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已是崇祯十三年的夏天,赵强入宫已经五个多月了。自打那次搅婚事件以后,赵强象变了一个人似的,少言寡语,深沉而静默,每天还是照例的办差,剩下的时间却不再闲诳,而是躲在府里抱着书本学习,还认真的做着笔记,他这是在为出宫以后的发展做准备,因为崇祯已经不止一次的提到要再次启用他。
在这段时间里,皇帝赐给赵强的府第已经修葺完毕,彩铃儿也把家搬回了京城。赵强考虑到蒋公公的身份特殊,就让小山子秘密在西山买了一块地方,修建了一个宅子,将蒋公公和高公公都安排到那里去居住。小山子跟随赵强在外面历练了一年多,已经能独立承当一些事情了,赵强信任小山子,就把在各地秘密建庄院的事情委托他去办理。这期间,李刚已经带着改编以后的民团开赴山海关驻守,尚大勇重新招录民团的事情进展也很顺利。
机会终于来了。
这一天,崇祯差人叫赵强到南书房,赵强到了以后,崇祯吩咐赐坐,然后问了问赵强家里的一些事情,赵强也是一一作答。聊了会闲话儿,崇祯忽然问道:“赵强,当初太后临终之前让你讲岳飞的故事,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赵强答道:“这个微臣没有想过,确实不知道。”
“恩,朕当时也是不解,这些天我琢磨下来,这是母后在告戒我呢。”崇祯深沉的说道。
“哦?”赵强疑惑的看着崇祯。
“太后是告戒我不要做宋徽宗,不要枉杀了忠臣以致亡国灭种。”崇祯说道。
赵强思索着,沉默不语。
崇祯接着说道:“不瞒你说,当初朕就是因为听信了谗言,中了金人的奸计才杀了袁崇焕。后来也知道杀错了,却已经晚了。要是有袁崇焕在,这满清也不会象现在这样猖獗!”如今崇祯已经绝对的信任赵强,将他当作自己的心腹,所以说话并不遮掩。
崇祯这是在检讨自己的过失,赵强也不好说什么,只好不语。
崇祯自顾接着说道:“朕还有一个失误,你道是什么?”
“微臣不知。”赵强回道。
“就是朕不该把你这么个治国之才放在皇宫里来!”崇祯郑重说道。
赵强一惊,诚惶诚恐的说道:“皇上过奖了,皇上怎么安排微臣自有皇上的道理,微臣绝不敢有屈枉之心。”
“恩,你对朕忠心,这个朕知道,但是国家正是用人之时,正该是发挥你的才干的时候,所以朕打算重新启用你。”崇祯说道。
“多谢皇上信任,不管交给微臣什么差使,微臣都肝脑涂地万死不辞!”赵强听说崇祯要重新启用自己,心中欢喜,眼睛也露出光彩,翻身跪倒在地,给崇祯叩头。
崇祯起身踱着步子说道:“如今朝廷在西北、东北两线作战,甚觉吃力,所以朕打算先稳住东北局势,集中兵力解决西北的李自成。可洪承畴已经老迈,这些日子在东北整军不利,接连打了几个败仗,士气低沉,那吴三桂自恃权重,不大配合洪承畴,这又是一个将帅不和的局面。朕想来想去,如今我朝真正大败过清军的只有你赵强一人,所以朕想把你调到东北,委你为东北四省的总监军,一来可以协助洪承畴整军,二来可以震慑清军,提升官军的士气,这第三吗,你要替朕看住吴三桂,不使其有拥兵自重之心!朕赐你尚方宝剑,对于那些临敌怯战、私通满清、不忠于朝廷的人,副将以下将佐你可以先斩后奏,副将以上的官员,你要奏朕以后再处置。朕对你深信不疑,你只管放心大胆的去干!”
