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祝诚马车从这个村子行驶出去,走的不疾不徐。
方出村口便见一位老人,他站在路旁笑着向着车招手,就像后世打出租车一样。
老者问道:“先生,可否载我一程?”
马车并未停下,只是从车厢中传出祝诚的声音:“顺路,上来吧。”
老者蓦然从原地消失,再出现时已在马车上。他并未进车厢打扰祝诚夫妇,而是坐在了车夫的位置,虽然马车不需要车夫。
好心人载自己一程,自己帮着赶车也是应当的。
“这个国家不错。”祝诚说道。
“先生谬赞了。”老者言语谦虚,但脸上难掩得意之色,因为这个国家是他亲手缔造,他是唐太祖。
只这唐国一隅,便知民心所向,众志成城,李渊自西陵一路行来虽见战火心里却没有多少波澜,他是开国之君,是从刀山火海中杀出的唐国,让他触动的是唐国万众一心的国魂,这点他很欣慰。
他的梦想不就是创造出一个这样的国度吗。梦想照进现实的这份喜悦,可比考中状元还令人欢喜。
可他跟祝诚不知道的是,庙堂之上却出现了问题。
四路战线都陷入了僵持,唐国暂时安全了,新皇帝便起了心思。
他得位不正总是坐立不安,他需要铲除异己,要将国家力量那光明的、黑暗的都掌握在自己手里,这样心里才踏实。
镇国将军算是唐国元帅,各路军中都有他的学生,而在新唐国还是皇子的时候,镇国将军便与他不对付。
作为一名储君,他平日里除了厮混、闯祸从不干什么正经事,镇国将军这名耿直的老将自然对他不会有多少敬意。
新唐王做出了决定,他将镇囯将军卖了,卖给了西陵。他天真的以为,只要镇国将军死了,唐国的军队就会牢牢掌握在他手中。
这个志大才疏的蠢物又哪里知道,挑起他心思的新任国师,李青山的弟子‘何明池’从一开始就是西陵的卧底。
“啪”长公主知道这件事后,狠狠给了他新皇一巴掌。
可也仅仅只是一巴掌,这是自家亲弟弟啊,咋办呢。
“我是唐王,唐国我说了算,你以后别想打我。”新皇发火了,掀了桌子。
李混元这段日子当皇帝,他尝过那万万人之上的味道,养成了唯我独尊的恶习,却是忘了是他这位皇姐将他扶上的帝位。
看着新皇远去的背影,长公主身子一软,瘫倒在地上,她在问自己“我错了吗,我错了吗?”
唐国早晚毁在他的手上。
“长公主,十三先生回来了。”有禁卫军向长公主禀报。
“太好了,我这就去迎他。”长公主擦去眼角泪水,整了整妆容,让自己看着如往日那般光彩照人。
“可是,皇后也回来了,她称手里有先帝遗诏。”禁卫军再道。
“她与宁缺是一道回来的?”按辈分来说,长公主应该称皇后为母后,但言语中她对于皇后并未有丝毫敬意。
从很小很小的时候,长公主就开始仇视夏天这位继母,她甚至认为是夏天杀死了她亲娘,是夏天用妖术迷惑了她父亲。
先帝李仲易确实被妖术迷惑了,他中了名为爱的妖术。
“是,是十三先生护送皇后与六皇子回来的。”
长公主略一沉思,双手放在小腹前道:“随我前去迎接。”
宫门前禁卫军将书院十三先生宁缺、皇后、小六子以及先帝的灵柩拦在宫门外。
“放肆,竟敢阻拦太后仪驾!”十三先生宁缺拔出朴刀,对着红衣禁卫军喝道。
以他的实力自然能一刀劈了这宫门,可他手中的刀只对准敌人,从没对唐人出手过。即便在渭城当砍柴人时,砍的也都是异国废柴。
“十三先生,我们守的是宫门,职责所在还请几位贵人稍候。”禁卫军队长出言道。
他知道对面那三个人没有一个他能得罪,但他更知道,今天只要放他们进去,这宫廷之中必将有一场血雨腥风。
“我手里拿着的是先帝遗诏,我身后棺材里躺着的是先帝尸体,我们孤儿寡母今天要回家,我看谁敢拦我。”皇后夏天站了出来,不对,她现在已经成太后了。
她向来不是个受气的人,她从出生时便魔宗圣女受万千宠爱,往日里对李渔百般忍让也不过是看在先帝面上,还有她这个继母的身份,可你若是认为她软弱可欺那就大错特错。
她,太后夏天也是一位强大的念力者。
太后一步一步向前走,迎着禁卫军的刀锋。
禁卫军退了又退,终于在退无可退之际,宫门开了。长公主李渔带人出来迎接,迎接队伍中没有新皇。
“渔儿见过太后,见过十三先生。”长公主选择忽略方才那一剑拔弩张的场面,若无其事地向着太后与宁缺一礼。
“父皇!父皇!”看到那棺椁,李渔冲了上去伏在上面放声痛哭,泪水止不住地流。
她父皇很爱很爱自己,她也很爱很爱自己的父皇,可是自从来了那个女人,来了那个女人一切就都变了,都变了。
父皇好狠的心,竟舍得将自己和亲出去。
我发誓,一定要毁了这个女人。
“送太后与六皇子回宫。”李渔下令,命人送太后与六皇子回寝宫,至于李仲易的棺椁则被送去了太庙。
比起祭祀先人,现在更要紧的是处理活人事。
宁缺与李渔来到李渔寝宫,新皇在那里等着。
“这杯酒,就当朕给十三先生接风洗尘。”新皇向十三先生敬酒,而后问道:“阵眼杵可好?”
