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下的晃动越来越剧烈,已几乎站不住人。
二人跌跌撞撞的冲至沙滩,却只见渡边修一正自海边连连后退,满脸的惊恐。
“怎么回事!?地震??”说着渡边修一对跑来的二人猛摆手,“别过来!!海水在涨!!”
苏望亭拉着白葵急急站定。
只见海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淹没沙滩,逼的三人直退到了树林边。
可即使退至林边,海水仍在逼来,丝毫不减放缓的迹象。不多时,白色的沙滩已完全不见了踪影,皆已没入了海中。
苏望亭如梦初醒,惊声道:“不对!不是海水在涨,是整个岛在下沉!!!”
“什么!?岛在下沉??”
说话间,三人的脚面已被海水淹没。
白葵抓住了苏望亭的衣袖:“这如何是好!?”
苏望亭大手一挥,转身:“先往那石山上跑!!”
可当三人穿过树林再看时,傻了眼了。
哪还有什么石山。
原本山脚下的那个水潭不知何时已扩大了数十倍,足有湖一般大小,海水自其内喷涌而出,而整座石山,已没入其中!!
三人是瞠目结舌。
身前,有海水自潭内涌出;身后,海水已没过了树林。
地面,晃动的越发剧烈;脚下,隆隆声传来。
三人眼看着海水迅速上涨,很快便已淹至膝盖。
苏望亭轻叹了声,甩头。
“看来是没法子了,整个岛都在下沉。安心的准备再次漂于海面吧。”
渡边修一捂住了脸,连连跺脚:“期克肖!!好不容易死里逃生来到这岛上,未料岛竟沉了,这说出去谁能信!!到头来,还是得继续在海上漂着!!这方圆千里内可没别的岛了,这可让我们去何处落脚!!”
说话间,海水已没至三人的腰间。
渡边修一仰天大呼:“想不到,我这居合流的高贵武士到最后竟然会葬身鱼腹!!”
苏望亭也仰头长叹:“哎!!想不到我最后竟然和来自扶桑的瓦萨米死在一处,想想都悲催。”
“咳咳咳……”渡边修一闻言猛烈的咳嗽。
他呛了口海水。
只因海水已没至其颈间。
三人此时已完全漂浮了起来,这座海岛,已彻底没入海里。
茫茫大洋之中,再次出现了三道漂浮的身影。
再次深陷绝境。
渡边修一突然抽出自己的武士刀,双手递向白葵:“与其因气力耗尽活活淹死,倒不如来一个痛快!请你,了结我!!”
白葵翻了个白眼:“你们扶桑武士不是都爱切腹自尽么?你自己来呗,又何需我?别烦我!!”
“我来。”苏望亭接过了刀。
渡边修一深吸了口气,狠狠点头:“来!我渡边修一能与你这高手死在一处,是我的荣幸!!来!!”
苏望亭满脸的坏笑,扬起了刀:“别后悔。”
“绝不后悔!!来!!”
苏望亭哦了一声,望着他身后悠悠道:“好吧,既然你执意要死,那我便成全你。看那边好像是艘船,杀了你后我再去看看。”
“什么!?”
渡边修一猛的回头。
只见约五里外的海面之上,竟真的有一艘船!
看那桅杆上风帆未起,船又漂着未动,似乎并无人在上头。
“噫!”渡边修一倒吸了口气,怔怔的瞪着那船,“这船…出现的好生奇怪呀!我们在岛上时眼睛都快瞪破了也并未发现什么,怎的会突然出现一艘大船??莫非…这是传说中的幽灵船?”
苏望亭笑道:“幽不幽灵船的你就别管了,反正你也要死了。快些转过头来,我给你抹个脖子,然后我和白葵去那船上看看。”
“咻!”
渡边修一竟突然从海水中一跃而出,朝着那艘船点水而去,跑的飞快。
“喂!!瓦萨米,要言而有信那!!说死,就一定要死啊!!”苏望亭举着刀在后头猛追。
“鬼才想死!!”渡边修一猛提速。
五里的距离而已,三人顷刻间便已掠上了那艘木船。
在船舱各处四处找寻,果然是空无一人。
怪哉!
好好的,怎会凭空出现一艘船?
