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越冷了。
立冬那日,熹贵人晋熹嫔,博尔济吉特贵人晋谦嫔。
冷风肃肃,寒意彻骨。
端妃在紫禁城第一场雪落下的时候,无声无息殁了。
年羹尧已没有威胁,皇上和皇贵妃多年来恩爱两不疑,自是没有任何嫌隙可言。
或是说,两个于己都是感到愧疚的女子,皇帝终是选择了皇贵妃。
真相是需要埋葬的。只要有那碗红花在,那个小产的孩子在,皇贵妃和端妃之间就永远不可能平和,既然端妃迟早都是要死于皇贵妃怨恨折磨下,不如就舍了也好。
皇帝感念其多年伴驾,似心痛不已,特下旨,将端妃追封为端贵妃,谥号“贞静”,以皇贵妃仪制下葬。死后也是极尽殊荣了。
年世兰听闻了消息倒默默一会。说不上悲痛,也不曾后悔,只是对其的怨念到底随人死而消散了,竟突然有些茫然。
那碗药,或许她最开始知情,也并不知情,可最后,是她自愿替皇上承担罪名。将心献祭给了无情之人,注定会自取灭亡。可就算她只是被借用的刽子手,她也永远不会原谅齐月宾。
小产之痛,看其化作一滩血肉,谁又能够忘却。
她们从前也曾交好,姐妹相称。齐月宾情愿被自己苦苦折磨,甘心承受皇帝的多年冷漠,即便清楚皇帝一直放任自己的肆无忌惮,多年如一日的凌辱践踏她,她也始终不愿背叛皇帝,搅乱他的大局,告诉她一个真相。
是啊,齐月宾不敢说,她怕自己会癫狂,会不顾一切,这样,兄长当初便绝不可能助他登基。
她就是死死爱着那个无情的人。
跟她从前一样。
真是可悲又可笑。
“她曾经,找过我。”余莺儿看着她安静的模样,突然说,“在我刚有永明,封妃之时。”
“什么意思?”年世兰皱眉说,“她不是一直卧病在床,从没有出延庆宫。”
“你猜她有多恨你。”余莺儿说,“她以为,我可以扳倒你。她想看你死。”
端妃是个拖着病躯,暗暗蛰伏的人。
她活于阴影下,苟延残喘。
她敏锐嗅着,只要年世兰受挫,身上稍微流点血,她便会撑着走出那方病榻,寻找任何一丝可以击溃年世兰的机会。
在剧中,她找到了甄嬛。
可是,她来了。
自己的到来,改变了许多。
年世兰有过受挫失意吗?没有。
她有过妒忌无行以致失宠吗?没有。
她有任何一点失去过圣心吗?没有。
她有被剥夺过协理六宫之权吗?没有。
她是高高在上,永远立于不败之地的华妃,华贵妃,皇贵妃。
所有的血,都是她余莺儿杀的。
年世兰便没有弱点,没有破绽。
端妃看着,看着自己的仇人越来光鲜亮丽,她已经喘不过来气了,她找不到任何一丝机会,甚至被折磨得没有多余的气力去算计。
最后,她终于看到了余莺儿。她爬得那样快,似乎是满宫中唯一一个可以与年世兰抗衡的妃嫔,而且她们还那样不睦。
端妃以为,她与她,有同样的目标。
余莺儿自然没有理她,反而借机直接送走了她。
她喜欢一箭多雕。
年世兰先在景仁宫受激,而后去延庆宫佯装密语,便轻易将皇后和端妃同时拉下水。
一个是欢宜香,一个是当年小产。
知道太多,利害取舍,皇上怎么会留端妃。
那次,既免了侍寝,囚禁了娘娘,伤了皇后,又可借皇帝手为娘娘报仇。
“她要我死?”年世兰冷笑,“她怎么不要他死?”
“她那碗药害了我,我为何不能折磨她?!”年世兰言语激动,“她蠢成那样,自愿受罪,自愿为他承担,就知道一切都是她活该!”
眼前茶杯被狠狠扫落,年世兰似乎不止是生气,还有些说不清的,似是同病相怜的恨其不争,“我当初信她,却被人狠狠背叛失去了孩子,个中的痛楚她可有想过我?她反倒有脸来恨我?是我让她去背负一条人命的?是我无所不用其极去利用她吗?是我吗?!”
“她情愿被他利用到死!怎么不舍得去恨他?!”
她越来越激动,开始口不择言,“便是当年她告诉我真相,我宁愿自己孤老,宁愿与她一起想办法报仇,即使是死,我年世兰也不悔。”
“虎贲将军泉下有知,自己女儿窝囊成这样,早就再气死一次了!”年世兰似怒极,眼里却渗出些泪。
“是她,让我还傻傻地与自己的杀子仇人,同床共枕那么多年……”年世兰痛苦哭出,“虎毒不食子,为何要这样对我的孩子……欢宜香,又杀了我多少个孩子。”
余莺儿微微笑着,为她拭泪,只有三个字。
“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