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寻她寻得翻天覆地时,苏皖则带着苏宝在景王府住了下来,李殷一直负责景王府的防卫,景王离京后,府里的事便是他与秦管家负责,与秦管家商议过后,便将他们安置在了奉水苑。
奉水苑属于后院,不仅离前院很近,后方还有个小花园,风景极好。苏皖就这么带着苏宝在奉水苑住了下来。
苏宝一向起得早,起床后,就乖乖在院子中玩,前两天,他还能耐着性子不乱跑,第三天时,便有些受不住了,他这个年龄,正是好奇心旺盛的时候,见穿过垂花门,后方就是小花园,便想去花园里玩。
苏皖不放心他,便随他一道去的。园内有假山、流水、各种古树和亭台楼阁,一眼望去美不胜收。
苏宝的眼睛率先被面前的假山吸引了。假山是巨石堆砌而成,这些石头形态各异,有的像展翅欲飞的仙鹤,有的像昏昏欲睡的老虎,每一块巨石都像极了憨态可掬的小动物。
苏宝瞧得目不转睛,还好奇的伸手摸了摸,他长这么大,大部分时间都窝在小院中,所见的风景十分有限,来到此处时,甚至有种误入仙境的感觉。
苏宝一双乌黑的眸子亮晶晶的。
景王府的整个布局都出自大家之手,园林设计也匠心独特,饶是见惯了美景,苏皖也觉得这里美极了,瞧苏宝喜欢,她眼中也溢出一抹笑,愈发觉得带他来是一种正确的选择。
苏宝瞧到她脸上的小黑痣时,愉悦的心情却敛了几分,很不喜欢娘亲扮做旁人的模样,他踢了一下脚下的小石子,神情有些不高兴,“我想我娘亲了,你把我娘亲还给我!”
见他说耍脾气就耍脾气,苏皖有些无奈,摸了一下他的脑袋,安抚道:“小主子忘记奴婢之前说过什么了?但凡有办法,姑娘都不会把您送过来,您难道不好奇爹爹长什么样吗?”
苏宝咬了下唇,没吭声,他对爹爹自然是好奇的,可是想到以后都不能喊她娘,他就有些难受,整个人都有些闷闷不乐的。
清楚她也是被逼无奈,苏宝也不好再闹别扭,哼了一声,便朝一旁的荷塘跑了去,喊道:“你别跟着我了,让我自己待会儿!我不想看到你脸上的黑痣,丑死了!”
这小东西,分明是心中有气,不喜苏皖以奶娘的身份陪他,变相地为难人呢。苏皖又好气又好笑,她恭敬地跟了上去,回道:“小主子若是不喜欢旁的,奴婢都可以改,唯有这相貌是父母给的,奴婢想改都改不了,让您不快,是奴婢的错,奴婢任主子责罚。”
说着她竟想下跪,苏宝睁大了眼,他像个小炮仗,冲上来就抓住了她的手臂,余光瞄到一片衣袂时,才明白娘亲为何如此,他抿了下唇,小脸冷了下来,“动辄就爱下跪!逗你一句而已,真是开不起玩笑!难怪娘亲让你来盯着我!不是说了我最烦旁人跪我?你再这样,信不信我赶走你!”
苏皖眼底带了笑,伸手摸了一下他的小脑袋,“奴婢以后不跪就是,小主子勿恼。”
苏宝脸颊微热,哼了一声,趴在栏杆上,看小鱼儿去了。
秦管家这才从古树后走了出来。
他眼中满是笑意,望着苏宝那张与景王几乎一模一样的小脸,他目光中满是慈爱,含笑看了苏宝两眼,他才笑眯眯道:“王爷想必今日就收到消息了,不日就会回王府,也不知你们需要什么,老奴便命人准备了一些衣物,刚刚让人抬到了奉水苑,还有几样孩子喜欢的小物件,这几日两位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跟老奴说。”
尽管苏宝的身份还未确定,他仍旧一脸和蔼。自打见到苏宝后,他便有些震撼,苏宝不仅五官是景王的翻版,不经意流露出的神情也有那么几分相似。
大千世界,纵然有相貌相似之人,神采也不该如此像,瞧到苏宝时,他就仿佛看到了小时候的景王,心中也将他当成了小主子来看待,要不然也不会将他安排在奉水苑。
苏皖笑道:“有劳秦管家费心了。”
见他提起他们王爷时,他们俩仍旧不慌不乱的,秦管家脸上的笑更深了,“应该的。”
苏宝只是看了他一眼,就扭过了头,一副不爱理人的模样,秦管家并不介意,与苏皖客套了一番才打算离去,他刚转身走了两步,就听苏宝嘀咕了一句,“老狐狸。”
秦管家老脸僵了僵,显然也听到了,猜到可能是自己躲在树后的动作被他瞧到了,秦管家一张老脸又笑开了花,只觉得这位小主子真是跟景王一样聪慧过人,胆子也出奇的大,完全没有新到一个地方的怯弱。
苏皖神情有些微妙,虽然同样觉得这位秦管家不是个好相与的,见苏宝直接说了出来,她心中多少有些无奈,他们初来乍到,在景王没有归来前,能仰仗的唯有秦管家他们。若是得罪了他,自然没什么好果子。
她温声询问道:“好端端的小主子何出此言?”
