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家小而更显雅致温馨的内院,此刻,午后已经可以感觉到夏天的气息,阳光躲过枝叶在小花园中欢快的随风飞舞着。
卓不凡托着下巴,正如一个天真孩童般目不转睛的看着傅宛娍,听她讲光怪陆离的山海奇谈。不明就里的外人如果看到,恐怕第一感觉会认为这是一对新婚的夫妇在幸福的享受慵懒的午后闲暇。
卓不凡眨着眼,不知道是在看傅宛娍还是在听故事,亦或是兼而有之,眼中不时闪过一丝犹豫之色,而沉浸在自己讲述世界中的傅宛娍一点都没有发觉自己的宋公子的异样。
忽然,墙外一声竹哨般的响动,想必是哪家顽童在墙外胡同里玩耍,可是,卓不凡听到这哨声却是微微一振,起身说到:“傅姐姐,我,我想出去玩一会,不跑远,就在胡同里,好不好,求求你了。”
傅宛娍愕然抬头,看了看一脸天真祈求的卓不凡,叹了口气说到:“好吧,但是就一会,好吗?”
卓不凡高兴地跳了起来,兴高采烈的跑了出去。
傅宛娍怔怔看着他的背影,又是幽怨的叹了口气,依然坐在小花园中,轻抚石桌怅然若思。
卓不凡果然听话,没过多久,再次跑了回来,大人的身体家仆的装束小孩的神态,倒是很搞趣。
傅宛娍看了看他,没有开口说话,而卓不凡开心的坐在了她旁边,看着她,好像在等她继续讲故事似地。气氛忽然变得奇怪起来,就连一向小孩模样坐不住的卓不凡也出奇的安静下来。
傅宛娍忽然再次幽怨的叹了口气,说到:“要走了吗?”
顿时,卓不凡张大了嘴愣在那里,口里还犹豫着说到:“姐,姐姐,你,你说什么?”
“哎,你,还要瞒我多久?”,傅宛娍又是一声叹气,这叹息仿佛直入卓不凡的心底,将他搅得心烦意乱。
“我,我......”,一时间,卓不凡也不知道该如何向她解释,自己在那次无意中看到傅宛娍沐浴惨被傅红痛击之后就慢慢回复了记忆,不仅如此,这一段时间以来的事情他都还记得,包括来到傅家,包括山里的一切,也包括小铃铛和那潆绕今生的温暖溪流。
傅宛娍忽然眼圈一红,自顾自的说到:“你知道吗,当我苦等君不至的时候,我是多么的伤心绝望万念俱灰,当我看到君受伤落魄的时候我又是多么的心痛情愿伤的是自己。你们这些个大男人,总喜欢把我们当做小女人来看,又怎知我们也望着能有心仪的情郎结伴成双,我们女子也有报国心平虏志。如果我不说破,你是不是又要像上次一样留我一人。我在你心中,是不是就是一个可有可无的普通女人,又或,只是你假装痴傻戏弄调戏的对象呢。如果离开我,是不是也会像离开小铃铛那样。”
傅宛娍没有看着卓不凡说这些话,而是看着旁边空中的一点,她怕自己看到卓不凡的样子会忍不住失声痛哭或者是竭斯底里的爆发,不是怕,是一定会。强忍着,强忍着眼中的泪花,有谁知道自己心里是多么关心他,无数次偷偷起身去柴房看他怕他睡的不舒服,却很多次意外发现柴房的空空如也。从那个时候起,自己就知道宋公子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恢复了神智,而且,在瞒着所有人不知在做些什么。
自己并没有揭穿他,只因为,他是自己的宋公子。每天,自己依然陪着欢笑跟他笑闹,盼望的就是他能够亲口将真相告诉自己,可是,直到发现他即将离开,他也没有这样做。宋郎啊,此刻你为何默默不语,难道不知道我其实在渴盼你的声音,你为何都不敢看我一眼,难道不知道只要你抬起头,我这所谓的矜持只不过是个伪装。
忽然,一滴晶莹滑落,将干燥的青石桌点上一点梅花,傅宛娍忽然站起,径自匆匆离去,空中留下充满哀怨的声音。
“宋公子,祝你一路顺风,多福多寿。遇到心爱的女人,莫再让她空悲切~”
语音萦绕,惊醒梦中人。
卓不凡猛然起身,大喊道:“我不叫宋凡!”,可是,周围早已人去园空,远处一直为自己敞开的带着优美弧线的小院门,此刻,却是紧紧的闭合起来。
卓不凡没有被紧闭的门扉吓住,快步冲到门外,推了推院门,却发现有什么东西挡在了里面,推不开。
沉思良久,卓不凡叹了口气说到:“你怎知我定要瞒你,你怎知我就不痛苦。你对我的情意我如何不知,我也不是木头人。可是,这里有很多事你并不知道,如果,我不趁着这个机会离开京城,恐怕就再也没有机会。很多事我没法说,说了这个世上也没有人会相信。这种无人知的痛苦谁也不会明白。”,其实,自从卓不凡猜测到大致的年代,四年后那个日子就如同巨石般开始压着自己,每过一天就会沉重一分,火器发展能否顺利,自己能否在那天之前拥有对抗二十万鞑子铁骑和百万农民武装的实力。不能,那就眼看着亲人同胞甚至自己惨死在蛮虏的铁骑之下,或者在自己同胞的钢刀下哀求。眼看着大好华夏江山被异族凌虐。甚至,也无法逃脱更久远些的将来,那些西方列强的凌辱。只有自己知晓未来其实并不总是一种惬意快乐的事情,有些时候,带来的是深入骨髓的孤独和寂寞。
