来做说客的,自然是要对敌人的情况了解透彻。雷喻在来到汉中之前,便已经有细作把汉中文武的详细情况报给他了。而在这份介绍名单之中排名第一位的,便是这位顾兰。原来,这位顾兰乃是成都人士,王开当初征召本地才俊之士,也有人推举了顾兰,但顾兰却推病拒绝了,后来反而投了只有一郡之地的汉中李昭。这不能不令人啧啧称奇了。要知道,若比起实力来,王开可比壮牛,而李昭则不啻羊羔。双方实在不在同一个档次之上。顾兰这样做,自然只有一个理由,那就是在他看来,李昭的前途甚至过了王开!
顾兰不动声色地说道:“先生过奖,兰不过一介儒生,籍籍无名之辈罢了。不比先生鹏程万里,名扬四海。先生还是直言正事吧,请恕兰不尚虚言,无可舞之长袖!”
李昭在上面见了顾兰的神态,知道他的读书人傲气又上来了。李昭一向十分信重顾兰,但却也深知顾兰的这个毛病,他这个人太过不近情理,有时候会显得十分无趣,有时候甚至会说出一些不合时宜的话,做出一些不合时宜的事情来。也好在李昭并不是一个昏庸、识短之主,否则早把他罢黜了。
李昭连忙圆场道:“子芳此人性情就是这样,先生见谅!”
雷喻笑道:“但凡高洁之士,必然心高气傲,让人觉得难以相处。顾子兰乃是国士,自然也是如此,喻虽然驽钝,却也不敢为此而生气,明公过虑了!”
他这样一说,李昭反而越觉得不好意思,连忙向顾兰道:“子芳请坐下来说话!”
顾兰望着雷喻,道声:“请先生直言来意!”才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