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景知浑浑噩噩。
他眯着眼,憔悴中透着一股野性,有几分性感。
南嫣很着迷。
但是她还算清醒。
“郁景知。”南嫣气息不稳,“熙熙来看你了。”
听到熙熙,郁景知涣散的眼神仿佛有了生气,他微微侧头,朦胧的视线睇向门口的人儿。
心里的伤和痛,仿佛找到了一个宣泄口,差点全数倾泻而出。
他深吸口气,想起身,奈何维持一个动作太久,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还好南嫣动作够快,扶住了他。
“熙熙……”他呢喃她的名字,那头白太让人心酸。
赵颜熙站在门口,心里泛着酸。
她想过去,抱住他,安慰他,以朋友的身份鼓励他。
奈何介于身份,只能远远的看着。
还有一个南嫣,她便驻足了。
曾经潇洒肆意的男人,如今如此狼狈,任谁看了不心疼。
都说男人不愿意把自己最糟糕的一面展现在人前,她想,郁景知也是有自尊心的。
郁景知确实这么想的!
待看清赵颜熙的容颜,他痛苦的低喃,“你先到客厅等我,我一会过来。”
“好。”
赵颜熙懂他,转身走了出去。
南嫣不放心丢下郁景知,还扶着他。
“你也出去吧。”
“郁景知。”南嫣想哭。
她是个大大咧咧的姑娘,除了母亲去世的那阵子,从没为人哭过。
现在的郁景知却让她心疼。
“出去吧,我一个大男人让你来照顾,说出去会被人笑话的。”
“我跟你说。”南嫣抹了把泪,“熙熙可是连夜过来看你的,她很在乎你这个朋友,你给我振作起来。”
“晓得了!”郁景知说不出的烦躁。
“不知好歹。”
南嫣说完这句话就跑了出去。
郁景知没让赵颜熙等太久,郁家的偏宅里摆满了各种茶点,就连南嫣都去了外面,只剩郁景知和赵颜熙。
“南嫣也真是的,这种事情跟你说做什么,害得你大半夜的奔波。”郁景知是真心疼她。
他看到了她脸上的倦色和苍白,“熙熙,你没事吧?”
赵颜熙是有点累,但还不至于那么脆弱。
“没事。”赵颜熙看了他一眼,“很抱歉,之前一直没时间来探望你母亲,没想到她……”
“无妨,她也不大愿意见人。”
人到那一步,只想最亲的人陪伴在自己身侧,是不希望有人去叨扰的。
赵颜熙想起了赵赫初,一阵惆怅。
她和沈君皓即使和好了,这也是她心里过不去的坎。
“生老病死我看得很开,我母亲近两年身体一直不太好,活着也是折磨。”郁景知望着满室的华丽,苦涩的勾唇,“她是被人激怒而死的,我却什么都做不了。”
赵颜熙不吃惊,只有深切的同情。
豪门世家的内幕,多数震碎三观。
就郁父那种为人郁景知都知道,郁夫人怕是不好当。
“我爸在外面一直有小三,还不止一个,我妈出身名门要面子,暗地里我劝她多次离婚,她不肯。”
“可笑的是我爸,还以为我妈爱他爱到无法自拔,越发肆意妄为,甚至还嚣张的把女人带回了家。”
这也是郁景知不愿意在郁家的原因,太过于毁三观。
母亲又有根深蒂固的门第观念,怎么说都说不通透,他生气。
现在母亲走了,郁景知很后悔。
他应该在最难的时候,陪在母亲身边的,至少她不会那么难受。
他内心的自责永远也过不去。
“我爸最近又有了新欢,频繁去找我妈,这件事我也是昨天才知道的,我妈虽然早消磨了对我爸的爱,可她是一个要面子的人,那种没素质的女人她哪里是对手,本来身体就不好,听了那些话气急攻心,没多久就被气死了。”
唯一让郁景知欣慰的是,母亲死在了他怀里。
那种感觉,没有经历过的人是不会感同身受的。
赵颜熙太能理解了。
但是郁夫人为什么会死,也是封建思想的根深蒂固。
现实中有太多这样的女人,为了所谓的面子选择委曲求全。
“这不是你的错,郁景知。”赵颜熙说,“人各有命!你不是一直希望你母亲选择离婚解脱吗,她不过是选择了别的方式解脱,既保全了她的颜面,也做回了自己,对于她来说是一种体面。”
郁景知确实被安慰到了。
郁夫人咽气之前拉着郁景知的手说,“别为我悲伤,我等着一天等很久了,唯一的遗憾是没能看到你成家。”
“那个叶小姐,你不喜欢便罢了,凡事不可强求,看看我这辈子,强求下来的婚姻多委屈。”
“郁景知我的好儿子,以后我不在了,你要保全自己,人生在世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我太委屈了,你千万别步我的后尘。”
“这是妈唯一的愿望了,好好做自己!”
