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儿抽泣着瞪了一眼王胖子，也不说话，小口地吃着西瓜。农妇看她不说只好转向那两个少年。
    这时，较胖的少年稀溜溜地几口就把西瓜吃完了，开口道:“我们仨一起去山里踩蘑菇，小雨哥抓了头大蛐蛐，山妮说它叫的好听小雨哥就编了个笼子，把蛐蛐带回来给山妮玩儿。后来，胖子叔看到了，说给我们十块钱，我们就卖给他了。山妮舍不得就哭了。婶子，你那个……”说着这胖胖的少年指了指桌子上的西瓜，有点儿不好意思。
    “敦子，不怪你胖，真上食。”农妇看了王胖子一眼，见他还在翻看笼子里的蛐蛐，就又切了一薄片，递给敦子。
    这时那个一直没说话的叫小雨的少年开口道:“兰花婶子，你们聊着，我回家看看奶奶，这钱先放敦子那儿，明天再分吧，敦子，你可把山妮送回家啊。”说着他上前把十块钱塞到敦子手里，转身想走，却被敦子一把拽住，把后得到的薄片西瓜塞到小雨手里，小声道:“给奶奶。”
    小雨呼了口气，眼睛有些红，什么也没说，拿着两片西瓜向村子的另一边跑去。
    “走了，山妮，回去晚了，你娘该骂了。”敦子回头道。
    “哎？别忘了，有好的我还收啊。另外，抓到野兔山鸡什么的，我给五十一个。”这时一脸兴奋的王胖子提醒道。
    “放心吧。你说了好几遍了，给钱俺们能不使劲抓？”敦子答应道。
    “哼！”山妮白了一眼，显然她不喜欢一个胖子叔。然后跟着敦子一道回家去了，他们两家住的近，天快黑了，敦子正好把她送到家。
    待几个少年都走了，农妇兰花婶儿不满地对王胖子唠叨道:“胖子，有钱你也不能胡花啊，十块钱买个小虫。没有比你更败家的了。”
    “哎呀，姐，你就别管了，去把手电筒和我大哥大给我拿来，我想起个事儿，去山岗子上给你弟妹打个电话，你们村儿连个信号都没有。”王胖子一脸急切地道。
    “不管，姐不管你，你能活到现在？”兰花婶儿更加不满。
    “好好，姐，我错了，我说错了还不行吗？我咋也不会忘了你和姐夫的恩情。”王胖子赶紧认错。
    兰花婶儿回屋取来了大哥大和手电筒。砖头一般的大哥大，兰花婶子拿两只手捧着，小心翼翼，就怕自己失手摔坏了，这个盒子一万多块呢，可不敢给摔坏了。
    王胖子看到她表姐的样子，嬉笑着一手抄起大哥大，一手抄起手电。
    “王胖子，敢去不。用我跟着你不？”屋子里传来老农张长寿瓮声瓮气的声音。
    “没事儿，你都累了一天了，早点儿歇歇吧。我自己去就行。”王胖子对姐夫的突然示好，显然不太适应。他父母去的早，又没有别的亲人，只剩下这么一个远房的表姐，比他大十来岁。当年他年纪小的时候没少来表姐家蹭吃喝。那时这个姐夫还年轻，虽说不是多么待见自己，但是总也没有把他往外撵。对于这样的表姐一家，王胖子的内心深处还是十分感激的。所以他后来混的好了，也没有忘了这唯一的一门穷亲戚，不但给外甥张大路找了生计，每年还买上礼物回来看望姐姐姐夫两回。
    “早去早回，我在锅台上给你留了饭。”兰花婶儿说完进了院子。
    王胖子对着空空的院门看了良久，吸了吸鼻子，向着山岗子走去。其实也就是十分钟的路，只是王胖子太胖，走上山岗子一屁股坐在地上，捯了半天的气儿，这才抄起大哥大按了号码。
