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错落的几株虬曲的老梅凸出了几个花苞,衬着远近的雪色如点睛一给这有些沉闷肃杀的景色增添了几分生机。
赵平抬头望天,彤云密布,阴沉沉的,显然这雪还未下够,心中不由有些担忧,这场雪已经下了七、八日了,再继续下去,百姓的房屋恐怕难以承受,就连鲜卑的牛羊也要冻死大批。
如此一来,来年开春鲜卑便会兴兵犯境,抢夺粮食。近几十年来,鲜卑甚少能够成功的突破雁门防线进入中原,但这并不能阻碍他们继续出兵,鲜卑每年都会如一个疯狂的赌徒一般,明知事不可为,却偏不肯放弃。
当然赵平并非怯战,只是每场战争下来,所耗费的钱粮都不是小数,以并州一州之力根本支持不了这种耗费。只要鲜卑不灭,战争便不会休止,受苦的最终还是百姓。“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这是文人士子们一脉相传的忧国忧民的胸怀。
想到此处,赵平忍不住长叹一声,看来是时候开始限制鲜卑与中原的盐铁贸易了!以前盐控制在吕氏手中,铁却控制在晋阳赵氏手中,因此即便是赵平有此想法也无法实施;如今却不同,并州七成的铁矿现在都控制在军方手中,盐也有三成的产量被军方控制。说是由军方控制,其实与赵家直接控制没有什么区别。
因此,赵平的提议若是得到通过,实施起来便会简单很多。只是此事牵连甚广,须得从长计议,况且也仅仅是自己的想法,还未得到祖父等人的支持,一切还要等到与祖父等人商议之后才见分晓。
赵平正思索间,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回头一看却是郑裕。经过数月的官场历练,郑裕少了几分温文,却多了几分干练。
在王府主簿一职上,郑裕极是称职,与徐宣、徐仲父子二人将并州民政打理的井井有条。郑裕将身上的皮裘一紧,对赵平歉然一笑,说道:“都怪愚兄将仓舒拉来,竟忘了仓舒素来不喜这等应酬。”
赵平淡淡的一笑,将目光投向不远处的一株老梅,说道:“兄长多虑了,非是小弟不喜,只是担忧这积雪成灾啊!我并州民生本就凋敝,若果然生雪灾,恐并州无力再无余力安置灾民!况来年开春,鲜卑必将进犯,战事一起,又将劳民伤财,于国于民皆非幸事!”
郑裕闻言,脸色越来越是凝重,等赵平说完,郑裕已经是一脸的严肃,看着赵平叹道:“还是仓舒远见!若非贤弟提及,愚兄便忽略了,诚如贤弟所言,这雪若是再下便真的成灾了!”说着便急匆匆的往屋里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让贤弟这一提醒,愚兄却是无心游玩了,也罢,这便与文景回去,与王爷一同商议出个对策才是道理。”
赵平对此不置可否,目光仍然注视着那株老梅,一动不动。不大功夫一阵凌乱的脚步声纷纷响起,郑裕等人便纷纷来到院中。
徐仲二人躬身对相送的祝昭等人说道:“在下与仓舒、思旷先走一步,诸位莫怪!告辞!”
赵平此时也转过身来,对表兄崔和说道:“表哥不回去么?”崔和点点头,施了个眼色给他,口中说道:“某对祝兄家的这所别院十分喜爱,便多留片时,也好赏玩一番此间美景。”
赵平点了点头,与众人告别后便偕同郑裕、徐仲二人回城去了。
大雪封山,山路越的难行,三人于是牵马步行,齐膝深的积雪使几人的度大减,若只有赵平一人倒还好说,毕竟赵平武艺高强,这种程度根本不会放在他眼里;但郑裕、徐仲二人都是文弱书生,特别是郑裕,本来就体弱。因此足足一刻钟之后,三人才走了不过一里。
郑裕气喘吁吁的说道:“先前上山时竟未觉出这山路是如此难行!”
赵平闻言不由失笑,说道:“思旷兄这话说的有道理!先前上山时我等乃是心有所求,乘兴而来,故未觉山路难行;此番下山却是我等心有所忧,所谓欲则不达,心急之下当然觉得山路难行。”
徐仲在一旁听了二人的对话,对赵平的话大为赞赏,笑道:“仓舒此言说的透彻!”三人如此有一句没一句的边说边行,倒是不觉得如何难行。
如此又过了一刻钟左右,山脚已然在望,已经能够看到官道上稀疏的行人。郑裕长长的松了口气,笑道:“终于下山了!”
赵平目力过人,突然指着一个骑马奔驰的身影,对郑裕说道:“彦明来了。”郑裕闻言摇头一笑:“在军营磨练了这些时日还是未改掉他毛躁的性子。”
三人正说着,郑行已然来到几人面前。郑行飞身下马,将马缰往马鞍上一搭,对郑裕等三人躬身施礼,一边说道:“见过三位兄长。”
郑裕上下打量着弟弟,经过在军营中数月的磨练,气度倒也沉稳了许多。郑裕微微的点了点头,问道:“彦明不在军中好好效力,为何返回?”
郑行哈哈一笑,说道:“小弟便知道兄长会如此问!是将军大人特地准小弟回来过年的!”
郑裕闻言这才放下心来“哦”的应了一声,说道:“那边走吧,有话路上再说也不迟!”
几人纷纷上马,沿着坚硬湿滑的官道往城中赶去。冬日短促,再加上天阴欲雪,还未到申时,天便已经黑了,几人加紧赶路,终于在申时三刻时分回到了晋阳城。
郑裕对赵平、徐仲二人说道:“在山上时仓舒担心积雪成灾,此言倒提醒了愚兄;不若文景、仓舒同至寒舍,一同商议一番,明日也好尽早报与吕大人。不知二位贤弟意下如何?”
赵平想到了对自己一往情深的郑若兮,心中一阵心虚,便要开口婉拒,不想却被郑行看出了破绽,趁他还未开口时抢先说道:“不错!不错!二位兄长请!”
徐仲倒没什么,他也颇为忧心此事,闻言欣然应诺;赵平心中苦笑,却也无法推辞,只好答应。其实他对郑若兮也是颇有好感,只是心有顾虑这才强自抑制。自己已经娶妻,而且夫妻之间感情甚笃,贸然再娶却是对不起妻子;而且郑若兮嫁过来却只能做妾,这样一来岂不是亏欠了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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