苏宝看了她一眼,绷着小脸慢吞吞道:“我在说那条鱼,你看,旁的几条小鱼瞧到鱼饵都光明正大现身了,偏他躲在水草后,不定在打什么坏主意。”
听了他的指桑骂槐,秦管家竟一脸欣慰,他是真心为景王觉得高兴,刚刚之所以暗地里观察他们,也是想看看两人性情如何,见小主子年龄虽小,却有自己的主意,当真是老怀欣慰。
余光瞄到他笑出褶皱的老脸,苏宝神情有些费解,这老头莫不是傻子吧?竟听不懂人话?
秦管家笑盈盈为自己作了辩解,“刚刚老奴过来时,是听到两位正在说话,不好打扰,才在树后站了一会儿,并非心怀恶意,小公子莫要放在心上。”
苏宝不是得理不饶人之人,撇了撇唇,没再说什么。
苏皖笑道:“小主子心直口快,也没有恶意,秦管家也勿要放在心上。”
又客套了几句,苏皖才将秦管家送走。
他走后,两人又看了会儿鱼,荷塘是月亮形状,塘内有许多鱼儿,上方还建有汉白玉石桥,站在桥上的亭子里,既可乘凉,又可垂钓。
苏宝玩够了才回去。
怕他们多想,除了饭点会有丫鬟来送饭,小院中并没有外人,回了屋,苏宝就毫无形象地瘫在了床上,纯粹是累的。
他跑来跑去的,出了不少汗,苏皖打了盆水,拿了帕子,边为他擦拭小脸,边叮嘱道:“下次可不许这么鲁莽,亏得秦管家不是心胸狭窄之人,府里的一众事都是他负责,如今你爹爹尚未归来,你自己想想,万一得罪了他,他想使个小绊子,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苏宝不想听,怕娘亲继续念叨,才敷衍地嗯嗯点头,“知道啦!”
他声音清脆动听,哪怕是有些不耐烦,听在人耳中仍旧好听得紧,苏皖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眼中满是爱怜。
这几日,她时常用这种目光看他,苏宝心中微动,突然觉得之前的自己有些无理取闹,他耳尖微微泛红,神情也有些严肃,白嫩的小脸上浮现出一抹认真,“娘亲突然变化这么大,是不是怕我有了爹爹就不疼你了?”
苏皖却将手指压在了他唇上,蹙了下眉,清楚是娘亲两字犯了她的忌讳,苏宝呜呜讨饶。
苏皖这才松开他,他又躺了下来,半晌才别扭道:“奶娘放心,就算我有了爹爹,也不会不疼你和娘亲,子不嫌母丑,就冲你辛苦把我喂养大,我也会好好护着你的!”
说到最后一句,他大抵是有些害羞,抓起一旁的小被子就盖住了脑袋,苏皖有些忍俊不禁,她静静望着他小小的身体,心中只觉得暖暖的,也没说旁的话。
安王妃那边一连搜了几日,都没有找到苏皖,最后还是她哥从一个线人那儿得到消息,说一个女子带着孩子去了景王府。以为他们躲到了景王府,他便将此事与妹妹说了说。
纵使景王不在,有李殷跟秦管家这两人镇守着,也断不会让他们上门搜查,他便劝了妹妹两句,想让她就此罢手,毕竟他们若真有景王做靠山,此事还真不能硬来,整个京城谁不知道景王就是一个疯子,胆敢跟他作对,又岂会有好下场?
安王妃自然不愿意就此罢手,想到苏皖她便恨得牙痒痒。
她是淮阳侯府的嫡长女,相貌才情在整个京城都能排的上名次,当姑娘时,唯一不称心的就是凡事都会被苏皖压上一头。
定国公府倒台时,她是何等开心,她早就对安王芳心暗许,最终也如愿嫁给了他,当初出嫁时何等风光?她与安王刚成亲时,也算相敬如宾,就算他冷情了些,她也很高兴能嫁给他,觉得总有一日,她能笼络住他。
可是自打他瞧上苏皖后,一切都变了,哪怕她已经成了一个罪臣之女,只会给人蒙羞,他还是想得到她。
如果只是多个伺候他的侍妾,她也不是不能容忍,想想她堂堂国公府嫡女却沦落到为妾的地步,她由衷觉得高兴,可是,自打苏皖出现,他连她房里都不去了。
哪怕她使尽手段,他也无动于衷,就仿佛,除了苏皖,旁人就都是庸脂俗粉,让她如何不气?她堂堂安王妃,竟然被一个狐媚子比了下去。连安王此次之所以去江南,都是因为听说那边有苏皖的消息。
如今好不容易让她得知苏皖的下落,她只觉得是苍天有眼,苏皖一日不死,她就一日睡不安稳。
想到陆阁老的小孙女对景王可谓是死心塌地,安王妃眼眸微微闪了闪,唇边总算溢出一抹笑,让人去陆阁老府上给陆佳惜传了个口信。
此刻,陆佳惜正在院子里,她是爱花之人,院子里有一个大花坛,坛中则密植着紫薇,木槿等各种花朵,远远瞧着万紫千红,给这座小院添了不少雅意。
她正弯腰修剪着枝叶,少女身姿婀娜,一身海棠色的长裙摇曳在地,她唇边泛着淡淡的笑,见丫鬟匆匆跑了进来,才蹙眉呵斥了一声,“怎地又毛手毛脚的?”
丫鬟在她耳旁说了一句什么,她手一抖,将花朵都剪掉了,秀丽的面容上闪过一抹错愕,“你说什么?”
丫鬟气喘吁吁地又重复了一句,“真的,是安王妃派人过来亲口告诉奴婢的,这事应该假不了。姑娘,听说孩子都三四岁了,还是个小男娃,这可如何是好?”
陆佳惜紧绷着脸,眼中泛着一丝冷意,“给我备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