“很安全。”宁缺喝下了酒。
“唐国最后一道防线,就仰仗十三先生了。”李渔也向宁缺敬了一杯酒。
“应尽之责。”宁缺再喝下了一杯酒。
嘭,宁缺趴到了桌上。不是他不胜酒力,而是他中毒了。
“宁缺,你先睡一会儿,等睡醒了,你就没有选择了。”李渔给宁缺下的迷药,在她知道宁缺护送太后回来后她就知道,宁缺站在了太后一边,那样宁缺与长公主就是敌人了。
皇位,只能是她弟弟李混元的。
她已经派人去杀太后与小六子,等宁缺一觉醒来,皇室只剩下李混元这一个男丁,宁缺纵使再不情愿也只能辅佐李混元,因为他别无选择。
啪!长公主手中酒杯砸在桌上,酒液洒出腐蚀了桌子。酒里有毒,是断肠毒药。
“混元,你,你……”长公主难以置信地指着新皇。
“姐姐,不要怪我。是你教我的,唐王就该有威严,可最侵犯我威严的就是姐姐你啊,所以弟弟请姐姐归天。唐国必将在我手中变得更加强大。”李混元拿起酒壶,在长公主身前地上倒了整整一壶酒。
“混元!”长公主身死,死在自己一直保护的弟弟手中。
看着长公主尸体,李混元那眼角的泪水擦了又擦,就是擦不完。
“你真是我见过,最蠢最蠢的猪。”宁缺站了起来,手里拿着朴刀。
“你你你你……”看到宁缺还活着,李混元慌的连连后退。他明明换了酒中迷药,改成了毒药,为什么姐姐死了他还活着。
他这个不修行的废柴哪里知道,到了知命境就能使用念力将毒液包裹住,不会让它在体内露出一丝一毫。
“何明池!何明池!”李混元大叫着自己的国师,可呼喊了半天也不见何明池身影。
何明池在唐国的任务完成了,这场毒杀不管结果如何都会有人死,不管谁死对西陵来说都是胜利。他没有必要再留在唐国,他将光荣地返回西陵,结束这多年的卧底生活。
“你,你,你想做什么?”新皇质问宁缺。
“你该为自己做下的蠢事付出代价。”宁缺没有杀新皇,而是如同提着死狗一般将他提着,来到了朝堂。
长公主李渔的尸体就在那儿,她是真的死了。比原著推迟了两年时间归来,看似没有改变什么,实际上宁缺的更伤了,也更狠了。
李渔既然能篡改遗诏,想来她也料想过要为此付出代价,可代价往往比人预想的更为残忍罢了。她死也不敢相信,自己一直护佑的弟弟竟有一天会毒杀她。
太后那边并没有如长公主预想的刺杀,太后在宫中生活多年总是有些亲信,而恰好这些深埋的亲信都还在,还偏被李渔派来刺杀太后。
“小六子,我们走。”太后牵着小六子的手,拿着遗诏前往朝堂。
朝堂之上,众大臣听到鼓声都匆匆赶来,却只见得宁缺刀横在新皇脖子上,一干禁卫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该如何是好。
“宁缺,你竟敢大逆不道挟持皇上!”有那老臣呵斥道。
“其罪当诛!”
