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驾临文华殿,端端正正的坐在龙椅上接受百官朝贺,他居高临下的扫视了一眼跪在下面文武百官,见赵强也跪在殿角,虽然去了枷锁,但仍然是一身囚衣,在袍挂鲜亮整齐的群臣之中甚是显眼。崇祯扬声说道:“众爱卿平身。”
“谢万岁。”众臣爬起来,分班站好。赵强本想站起来,一琢磨,自己还是戴罪之身,还是跪着合适,于是又向墙角挪了挪,继续垂头跪着。
崇祯沉声说道:“各位爱卿,如今局势纷乱,国事堪忧,闯匪南窜河南,已有死灰复燃之势。前线粮饷短缺,国库也不充盈;北方各省饥民众多,形势不稳,各位有何应对的良策呀?”
兵部尚书杨嗣昌出班奏道:“启奏陛下,如今闯匪窜入河南,正招兵买马扩充势力,朝廷必须赶紧调动兵马赴河南围剿,以免闯匪做大。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所以当务之急是为前线补足粮饷,以振军心。臣请皇上下旨,严令南方各省追加‘剿饷’,以充军用。”
内阁大学士陈绍良奏道:“启奏陛下,今年以来已经两次在南方各省加税筹饷,各地府库已经基本被抽空了,各省督抚都给内阁发文叫苦。江南是国家税赋的根基,催逼的太苦怕要伤了元气呀!所以臣以为再次加税似有不妥,应另寻办法。”
杨嗣昌急切说道:“不加税就不能补充粮饷,难道要坐看闯匪猖獗吗!前次虽然追加了剿饷,可是大部分都给”他本想说大部分都让赵强给赈灾了,可话说到一半儿,就又咽回去了。因为刚才太监到午门传旨赦免赵强的事情他和众大臣都已经知晓,如今在朝堂之上再以此事攀咬赵强,不仅得罪赵强,就连皇上的脸面也扫了。所以杨嗣昌赶紧打住话头,低下头来。
崇祯皇帝也是一脸的尴尬,不知该怎么向大伙儿解释不杀赵强的理由。
户部尚书赵思哲见状赶紧上前说道:“启禀万岁,臣今天早晨刚刚得到报告,赵强赵大人此次奉旨在山东直隶两省赈灾的消息传到苏州,苏州士绅感念皇上赈济饥民的善举,自发乐输了3万担军粮,现由本部堂官田精明正日夜兼程押运赴京,粮队已到直隶境内,不日就可抵京。”
听到这个消息,殿上众臣纷纷交头接耳,议论起来,崇祯也是又惊又喜,平白的又冒出来3万担粮食,这可太好了。
内阁大学士张秉昆见机也出班奏道:“启奏万岁,臣收到山东、直隶两省百姓上的万民折,是圣颂皇上赈灾的善举,恳请皇上赦免赵强赵大人的请愿书。请皇上过目。”说完,从袖子里掏出厚厚的一叠纸,躬身呈上。
崇祯接过太监转呈上来的万民折,见上面是骈四俪六的一篇圣颂文章,辞藻华丽,文字流畅,一看就是文人的上佳之作,折子后面厚厚的一叠纸则满是签名和按的手印。崇祯感到一分欣慰,这个小多子还真是为我长脸,没有辜负了我的一番栽培,他瞥眼看了一眼殿角的赵强,见他还跪在那里,攒眉拧目,一副难受的样子,想必是跪的时间久了不舒服。崇祯扬声说道:“赵强!”
赵强正跪得膝盖难受,听到崇祯召唤,赶忙从殿角跪爬出来,应道:“奴才在。”
“你起来吧,上前来说话。”崇祯说道。
“谢万岁。”赵强起身到了殿前。
崇祯注视赵强沉声说道:“你此次不请旨就擅自放粮赈灾,实属胆大妄为,按罪当诛,现如今有洪承畴大人为你求情,苏州士绅为你补回了粮食,又有两省百姓为你求情,朕念你此番筹粮赈灾未存私意,尚有微劳,暂且免了你的死罪,今后要是再敢违旨擅专朕决不轻饶,你听清楚啦!”
