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必是睡着了,坐了一天车,累坏了吧。
李方潜抬手拿来自己的棉衣,轻轻在沈拙清那头又盖了一层,怕他乱动,还把被角掖了掖。在听到均匀而平稳的呼吸声后,摘掉眼镜,放在床头柜上,放心和衣睡去。
而在银白的夜色里,汽车旅馆包容着形形色色的过路人。隔壁住着那对私奔旅游的小情侣,叫*声一直响到半夜。
在爱和欢愉的背景音中,本轻轻合上了双眼的沈拙清,在身边人复又躺下后,翻了个身。
月光刺得眼睛很不舒服,在这十分适合告白的小床上,沈拙清揣着没能说出口的心事,望着那个眼镜,发了一夜的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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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断层回来后,沈拙清开始有意无意的避着李方潜。
倒不是伤心或酸楚一类的情绪,只是单纯觉得,自己这样肖想一位将来要结婚生子的朋友,不是件光彩的事。
可只要一靠近他,脑子里那根线就会断,回忆肆虐,每一次触摸、每一个关心都能牵动心跳。
不能想,又忍不住想。
天知道那晚,沈拙清费了多大的努力,才没有趁李方潜睡着时多触碰几下。
不是不敢,是不舍。
其实以李方潜的好脾气,即便是知道自己这些恶劣的心思,也不见得会断绝关系或如何,甚至可能会用高情商的话术巧妙化解尴尬。
但不是这样的。至少沈拙清想要的,不是。
他要的,是笔下那两个求爱痴人一样,在众目睽睽下勇敢相拥;是跨越阶级、性别,走过万水千山去爱你。
而李方潜......沈拙清回忆着李方潜说起“成家立业”时无比自然的语气,还有阮琳琳要强的样子,以及连放一部同性电影都会被叫停的环境,无奈摇了摇头。
在将一切恢复原貌之前,沈拙清根本无法面对李方潜。因为心里那一株株名为爱意的花,被几个动作、几句言语摧残地面目全非。以断壁残垣去见喜欢的人,并非人的天性。
两校离得远,沈拙清又没有手机。因此沈拙清以忙期末为由,单方面减少了与李方潜的联系。
不就是做朋友吗?我可太习惯了。
沈拙清还是会偶尔给王霞打公共电话,听一听家里人的声音。其实沈拙清去过的地方不多,绝大多数时间都忙于学业和兼职。但他不遗余力地将异国他乡里美好的事情描述给王霞听,他知道,这个曾经梦想站在顶级舞台的演员,有比工厂大院更宽广的梦。
王霞没有再嚷嚷着话费有多贵,听得无比认真。
跟她讲百老汇,讲纽约,讲空无一人的长街和华灯初上的夜景,沈拙清甚至能听到她的心跳声。
每次挂电话时,沈拙清都一阵失落。
替父母去过新生活,他做到了。可什么时候,他们也能过上新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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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方潜知道final的残酷性,毕竟自己忙起来也是昏天黑地。但是,长久以来,他早已习惯了吃饭后查看一下沈拙清的来信,或是睡前接到沈拙清查完单词的电话。
闲下来时,他再一次打开屏幕。收件箱里只有一堆写着英文的来信,而沈拙清已经消失了好几周。他突然觉得有什么东西变了,不知为何,心里莫名的酸胀。
李方潜开始焦虑,不知道沈拙清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其实忙于期末几周不联系再平常不过,但李方潜还是一天一封信的往南加州寄,搞得学院收件箱压了一堆。
终于,在第42封信没有收到回音后,李方潜坐上了去南加州大学的车。
这条路,在送沈拙清入学时曾来过。后来的许多次,都是沈拙清来湾区找他。
李方潜望着一路有些陌生的景色,猛然意识到,之前的每一次见面,似乎都是沈拙清发起的。而自己从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在这种被信任和依赖的感觉里甘之如饴。
以至于甫一断开联系,哪里都不对劲了起来。
比起沈拙清在斯坦福的轻车熟路,李方潜对这里除了电影梦和特洛伊外也没别的印象了。沈拙清没有手机,李方潜就在学院下坐了许久。
彼时走出国门的中国人还没有那么多。三三两两的女孩从面前走过,有不同肤色的人直勾勾对他笑着。
用这种笨办法来找人,实在不像李方潜会做的事情。因此沈拙清出门见到他时,甚至以为是自己思念成疾眼花了。
“李方潜?”沈拙清一时不知道该惊喜还是该回避,想起自己这么久恶劣的冷落,心里一阵心虚。脚趾在鞋里不停动作,面上却保持着震惊,甚至即兴加了些讨好的笑容进去。
李方潜见沈拙清囫囵站在面前,松了一口气:“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那么久不回我信。”
“信?”沈拙清瞪大了眼睛。
这回他是真的不知道。学院的信是没有人提醒去取的,之前也从来没人给他写过信,因此,那个信箱沈拙清从来没去看过。在自己不主动打电话之后,还以为两边真就各忙各的疏远了。
知道这一出误会后,李方潜皱起了眉头:“你们学院怎么这样,连信件都不通知,误事了怎么办?”
“大部分人都会时常去查的,又不是每个人都和你一样有手机。”沈拙清握紧了手,身侧的布料被他抓皱了。
“先不说这个了。”李方潜抬头看太阳已经西斜,揉了揉坐麻的腿,问:“我舍友今晚过生日。他一直说想见见你,让我约你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