“当受凌迟之刑!”
群情激奋,大唐自开国以来就从未发生过这样的事,宁缺真真是该杀,该剐。即便他是书院弟子,地位超然。
“你自己说。”宁缺也懒得跟他们废话,手中刀往新皇脖子上再送了送,割破了他的皮。
“好好好,我说,我说。”眼见得朴刀就要割破颈部大动脉。新皇立时慌了,急忙道:“是姐姐,是李渔篡改了遗诏,逼着我当这个皇上。”
新皇避重就轻,且将罪责都抛到了李渔身上。
“还有呢?”宁缺冷声问道。
“还有,还有……”新皇惊恐地望着宁缺,演了咽口水道:“是何明池,他是西陵的人,是他迷惑了我出卖了镇国将军,是他跟西陵联系实施的刺杀,跟我没关系。”
新皇将罪责又甩到了何明池这个奸细身上。
“还有。”宁缺有些不耐。
“还有,还有也是姐姐的主意,是她要毒杀十三先生你,说惊神阵这等紧要东西要掌握在皇室手中,是姐姐在酒里下的毒,跟我没关系。”新皇脖子往后去了去,深怕一不小心就被抹了脖子。
“李渔下的毒,她会下毒毒死自己?你有胆子篡位却没胆子承认,真是卑劣不堪,先帝的脸都让你丢光了。”宁缺异常鄙夷新皇,男子汉大丈夫到现在了还将全部责任都推到别人身上。
一时间满堂哗然,众臣子有资格站在这里都不是傻子,都明白这一幢幢卖国、叛国大罪都是这个新皇的罪。
这样的人,如何能当唐国的君。
“这跟我没关系,你们要相信我,我也是被逼的,我什么都没有做。”新皇抵死不认。
“你还要加上一项弑母之罪。”正在此时,太后来到了朝堂。
“是他,命令我们刺杀太后。”刺客指认了新皇为弑母指使者。
“哗”这就更不得了了,之前那一桩桩放在皇上身上倒也不算什么,闭上眼勉强能过去,毕竟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但是弑母在这个以孝立国的唐国来说,即便是君也怎么都不能善了。
“废帝。”
“废帝。”
有朝臣发声,接着就似野火燎原一般,这群有权有势,掌管帝国命脉的大臣们都高呼废帝,他们不想自己的囯,自己的家都毁在这头蠢猪身上。
看到这幅场面,李混元整个人都瘫倒在地上,大势已去他输的什么都不剩了。
其实他原本有的,也仅仅是李渔对他的爱罢了。
“纵使,纵使我犯下了天大罪过,在唐国也没有臣杀君的道理。你宁缺没有资格杀我,你们也没有资格审判我!”李混元目眦俱裂,向着宁缺,向着所有人怒吼道。
“他们没有资格,我有。”自朝堂外走进一个人,他穿着粗布衣,胸膛被气的剧烈起伏,一脸怒容。
“……”场中足足静了三秒,第一秒时他们脑海中蹦出一个人名,第二秒是难以置信,第三秒则是震惊。
“拜见太祖陛下。”群臣、太后、小六子、宁缺都向着李渊跪拜行礼。
李渊作为唐国开国之君,他的画像每年都会出现在祭天大典之上,在场所有人都曾见过。
“祖,祖爷爷,祖爷爷……”李混元哭着向李渊磕头,嘭嘭嘭,死命磕头。
“孙子,做错了事不是光磕头就有用的。”李渊手起刀落,斩下了李混元的头颅,鲜血流了一地。
“我李渊代我这不孝子孙,向诸位赔罪。”李渊这位铁血的开国之君向着宁缺、向着朝臣行了一礼。
“臣惶恐。”一干臣子激动的热泪盈眶。
“你上来。”李渊指着小六子。
“是。”小六子嘴唇发白,双脚微微发颤地走过李混元尸体,来在了李渊身边。
“他死了,这个唐王就由你来当吧。”李渊拍了拍小六子的肩,将国家重担也都交到了他这稚嫩的小肩膀上。
李渊是开国之君,开国之君不守国。
祝诚呢,他应该是与李渊一道入了都城,他哪里去了?
祝诚没有入宫,而是去了太庙。用他的话说,你老李去处理自己的家务事我这外人就不去了,免得你面子上过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