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忘归在屋顶待了两天两夜,别说高手,连根鸟毛都没见着,气得臭骂凤砚卿一顿,说他欺师灭祖,一天就知道忽悠他师父。
凤砚卿撩了撩眼皮,懒洋洋地道:“师父,这人没来,有两个原因,一是知道你在这里,被震住了,不敢来。”
池忘归捋了捋胡须,拿眼角看他:“这还像句人话。”
他不想听第二了,但凤砚卿坚持说完:“第二,则是人家知道你就那么点功夫,不稀罕过来和你切磋。”
池忘归撸袖子:“你过来,你师父我今天就教教你什么叫尊师重道!”
凤砚卿身子一转,抬脚往屋里去:“歌儿叫我喝药呢,先走了。”
话音未落,人跟阿飘似的不见了踪影。
池忘归吹胡子瞪眼,想去教训教训他,又担心被楚鸢歌迎面撒一把毒粉,毒晕了他之后一把火烧了他的胡子和头发。
左思右想,还是觉得做师父要有做师父的样子,大度沉稳,不跟年轻小屁孩一般见识。
池忘归说服自己,捋着胡子跃上屋顶,决定再等一天,如果没人来,他就把凤砚卿打一顿。
皇天不负苦心人,这天入夜后,池忘归正枕在屋脊上数星星,倏地树影摇晃,一道黑色身影从远处而来,直接朝着白素的屋子
里。
池忘归精神为之一振,侧着身子跳下屋顶的同时,随手摘了片树叶朝来人掷了过去。
那树叶夹杂着几成内力,直逼面门,杀伤力极大,黑衣人不得不闪身躲过,亮出手中利剑,蓄势待发。
“好小子,你终于来了。”池忘归在院中站定,微微眯着眼睛,夜风吹起他颊边的几缕白发,颇有气势。
黑衣人露在外面的双眸紧盯着他,沉声道:“老头,不要多管闲事。”
遇到战斗,池忘归一贯是严肃的,他没多说废话,提起内力就攻了上去。
因为凤砚卿说过来人是高手,故此,池忘归出手也没过多保留,夹杂着七成内力的一掌,直接朝着黑衣人的胸口打去。
原以为对方会很快反应过来,和他过上几招,没成想,黑衣人连这一掌都险些没接住,后退了好几步才站稳。
池忘归当即眉头一皱,面色不善地看着他:“这也敢自称高手?”
黑衣人捂住胸口,用力喘了几口气,面巾下的唇色略有些发白,心道:我什么时候说过自己是高手了?
没等他想明白,池忘归寻思他是有所隐藏,下一招紧接而来,黑衣人微微瞪大眸子,勉勉强强地和他过了几招。
眼看着打不过,那黑衣人一咬牙,从怀中摸出一枚黑色弹丸扔下,借着浓烟的遮掩,迅速逃之夭夭。
池忘归想追,被在暗处看了半天的凤砚卿叫住:“师父。”
池忘归转头瞪着他:“这就是你说的高手?”
“他?”凤砚卿从阴影里走出来,“自然不是,他只是一颗不顶用的棋子而已。”
“那就好,否则你输给这种级别的废物,我都不好意思说你是我徒弟。”池忘归背起双手,一脸不尽兴的样子。
凤砚卿扬扬眉头,没接这话。
“话说回来,里面住着的这个女娃娃什么来头?”池忘归指了指屋子,现在才想起来问。
凤砚卿道:“官盐一案的关键人物。”
池忘归眸色深深地看着他,仿佛在无声地质问他放什么屁。
他人虽然在外面飘荡,但对官盐的案子还是有所关注的。
严玉宏死了,他徒弟手里捏着一些证据,想办人随时都可以,犯得着用这么多影卫来保护一个女子?甚至还劳动了他。
凤砚卿任由他看,八风不动:“官盐一案和朝中官员有所牵扯,这女子是严玉宏的相好,知道不少东西。”
池忘归将信将疑,拧眉问:“是朝中有人要杀她?”
凤砚卿含混地“嗯”了一声。
前朝皇室的人,姑且也算朝中吧。
“师父,你见多识广,可能把江湖中排得上号的高手都跟我说说?”凤砚卿在石桌前坐下,慢悠悠地倒了杯茶。
池忘归见他面色严肃,收起损徒弟和自恋的心思,也在他对面坐下,不疾不徐地和他说了起来。
江湖纷乱浩大,在高手排行榜上有名有姓的人物,凤砚卿都是知道的,他着重问的是那些很厉害,却又不常见的人。
池忘归也懂他的意思,专门挑着那些排行榜上没有却武功极高的人说。
一圈听下来,凤砚卿没找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他将那位将军的身法和武功描述了一下,池忘归绞尽脑汁想半天,没有任何印象,不由得问自家徒弟:“你确定有这个人?”