赵强心中思忖:“这监军是个有权无实的职分,而且最招前线将领讨厌,不过只要能出了皇宫,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于是说道:“微臣遵旨。皇上请放心,微臣此去一定会协助洪经略振奋士气,整顿部属,让清军轻易不敢犯境!”
“好!朕等着你早传捷报。”崇祯高兴的说道。
第二天,皇帝颁发圣旨,委任赵强为东北四省抗清部队的总监军,领三品职衔,钦赐尚方宝剑,有临机处置先斩后奏之权!
在明朝,皇帝派亲信的太监赴军中任监军,主要目的是监视各级将领的举动言行,虽不直接领兵,但权力很大,军中将领一般不敢得罪他们。这些监军仗着受皇上信任,要么胡乱插手军事指挥,要么贪污受贿仗势欺人,最不招人待见。此次赵强出任东北总监军,领三品职衔,前所未有,而且手持尚方宝剑,又有钦差的身份,威权更重,加上赵强有前任特区专办大臣的功绩和杀退过清军的威势,就越发显得与众不同。此消息传出,又是举朝瞩目。
接下来几天,赵强交割了宫里的差使,领了监军的印信和尚方宝剑,又同交好的朝臣辞别,安顿家里的事情,忙的不亦乐乎。那彩铃儿刚刚搬回京城与赵强团聚,还没过几天,赵强却又要离京去东北赴任,心中不舍,自是絮语叨叨的叮咛,哭哭啼啼的抱怨,赵强因陈圆圆的事情心中对彩铃儿充满愧疚,自然是温言慰语的安抚,尽心尽力的滋润。只彩铃儿没有陈圆圆雅歌送夫的那份才情,倒让那吴三桂给比了下去,赵强心中微觉遗憾。
七月初八,赵强启程上路,去边关赴任了。
时值盛夏,天气异常的炎热,一行三十余人骑马坐车行进在官道上,居中一辆马车里坐着的正是新任四省总监军赵强。赵强斜靠在椅背上,手摇着扇子,双目微合,仿佛睡着了似的,可他脑子里一直在认真的思考着。这是他第二次被委以重任,虽然品级高了,权力也大了,但这次却不能独立的去开创什么局面,不能直接发展自己的势力,甚至连一个正经的下属都没有。崇祯只是把他当作一只听话的鹰犬,撒到东北去给他看家的。
自从上一次被崇祯削权以后,赵强就一直在分析自己受挫的原因,如今他已经想清楚了,自己之所以能在特区施展手脚,靠的是手中的权力,这权力是皇上给的,而他建立的所谓的功勋和势力,归根结底还是朝廷的,当皇上宣布要将这些东西收回去时,自己没有丝毫的反抗的余地,所以想依靠皇上给的权势发展自己的势力,根本就是不现实的,尤其是崇祯这么一个皇上。要建立自己的势力,还要靠自己的实力,在朝廷正常的体制之外建立自己的势力体系,可自己有什么实力呢?如果不是取巧得了皇上的宠信,恐怕自己自食其力都很难!他后悔自己没有认认真真的学点有用的本事,在现代社会就连个工作都找不着,到了古代,还是一无所长。
想到上学,赵强眼前一亮,自己毕竟是掌握了不少的现代知识的,书本上学的,电视里看的,小说里读到的,这些都是自己所独有的资源,自己前面之所以能干成几件大事,这些知识和见识是起了关键作用的,这就是自己与众不同的地方!我不能带兵,那我办个学校应该是可以的吧!我没有属下,但我带一帮学生应该可以吧!凭着自己脑子里的这些现代知识,教出一帮得力的学生,一待时机成熟了,就可以建立自己的势力,而这些学生将成为自己势力内的骨干力量。有了这个想法,赵强兴奋起来,脑瓜子又转开了。