还是与沉没的那艘商船体型差不离、极适合越洋的大船?
正纳闷之际,只听白葵的喊叫声从桅杆处传来。
“怎么了!?”苏望亭急掠了过去。
“你看。”白葵伸手指着粗壮的桅杆。
仰头望去,只见桅杆上刻了几字——“窥天机以得大成,执九章以抵玄境。”
苏望亭双瞳猛的一缩!!
这不是大漠中那方石碑上的话么!?
“此处还有字。”白葵又指向了桅杆的木脚座。
苏望亭低头再看,果然有一行小字,俯身默念道:“刀既已赠你,又何需来还。老夫只盼有朝一日,小友能提刀来见。”
“是绝阳子前辈么……”
“这些字是何意?”白葵不解的问道。
苏望亭未答话,只是轻抚腰间的刀鞘长叹一声,遂无精打采的走至船舷旁,眺望着广袤的大洋。
苏望亭苦笑连连。
他哪知道这些字是何意。
就连这绝阳子前辈究竟是一种怎样的存在,也是难以理解的惑。
还有那现身于杜鹃儿院外的老者,还有那冰山内的男子……
正是旧惑未解,又添新惑。
非得集齐天机九章么一切才能真相大白么?
呵,狗日的天机九章!
“嗯?”苏望亭猛的回过了神来,“怎的出了一趟海变的粗鲁了呢?莫非是被瓦萨米给害的?”
“你叫我?”渡边修一扛着根鱼竿路过。
“一边去!!!”
渡边修一挠了挠头:“这船如何来的,不追究了么?”
“怎的废话这般的多!?管它哪儿来的,能活命就成!赶紧扬帆起航,赶路!!”
“嗨!!”
……
五日后的清晨,新罗的海岸线终于出现在了视线之中。
历经重重磨难终于再见故土,白葵喜极而泣。
这虽不是渡边修一的故土,可他也是感慨万千。
出来时,十二人。
而今,只他一人。
想到此处,不禁悲从中来。
苏望亭用肩头顶了顶渡边修一,说道:“我们就不靠岸了,直接从水面掠上岸去。这艘船便送与你了,你自回扶桑去。”
渡边修一闻言一愣,遂重重点头:“多谢你的救命之恩。今后若是有用得着我们居合流的地方,你只管开口。”
苏望亭笑道:“你做的了主?”
渡边修一揉了揉发酸的眼睛,再次点头:“既是恩人,在下便不再相瞒。本人,正是居合流十代目的独子。”
“原来如此。从你的拔刀术可以看得出,你必定比居合流普通的弟子要强上不少。原来是居合流当代头领的独子,想必是得了真传。”
话毕,苏望亭对白葵点了点头。
二人掠上船舷。
正欲跳入海中,渡边修一抢上前一步,大声道:“恩人,分别之前,可否回答在下一个问题!”
“你说。”
“你…果真是当年的那个……血修罗?”
苏望亭未答此话,面含微笑对其抱了抱拳,随即跳下了船去,朝海岸点水疾行。
“他曾经是。”
白葵莞尔一笑,也跳下了船。
……
二人刚掠上海岸,白葵便立即警觉了起来。
这并不奇怪。
因为霜花宫的宗门所在之地,正在离海边不远的青檀山间。
既然已发生了夺权的事件,那么霜花宫必定四处在打探白葵的行踪。
毕竟斩草若是不除根,这权夺的,便不是那么的彻底。
白葵道出了自己担心,说此处是码头,又在霜花宫的附近,必定会有霜花宫的人四处盘查,打听自己的踪迹。
苏望亭却只说勿须担心,迈着懒散的步子徐徐往前踱着,跟没事人似的。
二人在海边码头附近的村庄买了两匹马,往北而行,未走出二十里,果然见前方的乡间小道上有两名身着漆黑长衫的男子在盘问过往行人。
只见那两身漆黑的长衫之上,用银线纹绣着大幅的花瓣图案,二人的腰间,均挎着一柄漆黑的窄鞘长刀。
与白葵此时的扮相,如出一辙!
正是霜花宫的宗门服饰!