说完这句话,郁夫人就咽气了。
郁景知怎么能过去呢。
他都没告诉母亲,这些他都可以做到,她完全不用担心,只需要好好的做郁夫人,因为他现在即便脱离郁家也能给母亲良好的生活,不必忍受世俗的流言。
可惜的是他连说这话的机会都没有。
赵颜熙陪郁景知到天亮,她要回酒店休息。
临走前她把南嫣留下来,交代郁父,“南嫣是郁少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还希望郁老爷多多照顾。”
有了赵颜熙这句话,郁父肯定不敢轻看南嫣了。
南嫣要送她,被赵颜熙拒绝了。
“我身边有人照顾,你还是留在郁家吧,你看那个,叶臻臻,郁景知都和她退婚了,她都能厚脸皮的粘上来,学着点啊。”
南嫣,“……”
赵颜熙实在是累,到酒店倒头就睡,以至于沈君皓打好几个电话都没接到。
沈君皓抵达京城后得知赵颜熙去了云城,连家都没回直接飞了云城。
赵颜熙是美食的香味刺激醒的。
她微微睁开眼,头顶传来熟悉低沉的男音。
“醒了?”
赵颜熙,“……”
“算起来还没有一个月呢,不认识了?”
赵颜熙慢慢起身,声音带着睡后的沙哑,“你,你来了多久了?”
“刚到一会,听保镖说你来了酒店也没吃东西,累得很,现在已经下午了,赶紧起来吃点。”
沈君皓辗转给她拿了鞋,就要蹲下身给她套上。
赵颜熙受宠若惊,缩了缩脚。
“我,我自己来。”
这种感觉是挺好的,但太不真实了。
沈君皓执意握住她的脚裸,“我来吧。”
他动作熟练,一气呵成。
赵颜熙也没矫情,起床坐到餐桌前。
因为怀孕,这些日子她的胃口一直不好,沈君皓的打包的是云城特色,很合她的胃口。
赵颜熙吃了不少。
“喜欢的话,家里可以请个云城的厨子,每天都给你做现成的云城菜。”看到她食欲大增,沈君皓挺有成就感的。
“太张扬了,京城也有不少我爱吃的,没必要麻烦。”
“不麻烦。”沈君皓也陪她吃了不少,“我在云城多年,也挺想念这里的一切。”
赵颜熙抿唇不语。
其实云城对于他们俩来说,回忆并不美好。
但却是他们相识的地方。
“朝夕的手术就在这两天吧?”
沈君皓答非所问,“你脸色很差,这两天一直在忙音乐室的事吗?”
“嗯。”
本来音乐室预计三天后开业,但是朝夕要做手术,赵颜熙想重新选个日子,不急在这一时。
“缺什么就告诉我。”
“一切就绪,就差一个好日子了。”
“熙熙。”沈君皓眼神认真,“你和我很生分。”
这话说出来,赵颜熙便不好接了。
哪里是生分,是他们经历了太多,重新在一起顾忌的也就多了。
她再也不是二十多岁的小姑娘了,凡事只图自己开心快活。
“从哪里看出来的?”赵颜熙扬起唇。
“感觉,我不是傻子。”
这话成功逗笑了她。
沈君皓回来,赵颜熙肉眼可见的开心。
无论两人在一起说什么,做什么都好。
赵颜熙解释说,“最近确实太忙了,而且我们都有自己的事。”
沈君皓有点失落。
从前她可不是这样的。
沈君皓绕到她身后,抱住她,炽热的呼吸落在女人耳畔,手也开始在她身上不规则的游离。
分开这么久,他不想就不是男人了。
正好她睡了一下午,眼下也吃饱喝足了。
赵颜熙身体一颤,很快来了感觉,光是闻着身上独特的气息她就无法自拔了。
“熙熙,我很想你。”男人的唇吻上她的耳垂。
他太清楚她的敏感!