赵强遵照崇祯的指示,一路北行,沿途到边关的各镇阅兵,他是钦差的身份,又有抗清的名望,所到之处都受到老百姓的热烈欢迎,各级地方官员和边关守将们更是“热情”的接待,自然越走车上的行李也就越重,这样走走停停,一个月后,赵强抵达了明军在东北的大本营锦州,而他建学校的方案也已经在脑子里基本成型了。
东北四省的统兵大帅洪承畴亲自带领众将出城三十里迎接赵强。当初赵强因损失了军粮,被崇祯打入死牢,是洪承畴在崇祯面前说情,救了赵强的性命,而赵强管理军需处以后,也对洪承畴特别的关照,粮饷及时充足的供应,从不克扣勒啃,洪承畴也很知情,所以两人虽平素没什么交往,但关系却非比寻常的亲厚。两人见面,高兴的持手问候,洪承畴将众将一一给赵强做了介绍,然后赵强换了坐骑,两人并骑进入锦州城。
在锦州城门口,已经事先搭起了高高的彩棚,街道两边挤挤挨挨的都是前来欢迎总监军的老百姓,赵强一行人刚一进城,里面立即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几支秧歌队随着鼓乐扭动,老百姓也兴高采烈的欢呼着,马上的赵强对洪承畴说道:“大帅,在下只是个小小的监军,未有尺寸之功,如此隆重的欢迎仪式在下可不敢当啊。”
洪承畴微微一笑说道:“赵大人过谦了,这些老百姓可是自发的来欢迎大人,连这些彩棚和锣鼓也是乡绅商户们出资筹办的。大伙不是来欢迎监军的,而是来欢迎抗清的大英雄的。这里的百姓受清军蹂躏多年,你通州一战,大败清军,可是给大伙出了口气,不瞒你说,自打你到此地赴任的消息传开以后,这锦州城里就没断了鞭炮声,大伙盼你可是望穿秋水呀。呵呵。”
赵强不好再说什么,心中感叹:“没想到自己误打误撞的退了清兵,竟受到边城百姓的如此爱戴!”
一行人到了帅府,众人重新见礼落座,赵强传达了崇祯的旨意,洪承畴也代表众将表了一番忠心,这都是例行公事的场面话,仪式完了,洪承畴请赵强到了帅府的小书房单独密谈。
洪承畴笑着说道:“赵大人年轻有为,才干超群,又是抗清的名将,皇上英明,这次派大人到东北来统筹抗清大计,真是边关百姓之幸,也是我东北驻军之福呀。你来了,本帅的担子可就要减一减啦。”
赵强知道这是洪承畴用恭维话来探自己的底,于是谦恭的说道:“大帅过奖了,我的根底您是知道的,不过是皇宫里的一个小太监,既不会武功,又不通兵法,只是侥幸得了皇上恩宠才混出一些名堂,那次退了清兵也是靠着城坚炮厉,将士用命,才白白让我捡了些虚名,我又哪里是什么英雄了。大帅您身经百战,声震朝野,天下一多半儿的兵马都亲自指挥过,要说声名威望,我等只能望您项背呀。所以我此来是要向大人学习讨教的,能助大人一臂之力更好,最起码的是不能给大帅您添乱。”
洪承畴见赵强谦逊,心中暗自赞许:“恩,这小子果然是与众不同,居功不自傲,对自己的身份斤两认识的清楚,这就好合作了。”他笑这说道:“诶,赵大人你是过谦了,老夫虽年长你一些,经的事情多些,可你赵大人年纪尚轻,就做出那么多的业绩,又是如此的谦虚自俭,真是后生可谓,前途无量呀,哈哈哈。”
几句客气话说过,两人开始聊正题了,赵强问道:“大帅,目前这里敌我的态势如何?您前一阶段整军的效果怎样呀?”
