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修听到这话垂下了头,道:“皇上严重,臣不敢。”
灵惠帝听到这话,嗤笑了一声,“不敢?你还有什么不敢的啊。”
不过他也不愿在这件事情上多说,只是摆了摆手就叫他退去了一边。
宋喻生从殿里头出来,就看到了温楚把自己缩成了个鹌鹑在旁边,他走近二人,看向了温楚,凉凉道:“出息。”
温楚小声嘀咕道:“我是没出息,那你带我出来丢人现眼做什么?”
宋喻生面上一如往常,挂着如沐春风的笑,淡声道:“加十板。”
冬月明白了这话的意思,一时之间幸灾乐祸,这小道士爱顶嘴,总有人能治她了。宋喻生瞥了一眼冬月,“你便回去领十鞭。”
这十鞭和她那十板岂能放在一起作比?冬月瞬间傻眼了,想到可能也是在罚他多嘴,他和温楚从玉辉堂争到了这处,本以为主子不计较呢,原是在这处等着啊。
两个领了罚的人垂头跟在宋喻生的身后出宫,脑袋垂得一个比一个低,就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没精打采。
他们心里头都想着事,神思游离到了别处,冬月想着的是十鞭,他得疼死,温楚想着的是,这板子不会明天还没到就堆到了一百板吧。
谁料宋喻生走着走着忽然停了下来,温楚直直撞到了他的背上,而一旁的冬月虽也在想事情,但是反应速度比温楚快多了,宋喻生顿足的时候他一下子就回过神来,也跟着一齐停下。
宋喻生背部精瘦,她哪里堪撞,一时吃痛,给撞得倒退几步,伸手赶紧揉了揉被撞得生疼的鼻子。
抬头本想问宋喻生做什么好好走着走着就停步了,结果却看到了前头站着二人。
其中一人着赤色盘领窄袖服,头戴乌纱翼善官,身段高挑秀雅,模样儒雅清和。
这人,便是当朝皇太子李惟言。
而另外一人,就是昨日她在街上撞见的祁子渊。
宋喻生正在同二人见礼打招呼。
皇太子李惟言同宋喻生说道:“祈安不必多礼,只是这些时日未见你的踪迹,我都以为你这是出了什么事,这会回来了就好。”
宋喻生拱手,回道:“多谢皇太子关心。”
皇太子道:“你自年少之时就在文华殿伴我读书,这也算得上是同窗,何故同我这般生疏。”
按理来说,本朝文华殿向来是皇太子一人读书之地,任用最博学的大臣传道授业。灵惠帝当年即位时候只有九岁,而文华殿之中主管的大臣便是前任宋首辅,加之三公以辅。灵惠帝从九岁登基之后,便是一直都在文华殿之中被教导,到后来,他十六岁生下了皇太子之后还要在文华殿学业,一直到了二十岁才彻底不去了。
这十一年,灵惠帝寅时起身,卯时就要开始参加早朝。散朝之后就要坐到文华殿里头学习,学历史、四书五经等等,还要练习书法,背诵经史,若是背得出,宋首辅便和颜悦色称赞,若是背不出了,便要开始长篇大论,以严师身份开始责问。
读书学问被如此管教,而生活方面,若是小皇帝只要做出了,有一点点不是古来圣帝明君会做的事,就要被送至慈圣皇太后的跟前。皇太后生气之时甚至是要绝食以明志,说出“上天不仁,哀家没能教导好你,无颜面对众生,既如此,倒不如死了干净”诸如此类诛心之言。
往往这样的时候,灵惠帝就能被吓得汗流浃背,道:“全是儿的过错啊!母后罚朕就是了!”
然后,皇帝在皇太后的寝居慈宁宫,一跪就是半天。毫不夸张得来说,慈宁宫的每一块砖头,哪里有缝,哪块脏了等等,这小皇帝比宫女们都要清楚。
就是这样十年如一日的生活,灵惠帝整整过了十一年。
这十一年,灵惠帝常备不懈,精神也快要被磋磨得不成了样子。但他明白,他是皇帝,这些都是他应该做的,没什么不对,阖该这样。
后来灵惠帝不用再去文华殿,而皇太子则在十四岁的时候入了文华殿。
因着宋喻生这人为人实在出色,学识广博、品行端正,便被宋首辅带去做了皇太子的伴读,朝中之人也无甚异议,毕竟宋喻生的品行他们有目共睹,这样的人在皇太子身边,他们自然是求之不得。
后来宋喻生要参加科举,有了差事,自然也不用再在宫里头待着了。
从今形势来看,几皇争嫡,但显然宋家是站皇太子,且不说当年宋家首辅,也就是已故国公爷曾任过两任帝师,况皇太子出身中宫,他们必站队正统。
温楚看着宋喻生和李惟言在那边寒暄,晃住了神,就是连捂在鼻子上头的手都忘记放了下去。
却听李惟言问道:“祈安这是方从父皇那头出来?”
宋喻生点了点头,道:“毕竟我离京数月,既回来了,还是同皇上报个平安才好。”他也问道:“那殿下也是要去寻皇上?”
李惟言点了点头,他道:“祈安才回来,许是不知晓。朝中有人最近说想要重修一条官道,就是从京都直接到南京府那边。但是你也晓得的,从京都到那边即便没有一条直通的道,但转一转又不是不能走,至多不过是慢上三天的时间。就是那个工部尚书提出来的,这样劳民伤财,多此一举的想法,究竟也不知是如何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