“怎么办?不如我先去路旁草丛之中将这身外衫脱了,然后我们绕道而行?”白葵问道。
苏望亭缓缓摆头,双瞳有寒光泛起:“你是回家,不是做贼!又何须偷偷摸摸!”
“那……直接过去?只怕是会动手。”
苏望亭淡淡道:“先去找那二人问问你爹娘此时是否安好,也好让你心里有个底。”
话毕,苏望亭下了马,大步向那二人走去。
白葵只得也将马栓了,却未跟上,只是躲在马后远远观望。
“站住!!”
那两名霜花宫弟子果然抬手拦住了苏望亭。
“何事?”苏望亭故作迷茫。
一名霜花宫弟子抖开一张画像,冷声道:“近来可曾见过这名女子?”
苏望亭勾了勾手指:“靠近些,我眼神不好,看得不清楚。”
那名弟子满脸不耐烦的走近了两步,将画像怼在了苏望亭的脸前。
“这回看清了。”苏望亭呲牙一笑。
“那你可曾见过?”
苏望亭翻着双眼望天,摸着下巴淡淡道:“嗯…见过还是未见过呢?啧,我这记性不太好,不是很确定呢……”
“你是在拿老子寻开心!?”那名弟子的脸色立即沉了下去,“见便见过,没见便没见过!!敢在霜花宫的头上寻开心,怕是活够了?”
苏望亭摇头:“没活够。那什么,我……见过。”
那二人闻言一怔,齐声问道:“你几时见过的!?”
苏望亭笑道:“刚刚。”
“当真?”
苏望亭摇头晃脑:“然也。”
那两名霜花宫的弟子满脸狐疑的上下打量了一番苏望亭,只见其浑身衣着褴褛,破败不堪,遂耳语道只怕此人脑瓜子有些不正常,不如快些放行,免得耽误功夫。
他苏望亭经历了海上的危机,浑身衣着怎能不破败?
只是那张脸倒是挺干净的,依然白皙。
仿佛永远晒不黑似的。
“走走走!!”一名弟子推了苏望亭一把,连连挥手,“哪里来的叫花子,瞎耽误功夫。”
“哼,走便走。”
苏望亭竟真的大步向前。
可走出没几步,苏望亭突然回身呲牙一笑:“你们找的那姑娘,是不是叫白葵?”
“咦!?”二人倒吸了口凉气。
遂匆匆上前堵住了苏望亭,急问道:“你当真见过?”
“见过。”
苏望亭脸上的笑,渐渐褪去。
“几时见过的?”
“不是说过了么。刚刚。”
话音刚落,只听“咚、咚”两记闷响传来!
二人顿觉丹田气息溃散,捂着腹部缓缓跪了下去,满面痛苦。
“你…你……”
苏望亭缓缓将那未出鞘的噬魂刀插回腰间,冷冷道:“由此刻开始,我说什么,你们便做什么;我问什么,你们便答什么。否则,便不是用刀柄顶你们那么简单了。听清楚了么?”
一名霜花宫的弟子强忍腹中疼痛,咬牙道:“你…你究竟是何人,竟敢对我们出手,你…你可知得罪霜花宫的后果……”
“砰!!”
这名弟子立即就倒飞了出去。
重重跌落于两丈开外。
看其胸口,竟已塌陷了下去一片,只怕是内里筋骨已是寸断!!
只见这名弟子口中喷血不止,挣扎了几下后双腿一蹬,没了动静。
“你该回答‘是’。”苏望亭缓缓放下踢出去的脚。
另一名弟子咽了咽口水,心下大骇。
此人究竟是谁?
他出手的速度,已达到匪夷所思的地步,自己竟未看清其一丝动作!!
非但快的不寻常,而且力道极大。
只一脚,便轻取了有着十数年修为的名门刀客性命。
此人,究竟是何来路!?
“那么,你,听清楚了么?”苏望亭的声音自他头顶再次传来。
这名弟子缓缓抬头望去,只见一对冷到让人发毛的眸子正盯着自己。
不禁浑身一颤。
“听…听清楚了。”
这名弟子垂下了头,哪里还有勇气与这名恐怖的男子对视。
此时苏望亭望着远处的青檀山脉,仰天长吁,面色凝重的喃喃道:“这伤心地,我终究还是回来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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