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夜色朦胧，月光如银沙般笼罩着大地，凉风习习，吹动着枝丫上新生的绿叶，发出簌簌的响声。
    此时正值深夜，白日繁华的街道上空荡幽静，只有零星几个人影。拐角处，一名青年正漫无目的的游荡着。
    他穿着简单干净的黑色睡衣，细碎短发及肩，脚上的拖鞋发出哒哒声。
    声音吸引着路人们的视线，在短暂的惊艳过后，大部分人选择扭头错过眼，害怕自己被神经病缠上；当然，也有人选择朝青年走过来。
    “谢宁？？”男人提着夜宵，疑惑道：“你怎么在这儿？还穿着睡衣。”
    被他换做谢宁的青年微微抬头，俊秀白皙的面容迎着灯火一览无余，眼尾的红色泪痣若隐若现，他瞥了一眼男人，继续朝前方走去。
    “靠！你又无视我。”
    男人骂了句脏话，气的伸手去拉他，只是手才伸到一半，就被青年反手捏住，愕然抬头，对上青年冷冰冰的双眸。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呢？
    冷血、无情、如亘古不变的极川之冰，又似高高在上的魔鬼，俯视着底层的蝼蚁，不带丝毫的温度。
    灯光下，青年的影子被无限拉长，短发化作飞舞的长发、长袖长裤化作宽大的黑袍、双脚悬浮，似有黑雾在其翻滚。
    仅仅是一眼，男人就吓到呼吸凝滞。
    “你你你……”
    咔哒，手骨断裂。男人面色惨白，痛到呼吸不稳，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青年漫不经心道：“滚！”
    ***
    邬昌市。
    2133年4月18日，星期六。
    一早上醒来，谢宁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可又说不出来具体的地方。这种怪异的情况已经维持了快一个星期，为此他昨天还特意换了家里的锁。
    大致的检查一圈儿，没有发现财务丢失。
    不是小偷？
    难道真的是自己的错觉？
    余光瞥到床头的水杯，已经空了大半，只剩下浅浅的一层水光。眉头微蹩，青年揉了揉太阳穴……昨天睡前杯子明明是满的，记错了？
    总不会有小偷进来就是为了偷喝一杯水吧？
    他被自己的脑补逗笑了。
    谢宁今年二十一岁，还有两个月大学毕业，就读的是冷门的博物馆学专业，目前正在一家博物馆当实习生。
    除此之外，他还有一个副职业——恐怖小说作家。他从大一就开始写作，陆陆续续出版了三本书，在圈内小有名气。
    吃过早餐，谢宁收到了编辑的催稿消息。
    【谢老师，三天后就是截稿日了，您那边准备的如何？】
    【……】
    【能按时交稿吗？】
    【我尽量。】
    编辑：【谢老师求求你千万要准时啊，我们和印刷厂都约好时间了，校对组也准备就绪，就差书了，你能不能有点儿事业心，别继续摸鱼了……】
    一大段一大段的话不停的发过来，看的谢宁脑壳疼。
    无视编辑的唠叨，他将手机丢到书桌上，懒散的靠着软乎乎的电脑椅，心不在焉的敲着键盘，脑海里总是忍不住想起床头的水杯。
    写了半个小时，才写了不到两百字。
    谢宁烦躁的抓了一把头发，拉开右侧的抽屉，想将储存资料的ipad拿出来……可手刚刚伸进去，他的身体就猛地一僵。
    俊秀精致的眉眼一点点的沉下去，薄唇紧抿，整个人从懒散的大猫化作警惕的猎豹。
    他面无表情的盯着空荡荡的抽屉，漂亮的桃花眼微微眯起，眼尾的红色泪痣若隐若现，给青年增添了几分浓稠的艳丽。
    果然……有人来过。
    抽屉里的ipad已经用了好些年了，系统反应迟钝，在后台多开两个软件就会卡，谢宁一直把它当做储存设备来用，放在抽屉里从未移位过。
    可现在它不见了。
    在家里翻找一圈儿，青年在沙发的缝隙里找到了这个老旧的ipad，点开后，他发现ipad竟然被人使用过，还有搜索记录。
    艹！
    一想到夜深人静时，有个陌生人走进屋子，用自己的指纹去解锁电脑，然后悠哉的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搜着时事……谢宁就从脚底窜出一股子寒气。
    这不是小偷，是变态。
    深吸一口气，谢宁拿好钱包手机走出门，关门时特意将门反锁了两圈儿，确定锁紧后，转身朝楼梯口走去。
    他现在租的房子是几十年前的老小区，一共六层，没有电梯，楼道约莫一米左右宽，光线暗淡，上下楼梯时总感觉有些压抑。
    哒哒哒！
    匆忙慌乱的脚步声由下而上袭来，淡淡的腥臭味弥漫在楼道里。
