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雷阵雨过后,天放晴了,空气倒也更加的清新了。
虽近傍晚时分,淮县县衙的大堂之上,却还是那么的热闹,原来,这里临时摆了筵席,庆功与接风洗尘一并办了,倒也省事!
此时,知县大人柯寒端坐于他的案桌前,仍不时地将那惊堂木甩拍一下,那种高高在上意气风发的样子,浑身上下都透着一个“爽”字,好受用啊!
他特意让人将这筵席摆在衙门的大厅内,自己居首位上,其他所有人等皆分两侧入座,要的就是他常在古装电视剧中看到的君临天下,指点江山的感觉!这货——
管这一刻接待的是什么顶头上司、洲府官员和修行极深的老道呢?在淮县,我就是老大!
“啪”的一声,惊堂木再度重重地拍响,四下旋即就安静了下来。
跟往常一样,在这还算比较周正的酒席上,怎离得开领导的发言?果真是要发一番感慨的!柯寒忘不了在那个外企,每年的年会上,领导总要冠冕堂皇地说上一通的。
今天这样的场合,自己当然不能例外!
众目睽睽之下,柯寒轻咳两声,然后站起来,走到中央,说道——
“同志们,朋友们!
我们首先来点掌声,欢迎远道而来的知府大人!感谢他对我们淮县工作的一贯的督促和指导!
同时,有请各位,再以热烈欢的掌声欢迎我们‘淮一队’的祖师爷,鼎鼎大名的怀柔道长,感谢他老人家对我们的鼎力支持和帮助!
话说今天,封了那红楼,不!那个‘越秀楼’,我的这个心情啊很激动。
咱们淮县的精神文明建设从此跃上了一个新的台阶,也就是说,从今天开始,诸位更当严阵以待,不可懈怠散漫!
嗯,废话少说,我还是献歌一曲吧,聊表心意——”
底下一片哗然,那个知府大人陶平和仙风道骨的怀柔道长以及淮一队的所有成员都不太明白柯寒的意思,只有洗耳恭听了。
“……今日痛饮庆功酒,壮志未酬誓不休;来日方长显身手,甘洒热血写春秋!……”柯寒很自然地调了一嗓子京腔,倒也不失韵味。
其实,他就只会这两句!呵呵,献丑嘛,也是要有魄力的!!柯寒老爷嘛,呵呵,最不缺的就是这样的魄力。
尽管就这两句吼吼,也早已让众人都傻呆了,他们虽然都不懂,但感觉听起来还是蛮顺耳的!尤其这词,蛮鼓舞人呢,便不由得感慨:看不出,老爷雅兴,还会这一套呐?!
咳咳,惋惜了,他们哪里懂得这几百年后的高雅艺术?嗯,用这种迷离的眼光和傻了吧唧的神情看柯寒的演出,实在是一种糟蹋啊!
“操那闲心做啥?反正就这两句唱,省了我多少的废话呢!”柯寒忍住笑,想道,“聚餐后的卡拉ok嘛,助助兴,还是不错的!开心就好!!”
柯寒同志唱完了一嗓子,大喇喇地回到案前坐下。
这时,两侧座席上鸦雀无声了,大伙都望着柯寒呢,似乎很享受很沉醉的样子,让柯寒备受感动。不一会儿,这些人又拼命地鼓起掌来。
柯寒便不失“谦逊”地笑笑,他刻意要拉近他和下属之间的距离,并藉以向陶知府示意,咱淮县,不是一般的团结!很招魂地招呼一声道:“兄弟们辛苦了,某先干为敬!”。
说完这话,柯寒径自举杯,扬起脖子一饮而尽。
淮一队的队员大受感染,他们几乎就发疯了,一个个的兴奋至极,争相效仿柯寒的做派,也各自端着酒盅,将酒一口闷掉。
马常发则露出崇拜仰慕的神色,他目露艳羡,眼含泪光,一声不响的来到柯寒面前,恭恭敬敬地好生顶礼膜拜了一番,算是鸣谢县太爷的知遇之恩!
顿时,众人哗然,遂又掌声不断!
接着,淮一队的弟子也一起齐刷刷地叩拜柯寒。
“这个马大帅,真他妈太给力了!竟然还让老爷找到了当明星的感觉?!”柯寒哼哈不已,心中一片敞亮。
面对徒子徒孙,怀柔道长也是悦然,如此,倒是把陶知府完全晾在了一旁。
柯寒兴趣盎然,他借酒发疯的对他的卫队道,“诸位爱将平身——”
活脱脱的一个土皇帝啊!
这一阵戏耍,使得柯寒心满意足。眼望着满堂的好汉,忽而又觉得,好像少了些什么?
——除了女人,还能有啥?!
一想到女人,情不自禁地就想到了秀儿,这一瞬间的思维,竟也让柯寒心事重重的了,就十分地挂念起秀儿,只恨眼下事情太多、太烦,这该死的越秀楼——
这时,淮一队的队员对柯寒敬若神明,光顾着拼命地鼓掌,哪管那个曾经盛气凌人的陶知府了?
大厅之内,觥筹交错,众好汉更是大块朵颐,刹那间热闹异常,这景象,犹如梁山好汉聚会,喧嚣阵阵。
和下属称兄道弟的,在大顺朝的天下,恐怕柯寒还是第一个!怎的就没有一点规矩了?却也是上尊下卑的,很是让陶知府搞不明白,这货到底施了什么魔力啊?!