凤砚卿无奈地说:“师父,我和他交过两次手,拿这个骗你做什么?”
池忘归捋捋胡子,沉思片刻,道:“我得空了帮你打听打听。”
“多谢师父。”凤砚卿真诚地道,顿了顿又补充,“不过,师父眼下还是先帮我守着这里吧。”
今晚来的人,他大概猜到是谁了。
虽然连白素的屋都没进去,但恰恰说明了他们并不想放过白素,若是迟迟杀不了她,那位所谓的将军会亲自来也说不定。
凤砚卿并不想将人击杀,而是想活捉,这件事,目前只有他师父能办到。
池忘归轻哼一声,道:“若来的都是今晚这种不堪一击的小虾米,岂非浪费我时间?”
凤砚卿瞥他一眼:“我让影卫去千阳城给你买桂花酿。”
池忘归假装矜持了一会儿,轻咳一声,勉为其难地道:“看在你如此诚心的份上,师父我就帮你这个忙。”
凤砚卿皮笑肉不笑:“谢谢师父。”
有美酒当酬劳,池忘归不计较他的无礼,又在屋顶上当了几天的保镖,却始终没等来他徒弟所说的人。
而这几天里,白素伤势大好,楚鸢歌去问话,将她知道的东西全部套了出来,有用没用的,加起来有几箩筐。
据白素所说,严玉宏和那位将军的联络点,除了红鸾楼后巷尽头的那处茶楼,还有城外的一家农户。
严玉宏偶尔会出门,几乎每次都会和那位将军在那家农户联系,双方交换部分信息,或是那位将军给严玉宏下达重要指令。
凤砚卿派出影卫,按照白素说的地址找过去,却只见几具已经僵硬的尸体,一番询问之下,知晓那几人是屋宅主人。
影卫就地搜查,没找到有用线索,把人埋葬之后便离开了。
白素还交代了严玉宏和那位将军的联络暗号,说是严玉宏某次喝醉的时候告诉她的。
凤砚卿让人照着发出了联络讯号,却迟迟没等来那位将军的回应。
楚鸢歌再度踏入白素的房间,脸色十分难看:“白素姑娘,你说的东西,没一样是有用的,我想,我该重新审视一下你的诚意了。”
白素满脸真诚:“这些都是大人告诉小女子的,小女子句句属实,绝无欺瞒。”
楚鸢歌冷脸看着她。
白素道:“王妃,那位将军不是普通人,大人已死,您和王爷在这里,以他的谨慎,不露面才是人之常情。”
楚鸢歌眯缝了一下眼睛:“听起来,你似乎很了解那位将军?”
白素不慌不忙地说:“听大人念叨过多次,对他的脾性略知一二。”
“是么。”楚鸢歌点了点桌面,“说说看,那位将军是个什么样的人?”
白素说了八个字:“心狠手辣,谨小慎微。”
楚鸢歌问:“何以见得?”
白素道:“若小女子没猜错,大人之死,乃是他所为。”
楚鸢歌不置可否。
“大人为他办事多年,他说杀就杀,还用如此龌龊的方法,企图栽赃于我。”白素眼中闪过一抹恨意,“多狠毒的人啊。”
楚鸢歌眼中浮现一抹玩味,没插嘴。
白素又说:“大人每次与他联系,他都要再三查证,很久之后才愿意现身相见,谨慎得甚至有些过分了。”
楚鸢歌点点头,似乎很是赞同她的说法,却是突然风马牛不相及地问:“完事之后,你想去哪里?”
白素愣了一下,继而凄楚一笑,道:“王妃不是说,全听王妃安排么。”
楚鸢歌毫无压力地道:“我这人做事看心情的时候多,现在突然想尊重你的决定了。”
白素认真想了想:“除了苏扬城,小女子没去过别的地方,一时不知该去哪里。”
楚鸢歌眼神深了深,问她:“荣安城怎么样?凤国皇都,繁华奢靡,以白素姑娘的姿色,去了那边,说不准能做个花魁。”
伤着的时候只觉得五官底子还不错,这几天好了才发现,这位白素姑娘是个货真价实的大美人。
虽说苏扬城美人多,但她的容貌,在红鸾楼没做个头牌什么的,着实令人费解。
白素笑了一下,低垂着眸子:“王妃说笑了。”
“没开玩笑。”楚鸢歌撑着下巴道,“既然你没有想去的地方,那等你身子再好一点,就去荣安城吧。”
白素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楚鸢歌却没给她机会,说完就起身出了房门。
回到她和凤砚卿的屋子,后者正给她倒了杯茶,楚鸢歌抿一口,张嘴就是一句:“白素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