    谢宁低头朝下方看去，只见两个衣着邋遢的中年男人脸色惨白，神色慌张的朝上方奔跑着，时不时的扭头张望一下，仿佛后面有什么东西在追赶似的。
    随着二人的接近，腥臭味越来越重，熏到人几欲作呕。
    谢宁捂鼻侧过身子，不想和他们撞上，让两个人先过去……却没想到其中一人右脚踩空，直接摔到趴在了楼梯上。
    另一个人愣了一下，回过神去扶人。
    刚刚转身，头一抬，对上了谢宁的面容。
    阴暗狭窄了楼道里，静静伫立的青年身姿修长，眉目乌黑，肤色极白，唯有双唇极红，俊秀的面容因为桃花眼而变得艳丽起来。
    如今眉目中含着一股子恹气，恍惚中竟有几分鬼魅之气。
    “嗬…嗬……”男人吓的腿软，“鬼…鬼追上了…完了我们都要死了…”
    摔倒的人尖叫一声，看都不敢看谢宁一眼，不顾脚踝的肿痛快速爬了起来，扯着腿软的同伴屁滚尿流的朝楼上逃跑。
    谢宁：“……”
    神经病啊！
    义务教育都普及上百年了，竟然还有人会信鬼神之说。
    谢宁虽然会写恐怖小说，可他本人却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高举马克思大旗，不信神不信佛更加不信鬼。
    “谢大哥，刚刚那两个人怎么了？”
    楼道上又下来一个人，是谢宁的大学同学兼邻居。
    “不知道。”
    “这一大早上叫鬼什么的，怪吓人的。”男人摸了摸鼻子，担忧道：“不会真的有鬼追上来吧？那我们是不是要搬家？”
    谢宁无语：“你还信这个啊？”
    “……我之前也不信的，可那件事，你听说过吧。”
    林文觉凑过来，压低嗓音，紧张兮兮道：“今年元旦的时候，大家不都做了古怪的梦么，就是那个黑衣服的男人……说要开始玩游戏的那个。”
    谢宁瞥一眼过去：“我记得元旦时我们在一起撸串。”
    “……”林文觉卡壳了一下，弱弱道：“可网上都在传啊！”
    “不信谣，不传谣，从你我做起。”
    林文觉：“……”
    很好，不愧是我谢哥，一如既往的猛。
    安静了一会儿后，男人又忍不住啰嗦起来，明明是身材健硕，一米八几的大汉子，可不知为何，却拥有一颗热爱八卦的心。
    “哎！谢哥，你听说了吗？昨天汤鲲被人给打了。”
    谢宁瞥了一眼过去，没接话。
    他兴致勃勃的继续说：“好像是昨天晚上买夜宵时，被人把右手捏的骨裂了，靠……这得多大劲儿啊！”
    “妥妥的大力士啊！咱们以后晚上出门得小心点儿了。”
    谢宁想到自己被侵入的家，顺着他的话点头：“……是要小心点儿。”
    被认同的林文觉满意的点头，转而好奇道：“谢哥你今天不用去博物馆实习，怎么还起这么早？”
    “有点儿事。”
    “什么？”
    “装监控。”
    林文觉懵了好几秒才回过神来，小小的眼睛里充满大大的疑惑：“？？监控？”
    谢宁思虑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没有报警和搬家，而是选择了安装摄像头。
    首先，他的东西并没有丢失，就算报警，警察也不一定会受理；其次，搬家并非一就而蹴，现在还不清楚对方的目的，万一他是奔着自己而来的，贸然行动反而容易打草惊蛇。
    等他装了监控，拿到了证据再去报警，就能通过人脸识别直接将对方抓起来，一劳永逸。
    为了隐蔽，谢宁装的是针孔摄像头。
    房间一个，客厅两个，大门外面一个，折腾了一天，终于安装好了。
    是夜。
    谢宁关上电脑，将ipad放回原来的位置，捂嘴打了个哈欠后，拿起睡衣去浴室洗漱。
    浴室的灯是前几天刚刚换的，光线明亮，将人照的格外清晰。洗完澡后，谢宁对着镜子刷牙，白色的泡沫充斥在嘴里，带着冰凉的薄荷味。
    小区隔音不好，楼上不知道在做什么，不断的有咚咚咚声传下来。
    是在跑步吗？
    谢宁分神的思考着，镜子的角落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多了一抹白色的影子……慢慢的、慢慢的朝着浴室走来。
    白色的衣裙，裙摆上却是红色的，鲜血凝结成斑驳的血块，头发遮住了大半张脸，只有尖尖的下巴，青灰森白。
    滴答！
    滴答！滴答！
    似有血珠滴落的声音。
    直到那抹白色在镜中越来越大，走神中的青年才注意到那怪异的景象，这是幻觉吗？他揉了揉眼，再睁眼时，人影却依旧还在镜中。
    一米之遥，近在咫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