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说李莫愁这边百转千思,那黄药师领着徒弟程英快步行着,两人看似平淡步行,实是使着一门高深的轻功,一步迈出,脚下却是又向前平着滑出一截,便如行云流水一般。
程英忽道:“师父,我们这次去见我表妹,可你从前不是说她那个师父是个小道吗?怎么一转眼他又成了王爷?他到底是什么人?”
黄药师摇头苦笑道:“我也不知道,教你两年武功出来,他竟是得了这个名号了,这下可好了,正要去问他个明白”
程英道:“那也当是去大理呀?他贵为王爷,如何会在终南山?”
黄药师笑道:“你却是不知,我与这位兄弟知心相交,这定于终南山一见,却是早早商定下来的你莫道不信,到了便知”大袖一卷,两人速度加快,转眼间便走了个无影无踪。
仙女镇越发地热闹起来了,这仙女虽是再不常出,但这山中不知何时却是多了一个女子的门派,于这后山,名为古墓,时不时,便可见一婆婆领着一群少女下得山来采买物件,只是,近些日子,那婆婆却是不得来了,她终是老了,身体大不如从前,这些小事,全交由一个大眼少年来办,这少年生性跳脱,花钱无度,什么都是要买,也不知他哪里来的钱财,殊不知,当年王重阳留在古墓中的钱财虽不是富可敌国,但要想将之于一个小镇之中花完花尽,也非是一件容易的事。
黄药师与徒弟到了这镇中,但见人来人往,便是文人骚客也不在少数,竟然还有一间花酒勾栏,一众恶少正自里面饮酒狂言,恶形恶相,他们是冲着仙女而来的,却是得了这一番相聚,竟不愿意走,每每招来美姬于众人之间攀比卖弄,他们个个都是大金主,却也是让这里生色不少。
黄药师扶须无言,心中却是啧啧称奇,此处他往日年月也是来过,不过是破村一间,人也不过十余户,不想,三两年功夫,却是成了这般模样,世间变化无常,真真是叫人惊奇。
两人未在这镇上停留,他二人轻功皆出神入化,程英习艺虽短,人却是真真的聪明,黄药师教她什么,她便学什么,且都能学好,非是得了这等佳徒,黄药师也不会于山中一教就是经年!便是一个学得快,一个教得省心,一番下来,黄药师已然定下她为自己真正的衣钵传人。他昔年有六个徒弟,只是这些徒弟中,陈玄风虽精于武功,却是早死,梅超风双目已盲,整日里待在桃花岛为师母守墓,再不出世,她一双手已然尊从师命尽折碎,便是用了灵药,也是再不如从前了。陆乘风是什么都会,什么却也是不精,至于曲灵风也是个死,冯默风下落不明,那最后一徒曲傻姑更是不堪造就。黄药师眼看自己日益老去,这一身功夫学术却是无后继之人,他倒是想传给自己的女儿,只是黄蓉早年还好,现下的一颗心不是放在丈夫郭靖身上,便是放在丐帮蒸蒸日上的事业上,原先丐帮没落也得罢了,黄蓉自然是无心于帮务,但眼见丐帮势力重新抬头,部分丐帮弟子从伍入军,不是在流求国,便是在大理国,她如何能不再尽心?却是正好得了这个妙徒,黄药师倾下心来,也算是如了意,终于放了下心。
两人小心提步,到了后山,只见这后山中再非是寂者了了,却是有了十多户人家,这些人家是那些召来的仆从健妇的家人,她们一边在古墓山门中烧菜打扫,一边用得来的钱财于这后山中安置家小,日子过得也是省心得意。
原先一间大瓦房早早重建成一座巨大的庄园。黄蓉亲自从丐帮中人招来能人所做,她有心让手下人多得些钱,这一建,就是两年,先起了前院,让古墓中人住着,再修砌出中院和后院,三进三出,假山池塘,无不尽有,便是山庄前后,都新栽出各色花村果村。
到了庄门前,只一眼,便见两个丐帮弟子守着山门庄口。这古墓虽说是立派,但一来门中大猫两三支,除了老迈的孙婆婆,龙女姑娘,杨过,及无双,余者尽是孤女,不过身手灵活了一点,算来,微不足道,不得丐帮人在这里应应景,说不好便有那贼心不死的淫贼来这里抓人坏事,古墓派只有数几人,如何能顾得过来?是以,凭着刘志恨的关系,这丐帮弟子不用不是白不用么?