赵颜熙喘着粗气,手掌已经覆上男人的脸,她下意识的紧了紧双腿,娇柔的声音拒绝,“不可以。”
但是这语气听在沈君皓耳里就像是欲拒还迎,还挺刺激。
男人咬在她的耳垂,赵颜熙吃痛。
沈君皓松了口,用手抚摸她泛红的耳垂,“真的弄疼了?”
赵颜熙趁机起身,“我要去郁家一趟。”
“急什么……”
“沈君皓,我在这边有几天,你先回去吧,刚回国肯定有很多事情要处理。”
她如此冷淡,甚至连最亲密的事都拒绝和他做,脾气再好的男人也窝了火。
“因为郁景知?”
“什么?”赵颜熙反应迟钝。
沈君皓抿唇。
赵颜熙扶额,“总统先生,你未免太幼稚了。”
“幼稚吗?有一说一,郁景知对你没有存那个心思?”
沈君皓实在是烦躁,从兜里摸出根烟意欲点燃。
赵颜熙手快的抢了过来,“抽烟有害健康。”
沈君皓阴郁的脸色缓和了些,“关心我?”
“你是朝夕……”
“别说了,这话我都能背了。”他似乎也不生气,“没办法,郁景知没我命好。”
赵颜熙:挺会自我安慰的。
“沈君皓,朝夕跟我说想要个妹妹。”赵颜熙试探。
沈君皓多聪明,这话一出,他的视线就落在赵颜熙身上。
赵颜熙顶着压力,转移话题,“我真的得去郁家了,南嫣还在那儿。”
“你现在的身份这时候不方便去,人多,等晚上吧,我陪你一起。”
“你陪我一起,不得让郁家更乱吗?”
沈君皓揽过她,“我保证不会发生这种情况,现在你属于我。”
“可是……”
沈君皓的手指压住她的唇,“时间还早,陪我去个地方吧。”
赵颜熙万万没想到,沈君皓说的地方是墓地。
俩人先去看了赵赫初,沈君皓握着赵颜熙的手站在墓前,女人神情悲戚,双眸泛红。
即使已经过去好几年了,赵颜熙还是忘不了把她当成亲生女儿的赵赫初。
这才是她的父亲!
因为爱她母亲所以爱屋及乌,疼她入骨。
“爸,我们来看您了。”沈君皓把准备好的花放在墓前,“我和熙熙都很好,您不用担心。”
赵颜熙泪流满面,她突然很想问,沈君皓,你的良心安吗?
当年如果不是沈君皓晚去一步,她的爸爸说不定到现在还活着。
赵颜熙胸口像是卡了根刺,她突然挣开沈君皓的手,转身跑了。
沈君皓皱眉,在墓前说了几句转身去追。
最没资格来看爸爸的,就是沈君皓!
赵颜熙站在墓地,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她驻足等他。
“熙熙!”
沈君皓大步追来,眉眼透着急切。
赵颜熙红着眼看他,“沈君皓,你现在可以告诉我实话了吗?”
“什么?”
“我爸的死,是你,还是周然。”
沈君皓语塞。
真相太残忍,他说不出口。
赵赫初的死他也很惭愧。
“到现在你还有什么不能说的,谁能给你定罪呢?周然已经死了,你还怕我为难她吗?”
这就叫做翻旧账吧,还真是让沈君皓头大。
他突然觉得自己太冲动了,不该来这座城。
这座城有着太多的伤痛,来了只会触景伤情。
“沈君皓,要你说一句实话这么难吗?”
“熙熙!”沈君皓为难,也陷入痛苦的回忆里。
“你爸他,被抓进去后一直在服用一种药,他可能早就有这个打算了。”
赵颜熙追着问,“谁给他送的药?”
“我。”
赵颜熙没站稳,差点晕倒。
沈君皓的手扶着她摇摇欲坠的身躯,“但是熙熙,我不知道那是要他命的药,他想自杀,蓄谋已久。”
原来,她爸爸的死还有这么深的内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