洪承畴捋着胡须说道:“目前清军在锦西、辽城一带驻扎了十万兵马,尚没有大规模进袭的迹象。我军在东北共有驻军二十五万人马,光是在锦州、辽西就集中了十五万人马,从兵力上看,我们占优,所以并不怕清军的大举进犯。以前朝廷在东北驻军人数虽多,但部署过于分散,象撒胡椒面似的,难以集中兵力机动歼敌,所以屡屡被清军打败,本帅此次整军,就是把部队收拢起来,集中在几个大城市和战略要点上,使其能相互策应和支援,这样清军就不敢轻举妄动了。不过这样一来,一些边远的镇县我们就顾及不到,清军的小股部队经常去骚扰抢掠,还趁我们调兵换防的时候占了我们几座县城,不过这些地方本就是我们要放弃的,对全局并没有太大的影响。不过我也是初到东北,刚来就丧权失地,朝野很是有些议论,恐怕皇上那里也会有些不满,这压力也是不小啊,可为今之际,我们兵力调整还没有结束,部队的训练也还需要时日,还不足以同清军决战,所以现在避战是最好的选择。这里边的苦衷也希望大人能够明鉴,替我在皇上面前多多担待呀!”
赵强觉得洪承畴的策略是对的,保存明军的实力,加强内部的整训是最佳的选择,他说道:“大帅的这番措置并无不妥,在下一定在给皇上的折子里言明。大人放心,我这条小命是大帅当初从皇上手里救下来的,我赵强可不是忘恩负义之人。”
“哪里哪里,赵大人真是太客气了,当年那点小事何足挂齿呀。”洪承畴见赵强不忘旧恩,心里还是高兴的。
赵强说道:“不瞒大帅,我没有真正的带过兵,这个监军只是个虚名,所以军事上的一切措置全凭大帅一言而决,我绝不插手干预,您也不要有什么顾虑,我想我对大帅最大的帮助,应该就是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问,反正我是这么打算的,不知大帅认为这样是否妥当?”
统军将帅最腻味监军插手军事指挥的事情,所以洪承畴听赵强这么说,自然是高兴,他笑着说道:“诶,那怎么行呢,赵大人是皇上的钦使,我等不敢轻视怠慢。不过军中日常事务琐碎繁杂,如果事事都找大人去商量恐太过劳神,不如这样,日常的琐事由本帅自决,遇有大的军事调动或者举措,再找大人共同来参酌,如何?”
“正该如此。”赵强说道。他见军事上的事情说的差不多了,遂转换话题说道:“大帅,在下还有一个想头,说出来请大帅决断。”
“哦?请讲。”洪承畴道。
“是这样,我琢磨着我在此地长驻,整天无所事事的虚耗时光没什么意思,您知道,我没读过什么书,也没有练过武,所以想利用这个机会,找个清净的所在办个书舍,邀集一干年龄相仿之人一起学习和研讨学问,不知是否妥当。”赵强说道。
“哈哈哈哈,这有何难呀?年轻人好学上进正该如此,不过如今这锦州城里驻了数万的官军,四里八乡的乡绅地主也都跑到城里躲避,这清净之所吗,还真是不好找。”洪承畴思忖着说道。
赵强笑道:“也不一定非在城里,城外也是可以的。”
“恩,既如此,那我看不如就到塔山去,塔山县城在锦州的东南,此城依塔山而建,城防坚固,有一千多官军驻守,清军袭扰不到,很是安全。那里环境清幽,人烟稀少,且距锦州只有二十多里,骑马也就不到一个时辰的路程,我们见面商量事情也很方便,不知赵大人是否满意?”洪承畴问道
“太好了,我就是想找这么个地方。”赵强说道。
赵强是想找个清净的地方去踏踏实实的办他的学校,而洪承畴也愿意赵强离开大本营,不在眼前干扰自己的指挥,二人各得其所,自然是皆大欢喜。
当天晚上,洪承畴在帅府大摆酒宴给赵强接风,席间两人当着众将谈及往事,相互吹捧恭维,举止亲密无间,众将见二人如此融洽,心中原有的疑虑自消。
赵强在锦州城逗留了几天,巡查了部队训练和城防的情况,然后带着自己的亲信随从和采买的一批物资,赶赴塔山县城,创办他的学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