“是、是、是,奴才再也不敢了,奴才谢皇上不杀之恩。”赵强解了性命之忧,赶忙跪倒叩头谢恩,然后起来退到一旁。
众大臣接着议事,中心议题仍旧是粮饷,虽然有了江南乐输的3万担粮食,但也坚持不了多久,而且各省灾民众多,也需要赈济,大家议来议去没有结果,大殿上一时陷入沉默。赵强在狱中这几天一直在思考着一旦逃脱了牢狱,就要想办法离开皇宫,设法自己立足,并逐步建立自己的势力,有了很多的想法。刚才听着众人的议论,他也在紧张的思考有什么可以利用的机会,忽然他想起在现代社会国家发行国库卷的事情,国家没钱可以向老百姓借呀,心里有了主意,他打破沉默上前说道:“启、启、启奏皇上,奴才有一些想头,不知是否可行。”他头一次当着这么多大臣在金殿之上奏对,非常紧张,双腿微微发颤,说话也不利索了。
“哦?你但说无妨,说错了朕不罪你。”崇祯见他紧张温声鼓励的说道。
“是。如今朝廷急需粮饷,但各地府库空虚,接济不上,但是众多官绅地主家还是有钱有粮的。所以皇上可以下旨发行国债筹集粮饷。”赵强说道。
“国债?!”崇祯问道。
“对,国债!就是国家向官绅地主们借债,由户部给他们开出借据,待来年国家收了税银,再一并偿还,不让他们白借,国家可以给他们利息。”赵强把想法说了。
赵强的主意确实是新奇,国家向地主借钱,真是闻所未闻,殿上众臣一时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崇祯觉得堂堂天朝向个人借钱面子上过不去,但这确实是一条解决问题的出路,有点犹豫不决。
赵强观察崇祯的表情,知他动心,于是接着说道:“皇上,按理说,这四海之内,皆是王土,天下万民都是皇上的臣下,如今皇上需要钱,大伙儿拿出一点来,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而且皇上只是向下面借,又不是不还,所以没什么大不了的。同时皇上还可以下旨晓谕这些地主,国家借债是为了剿平叛匪,实际上也是为了保护官绅地主们的安全。还有,对于那些借国债多的人,皇上可以降旨表彰,给些荣誉,以资鼓励。”
赵强话语粗俗,但确有一番道理,崇祯疑惑着说道:“这确是一法,但寅吃卯粮,来年总是要还的呀,明年的财政负担就太重了。”
赵强接过话茬儿说道:“皇上,发国债先解了眼前之急,明年可以接着再发,说道要增加岁入,奴才还有一个法子,就是搞特区。”搞特区是他在监狱里就想出的办法。
“特区!什么是特区呀?”崇祯觉得赵强这个小人儿新奇的想法还真不少。
“皇上,奴才此次出京巡视,发现很多地都荒着没人种,一打听才知道,是因为如今国家税赋偏重,一些贫瘠的土地出息太少,不足以缴税,所以就没人愿意耕种,当时奴才就想,如果能把这些地圈起来,象办皇庄子似的,朝廷先不收税或者少收税,那就可以鼓励农民种这些地了,虽然朝廷没有直接增加收入,但是国家总的出产多了,这总是好事呀,而且将来这个特区经营起来了,国家就可以收更多的税了。这就好比是家里养了一支老母鸡,如果上来就杀了吃肉,这会儿是吧嗒吧嗒吃的香了,可是明天就没的吃了,如果先养着它,让它下蛋孵小鸡儿,等到鸡多了我们再吃,那就老有的吃了,反正居家过日子是这么个理儿。”赵强把在现代社会的一些见识和出巡期间田精明讲给他的一些道理结合在一起说了出来。
赵强的建议通俗新奇,让人耳目一新,崇祯不禁暗暗称奇,众大臣也不禁对赵强刮目相看。崇祯仔细想了想,觉得赵强的两个提议都是可行的,他扫视一眼众人问道:“众位爱卿,赵强的提议你们以为如何呀?”