    响了两声，对面接听。王胖子再也不见了刚才在村子里说话的底气，而是语气透着谄媚道:“秦老板吗？我老王，嘿嘿，对，就是那个王胖子。……嗯，我现在在东北老家呢。是这样，我今天机缘巧合下得了几只大将军，……对，那是绝对的，货色绝对的好，脑袋瓜子都透着红光呢。……嗯，我办事你还不放心。……嗯，那好，我带回去你看着货色给。两千块啊，行，保证让您满意，……嗯，那可不成，我这收来也花了一千多一头呢，您怎么也得赏我点儿路费吧。……嗯，好，那就这么定了，好的。秦老板再见。”王胖子喜滋滋地挂断，忍不住在心里佩服起自己，我王胖子怎么就这么聪明呢，这次回来看表姐不但搞到了几枚道光大钱儿，这又开发了大将军这条路，明天让几个小子再去抓上几头，拿回燕平市，那就是万把块钱到手啊。想到这儿，王胖子往回走的步子也轻快了许多，甚至还哼起了奇怪的小曲儿。
    王胖子打着手电远去，慢慢地看不到了，在他刚刚打电话的不远处的一处草丛里，一个人影缓缓站起身。灵巧而敏捷的几步就跃上了山岗子，注目着王胖子离开的方向，一脸的沉思之色。借着淡淡的月光可以看出，这个人正是回家给奶奶送西瓜的少年小雨。
    原来这小雨一路小跑回到家，看到炕上白发苍苍，面容憔悴的奶奶面前放着两个空碗。那是他中午给奶奶提前准备的用来盛饭和药的碗，看来奶奶晚饭和晚上的药都吃完了。其实自从奶奶这次生病到现在已经半年了，而这半年来，在外打工的爸爸一直没有寄钱来，自己给他去的信也都如石沉大海，没有一点儿回应。往日积蓄的一点儿钱为了给奶奶买药早就花光了，这几天一直是靠他踩蘑菇和猎捕野兔山鸡换钱在维持生计。当然这些他是不敢告诉奶奶的，他只是让奶奶好好养病，别的什么都不用管。
    “小雨啊，你……回来了。”奶奶躺着没有动，虚弱的问。
    “嗯，我回来了，下午跟敦子出去踩到了好多蘑菇，拿到镇上能卖十多块钱的。哦，对了，刚才回来碰到兰花婶子了，给了我两块西瓜，还凉着呢，来咱俩一人一块儿。”小雨说着把大块的放到奶奶手里，把奶奶扶起来，靠在墙上，自己拿了那个薄片的西瓜，想了想掰了一半，稀溜溜几口就吃完了，然后把另一半放在炕沿儿上，双手捂着肚子哎呦哎呦地叫了两声道:“奶奶，你都吃了吧，我得上茅厕去了，许是下午在山上吃烧兔子吃的不对劲儿了，坏了肚子了。”说着捂着肚子就往外跑，只是他却没有看到白发的奶奶等他跑出去之后，颤巍巍地拿起薄片的西瓜，含着眼泪大口吞咽，然后呜呜地哭着。
    小雨一路跑到山岗子，舔了舔嘴唇，残留的西瓜味儿真甜。其实他哪里吃了什么烧兔子。除了早晨喝了一碗米粥。他就只有中午吃了几个山上能吃的坚果和浆果。那东西消化快，再加上他如今十四五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这时候早就饥肠辘辘了，如果不跑出来，他怕奶奶听到他肚子咕咕叫就完了。到时候奶奶知道了真相一定就不肯吃药了，那可就完了。奶奶是他最亲的人，他说什么也得让奶奶把病治好，再说这季节山上能吃的不少，怎么也饿不死的。这不，他离开家门就一路奔到了这山岗子，这儿有一颗桑树，如今的桑葚已经可以吃了，所以他过来填肚子。只是他没想到还没等他开始爬树，就有一个人打着手电气喘吁吁地走来，于是他就顺势躲在了草丛里，这才意外地听到了王胖子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