这一会儿,闷坐在一旁的陶知府环顾四周,无所适从。
很显然,陶知府与这里格格不入!他想要发飙,却又忌惮柯寒这个土皇帝,对那个兴致正高的怀柔道长也是讳莫如深。
他搞不清、更让他难以接受的是,传说中的那个怀柔道长向来都是清高无比的,怎的也能与这浑球同流合污了?还是什么淮一队的祖师爷?什么意思嘛?!
陶知府心中愈加光火,他气极生恨,在心底里妒骂着柯寒:这厮,轻浮啊!哪像一个父母官啊?这县衙!哎,这里简直就是一个土匪窝嘛!乌烟瘴气,岂是人待的地方?!也罢,我暂且需回了州府才好啊!哪怕是连夜回去……
正在这时,衙门外突然响起了一阵鞭炮声。
众好汉皆是讶然,一个个的都放下酒杯美食,循声向外张望。
厅外,烟雾渐渐散去,月明星稀的,加上衙门口的几只大灯笼闪着足够的亮光,便清晰可见门口跪着一个老妇人,旁边还陪着几个佣人和家丁摸样的人,看那样子,不像是普通百姓人家的妇孺,所有人就有些不解。
陶知府张了张嘴,未及出得声来,他仿佛有所顾忌,竟也忘了放下杯子,尴尬地扭头坐着,心中懊恼怎的就抽身不得了?
怀柔道长见了热闹,觉得新鲜,他轻轻地放下杯箸,定定地坐着。
柯寒倒是稍稍有些紧张了,微醉泛红的脸颊好像被冰镇了,心想:这种场景,有损官员形象的!若是在1世纪的县政府大院,那不被老百姓骂死才怪呢!
呵呵,这位强悍的县太爷也有忌讳?他也有犯愁的时候啊?
“堂外夫人是谁?所谓何事?”一秒钟的惊诧之后,柯寒强作镇定,手托下巴,空捋了一把,又习惯性地摸了摸鼻翼,学着古人的口气问那夫人。
“李老太太,您这是……?”新聘的小会计雷达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他盯着那位老妇人看了看,有些惊讶,径直走上前去,伸手就要搀扶那位被他叫做李太太的老妇人。
老夫人依旧跪伏着,她好像没有听到柯寒的问话,也谢绝了雷达的好意。
“启禀老爷,这位是‘李记绸庄’李玉胜李老板的老母亲。”小会计雷达转身迎向柯寒,他单膝跪下,双手抱拳举至眼眉,毕恭毕敬地禀告柯寒。
“李玉胜?”柯寒当下一惊,他离席快步走到老妇人的跟前,马大帅则紧随其后,柯寒托起老夫人的胳膊,疑惑地问道,“就是在‘怡养堂’葬身火海的那个……?哎,还沉浸在丧子之痛中的老太太,来衙门口燃放鞭炮,却是为何?哦,老人家快快请起,有什么事情竟可以跟本官说说。”
老太太竟然深深地磕了一个头后,便挺起腰杆来,施施然道:“老妇丧子,本当痛不欲生,却亦为欣然。其一,我那犬子沿袭其父业,在淮县经营着‘李记绸庄’,开始时,倒是勤快,尚能秉承守信营生,买卖一向兴隆。可自打这城里开了那越秀楼,我那孽子便犹如恶魔附身,沾染了嫖赌恶习,无心做事,终日与那些妖精厮守,混迹于赌桌之上。更甚是,他还全然不顾家人的反对,执意要休了同甘共苦二十载的婆姨,欲与那越秀楼的赛西施媾合终生。为此,我那儿媳没少受罪啊!其二,孽障自甘堕落,还跟那妖精学会了吸食鸦片,从此,一蹶不振,原本还算殷实的家底渐渐衰败,哎!可怜我那儿媳苦苦支撑着这个几近垂暮的家,真到了欲哭无泪的地步了……”
老太太气喘起来,浑身颤抖不已,柯寒连忙授意马常发,搀着老太太坐下。
“欣闻石县令关了‘越秀楼’,并已经捉了那个可恶的老板及老板娘,石大人做事果然干脆果断,老妇特意过来,燃放鞭炮以表钦佩,并示以谢意,衷心感谢石知县为淮县做了一桩大好事!恩德无量啊!哎!我那孽障虽死不足惜,但也是因为深受毒害,故而,老妇恳请石青天,要铡了‘越秀楼’的众祸害,还淮县一个洁净和平安!”老太太虽佝偻着身子,但言之凿凿,让人感动不已。
柯寒认真地听着老人家的话,倍受鼓舞,更加坚定了锐意改革的雄心壮志,不由得握住老人家的干瘪的双手,劝慰道:“老人家深明大义,感人至深!您放心,本官绝不会轻易放过任何一个毒瘤的,有诸位乡亲的鼎力相助,何愁治不好淮县的风气?哦,对了,今天,咱雷州府的陶大人也正好在此,我们一定会给淮县人民一个好的交代的!”
陶平心底里气愤不已,他想躲也躲不过了,只得讪笑着,却一言不发。
“陶大人?”老太太突然冷眼横眉,面露狠色,急急地问道,“他在哪?我,我跟他拼了!……”
老太太话未说完,却一头栽倒在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