众人也没有想出更好的办法,于是纷纷答道:“我等赞同。”
“好!”崇祯下了决心,对赵强说道:“赵强,这两个主意既是你提出来的,我看就交给你去办理,我命你为办理国债和特区事务的专差,领户部侍郎衔,国债的事情抓紧先办起来,特区的事情先找块地方试一试,搞的好了再在各省一体推行。你下去同各部大臣商议,尽快拿出详细的计划,拟出条陈报朕。”
“奴才遵旨。”赵强目的得逞,内心一阵狂喜。
这时候,洪承畴出班说道:“启奏陛下,臣有一个提议,前线粮饷调度事关重大,由各级地方官府供应协调困难,也容易出纰漏,不如建立专门的军需处,由朝廷委派廉能之臣担任,统一负责军需粮饷的提调,以确保军需物资的供应。”
“此奏议甚好,那么选派何人担当此任呢?”崇祯问道。
兵部尚书杨嗣昌出班奏道:“皇上,臣觉得就赵强赵大人年轻有为,廉能干练,担当此任最为合适。”他刚才言语中得罪了赵强,这会儿是赶紧出来找补回来。
洪承畴考虑赵强深得崇祯宠信,而且自己刚刚给他求情免死,必定会感恩图报,由赵强负责协调粮饷事宜对自己最为有利,所以也出面保举赵强。
崇祯见众人没有异议,遂对赵强说道:“发行国债本就是为了供应前线粮饷,你即管着国债的事情,我看就一并将这个差使兼了吧。”
“遵旨。”赵强说道,他今天脱了牢狱,又受到如此重用,心中得意,想到自己终于有机会施展拳脚,培植自己的势力了,想到培植势力这一层,他想应该借这个机会向崇祯要几个人做帮手,所以他又出班说道:“陛下,奴才蒙陛下不弃,委以如此重任,奴才自当竭诚驽钝,效犬马之劳。但奴才才疏学浅,历事太少,恐办砸了差使,辜负了皇上的托付,所以奴才想调几个人在身旁辅助,请皇上恩准。”
崇祯笑着说道:“恩,这也是该当的,你要调哪几个人呀?”
赵强说道:“臣此次出巡,一路同户部堂官田精明相熟,希望能调在左右。”
“此人就在户部,调动应该不难,准了。”崇祯说道。
“还有,奴才此前在东厂大牢里面看到很多被关押多年的囚犯,里面也有能干事的,都是犯了过,但罪不致死的囚犯,奴才想这些人呆在牢里还得靠朝廷养活着,不如从中挑选一些放到特区里面去干活儿,戴罪立功。”赵强说道。
“恩,有理,这个也准了,不过要挑选那些其罪难恕,其情可怜可悯之人,大奸大恶之徒不行,具体的你去和刑部、东厂去商量选人。你还可以从各部衙门和直隶府选调一些人帮你。”崇祯没有多想答应了。
“还有就是,这个,奴才既然负责这个粮草筹集调度事宜,就需要一个了解前线情况的人帮忙,奴才想将这个尚大勇调来这个、这个来属下办差。”赵强这是变相的为尚大勇求情,由于心里有鬼,声调也是越来越低。
崇祯闻听,脸不觉阴沉下来,他觉得这个赵强有点登鼻子上脸,自己刚被免了死罪,居然就敢给别人说情,于是用质问的口气说道:“这个尚大勇带兵哗变,擅离职守,致使闯贼南窜,罪在不赦,今日就要在午门斩首,难道你不知情吗?”