卓不凡双手轻按在门扉上,薄薄的木板另一边,傅宛娍死死咬住自己的食指,泪水如同落珠般滚落,拼尽全力压制的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她多想说:“那就告诉我,我愿意分担你的痛苦。”,可是,她知道,那样一来,自己就再也不能保持冷静而丧失理智。
一道薄薄的木板阻断了两人的人也阻断了两人的心。
此刻,皇宫里,御花园内,一群莺歌燕舞正在观赏开始怒放生命的各种观赏植物,只见她们个个如巧燕穿林人人似翻飞的彩蝶儿,直要把满园风光都给比下去了。在这中间,一位金发碧眼的西域美女特别惹人注意,不管是相貌还是服饰都带着异域风情,同时,举止间却有不输于在场众人的优雅。
“热依汗古丽妹妹,这里好玩吗?”,一人忽然挽起西域美女的手儿说到,只是这名字太过拗口,让众人都是笑了起来。
“我们最聪明能干的太平也会读错别人的名字,嘻嘻,真稀奇真稀奇。”,一位姐妹取笑道。
“有本事你读给我听听,哼。”,太平叉腰道,而那西域美女宛然一笑,说到:“太平姐姐,吾名确不好记,吾和汝情同姐妹,就喊吾小铃铛好了。”
众女来到湖心亭,亭内的石桌上早已备好蔬果点心,长平热情的拉着小铃铛坐在一起,谦让着品尝点心。这小铃铛的身份果然不一般,乃是哈密女王唯一的女儿,此番让其冒着长途跋涉的危险前来大华,显然有立她为王储的打算。同时,未来王储亲自觐见,自然还是为了那西域遥远的哈密国。
哈密国力弱小,身畔又都是强邻,偏还位置正处于大华通往中亚的必经之路,位置极其重要。自然,它也一直是强邻眼中的肥肉,比如,哈密国就曾因土鲁番国的干涉三立三灭。这种极其恶劣的地缘形势下,哈密国别无选择,只有依靠强大的大华帝国。其他任何一方,都不可能给哈密国带来长期的和平和繁荣。
所以,每年哈密的朝贡或者历任统治者的觐见分封都是很重要的事情,而这次小铃铛前来,更是因为土鲁番国看到大华国力衰弱,又因为同样遭遇到低温冻害,所以又开始大肆劫掠哈密,蚕食领土。
这次小铃铛来,就有一个很重要的目地,那就是想方设法说动大华皇帝派兵相助,甚至,哈密国可以让大华在其境内设立西哈密卫,从而能够震慑土鲁番国,保护哈密国长治久安。
实际上,这样一来,哈密国已经比藩属国更近一步,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想到这里,小铃铛皱起了眉头,待了这么多天,还没有见过大华皇帝的面,却是派了里外好几个公主来陪自己,不知道大华皇帝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食之无味的咬了一个金丝枣,忽然,小铃铛手掩口鼻,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跑到一旁呕吐起来。
长平大惊失色,父皇一定交代自己好好陪伴不能怠慢,为了出现此等状况。无故呕吐非同小可,很快,在专门设立的小铃铛临时行宫里,几位太医匆匆而至。内宫传唤不是公主就是嫔妃,如何能够怠慢。
绣帘低垂,一只白皙的手儿外伸,一位年岁最长的太医很有经验的取出一小块锦缎轻轻盖在玉手之上,老神叨叨的捻起兰花指,如蜻蜓点水般落在脉门。这可很有讲究,相当考验医者的技术和经验,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凌空虚度。旁边几位太医也纷纷露出了敬佩的目光。
忽然,那老太医面色大变,喜气洋洋的高声说道:“恭喜皇上贺喜皇上,这位娘娘有喜了!”
“啊!”,没成想号脉出了这么个结果来,太平面色一沉,喝问道:“你确定是有喜?如果说错可是欺君大罪。”
“绝无半点差错!”,老中医那可是能给皇上看病的,看错?怎么可能。
长平疾走两步,又问道:“可看出有多久身孕?”
“回公主,应已有两月有余。”,咱还能号出来日子,这不是吹的好不好。
“嗯,你年老昏花胡言乱语,来人,掌嘴一百,丢出宫去。”,当下,就有几名太监冲上前来,先是一顿抡圆了的嘴巴子,紧接着就拖了出去,连那两名打下手的御医也是一并拖走,不用长平再啰嗦,这些习惯了宫廷内斗的人自然就知道怎么办了。
天大的丑闻啊,哈密国的公主来大华觐见,却不知道为何突然怀上了两个月的身孕,而且还是在皇宫里意外发现,这要是传出去,不说哈密国,这大华的脸面往哪里放。这是哪个吃了熊心豹胆的家伙如此胆大包天,让我查出来,一定寡了这个挨千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