“这个奴才知道,此番在牢里奴才就和这个尚大勇关在一起,听他叙说,方知他带兵哗变是另有隐情,也是属于其罪难恕,其情可怜可悯的情况,所以就提出来了。”赵强硬着头皮说道。
“什么隐情,讲!”崇祯有点恼怒的说道。
“是,尚大勇血洗桐城的事情是这么回事”赵强拿出讲故事的本事,根据尚大勇叙说的情况,肆意的加以演绎和夸张,那桐城守备孙平如何仗势欺人,克扣将士粮饷,如何欺男霸女无恶不作,惹得天怒人怨,那尚大勇的妻子如何的美貌,又是如何被孙平看见抢到军营侮辱,孙平如何将尚大勇的父母双亲当街伤害,那尚大勇闻听噩耗如何昏厥,还依然要坚守阵地,尚大勇手下如何气愤,结果挟持尚大勇发动兵变,血洗了桐城,尚大勇感觉有愧朝廷,如何要拔剑自刎,结果被手下阻拦,洪承畴带兵弹压时,尚大勇如何顾全大局,主动自首等等,赵强有意替尚大勇开脱,自然将尚大勇说成了忠于朝廷,委曲求全的大大的忠臣,他讲得活灵活现,如同亲历一般,满殿的朝臣鸦雀无声的听完,被煽惑的内心都在为这个尚大勇抱不平,崇祯皇帝也是才知道事情还有这番曲折,听完了故事,心里也是不忍,他冲洪承畴问道:“洪爱卿,事情可是真如赵强所言呐?”
事情的经过,洪承畴是清楚的,只是没有赵强说的这么详细,这么蝎虎,见崇祯问,他也就就势说道:“事情经过确是如此,桐城守备孙平杀了尚大勇的双亲,还强抢了他的妻子,尚大勇被属下怂恿,才一怒之下血洗了桐城。”
“那你为何不如实报朕呢?”崇祯嗔怪着问道。
“这个!这个!臣恐引起西北将帅不和。”洪承畴踟躇着说道,那孙平是陕西巡抚孙传庭的侄子,如果不杀尚大勇,孙传庭会认为洪承畴是袒护部将,引起内部的猜忌,这层意思他没好直说。
崇祯见洪承畴欲言又止的样子,知道另有隐情,也就不再深究,既然尚大勇哗变是被挟持和逼迫的,也就有了可恕之由,众臣当着洪承畴和赵强的面自然愿意做这顺水人情,一齐跪倒为尚大勇求情。崇祯说道:“既然事出有因,就饶了他吧,可他不宜再回西北前线,就在赵强属下当差吧。”
赵强赶紧跪倒叩头,说道:“多谢皇上成全。”
一下子将这么多关键的差使交给赵强,崇祯很是不放心,朝会散了以后,崇祯招呼赵强到了南书房,要再叮嘱一番。崇祯坐在椅子上看着面前的赵强,见他身上还带着明显的鞭痕,有些心疼的说道:“小多子,这几天在牢里吃了不少苦吧。”
“没有没有,奴才办砸了差使,吃点苦是应该的,皇上饶了奴才的狗命,奴才感激涕零,感激涕零。”赵强恭敬的说道。他本来还暗自担心皇上会问及私放了钦犯李友的事情,不知如何应对,见皇帝根本没提,估计是樊虎为自己瞒了这事,也就安下心来。
“恩,我这次饶过你,也不光是因为众人讲情,我知道你对我忠心,内心也舍不得杀你,此次我委你以重任,也是因为你忠心而且不贪财,你要好生努力,不要辜负了朕的一片苦心呀!”崇祯语重心长的说道。
“是,奴才一定牢记皇上的教诲,把差使办好,给皇上争光。”赵强说道。
“以后你就是在位的朝臣了,不必再自称奴才,还有你要多读点书,这样就不用让别人帮你写折子了念折子了,我知道你没读过书,就是写得差些,只要能看懂也就不会怪你。”崇祯温言说道。
见崇祯如此细心指点,赵强心中也有点感动,躬身说道:“是,奴才,不是这个微臣一定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学好本事为皇上分忧。”
“恩,这就好,独立办差要勤勉谨慎,不可再任性胡为,遇事多想想,多向其他大人请教,有什么事情可以直接向朕汇报,你下去吧。”崇祯说道。
赵强如愿已偿满心欢喜的退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