黄药师与那刘志恨都是一个脾气,不喜走大门,这两个丐帮弟子也算是有得点身手的,却是如何能发现黄药师,带着程英一发地跃了进去。
师徒两人于房顶上,一点点行进,非是他们不想快,实是这里景物地形不熟,自是要看个分明。只见前院花竹林立,却是布着一座暗阵,黄药师是阵学的大家,只一看,便瞧得出来,不是正反阴阳五行八卦阵却是什么!想这世间知道这阵法且会布出的,除了黄药师本人,余者无多,算来算去,这定是黄蓉才得布出,黄药师心下暗笑,这个女儿,天生便是败家,什么事物玩意都拿将了出来。他却是不知,黄蓉本不欲如此,只是眼见这门中大大小小的女孩,长者不过十五,少者更是三五,动了测隐之心,这才出手布阵。
黄药师两人轻功过人,腿下轻弹,便以掠上竹稍,只一纵,便到了中进院。
此处却是热闹,一众少女,或练拳的,或站桩的,不一而足,空场地上,一排排利剑排开,女子们竟是真打实斗,虽是相互较技以增实战经验,但似这等样的,也是太过了,有两个女孩,脸上明显是有了伤口,可见当初伤得深,是以竟是消之不掉。
黄药师眉头一蹙,他天生对少小女孩有着好感,便是得了他的女儿黄蓉,眼见这些女孩这般凶悍,这还是小,大了如何还得了?只是这也不是他所要想的,不自去担心,忽然眼前一亮,只见两个女子正自斗剑。
一个女子一身白衣,她的剑法竟是已入了大家之境,剑上罡风凛冽,竟是逼出了剑芒。与她对手的一个女子内力显然不及于她,但招法精妙,一口剑虽不足与之相斗,但她一双手上却是戴着一副白金丝手套,必要时,竟可以手抓剑,身上一缎长丝带,两边各系金铃,这小铃看似小,却也不轻,专打要穴,灵动如蛇一般,得了这,她竟也是不落下风。黄药师不觉多看了两眼,忽然心中一惊,眼见那后者女子使得招法之间竟是有着九阴真经的影子,他微微一想,却又明了,这分明是他与刘志恨上次见到的王重阳刻于顶壁之上的九阴真经中的招式,心道:“吓了我一跳,还以为九阴真经已然泛滥成灾了呢”一想到是个人都能使九阴真经,黄药师也不禁打了个冷战!
不做多想,这里没人,刘志恨若不是在后院,便是就没在这儿。
黄药师心下略有不快,万一刘志恨国事繁忙没来这里,不是等于耍了他么?
不过这等到想法立时全消。
于这后院中虽是轻微,却是仍听到了刘志恨的声音。
黄药师心中大定,再起身形,到了后院。
后院中,假山嶙峋,青树不断,虽有空地,却是不多,这却是让黄药师轻易找到了。
只见刘志恨正自和陆无双喂招。那陆无双持着刘志恨为她打造的无双剑,一剑快似一剑,一剑凶似一剑,剑光上下翻飞,将刘志恨罩入其中,无有片刻停息。边上,杨过呆呆立在那儿,一双眼睛却是只将无双身上瞧去。
但见刘志恨竖着一根手指,每每于间不容发之际往那剑上一点。“叮”一声,无双剑便行荡开,但陆无双于各种她所学过的剑招无不是烂熟于胸,出剑使招竟是不用脑子,剑光闪动下,竟是无有停顿,一剑剑便如瓢泼大雨一般,刘志恨一边小度移动步子,一边以指一一点出,但听“叮叮”声不绝于耳,远远一望,陆无双便如一只飞舞不休的蝴蝶一般绕着刘志恨攻个不休。
却是不住传来刘志恨的声音道:“快点,快点,再快点,你这么慢怎么行?不够快呀”
程英听得心头直跳,但见陆无双那业已模糊的身影,心道:“这还不算快?那什么才得是快呢?”她资质比陆无双要高明,已然看出,陆无双的速度实以是到了她的极限,更是看出,陆无双一剑剑之下,非是速度惊人,便是每一剑中蕴含的劲道,也是可怕。
黄药师脸色也暗淡了下去。他本还想着让两个女孩比上一下,现在看来,是不用比了。陆无双无论是招法还是力道,都已然到了同龄人的极限,这远非是程英能比得了的。只是他纵是想破了头也是想不出,明明当时看的时候,这程英的资质是要高于这陆无双的,可现在两人就武功来说却是相差太远了,现在想想,却是不通,便如他当日瞧郭靖资质平平,但那欧阳克却生生地就比不上他。
忽然,就听“叮”一响,那陆无双手把不住剑,向边荡开了。只是剑却没得飞出手去,原来陆无双早早将手与剑柄缚在一起,是以,剑得不脱,只是这一下,她却是真个尽力了,一下子坐倒在地上,露出了身形,只见她一身黑衣劲装,身上有上无不是大汗,豆大的汗正自她身上点滴而出,却也不说话,从怀中取出一颗地犀通灵丸服下,便运气复力。她一运功,头顶上白白的热气滚滚而出,这是内力到了一定火候才得有的现象,常人得这境界,非二十年苦功不可,陆无双得了这个境界,一是她刻苦不休,日夜无辍的练习,二是刘志恨掏出了大把的钱财买来无数补品,光五宝花蜜酒就是当饮料喝,若然非是五仙教开展了毒物养殖业,五毒日多,真经不起这般喝的。得了这,如何能不做精进?不做突破?
“师父我”陆无双回过了气,倒是想起来,但她虽内力平定了下来,体力却实是已经脱力,想动,越急却是越不成。
刘志恨摇摇头道:“莫急,从昨天晚上到了今天,你也实是累了”他说着叫来杨过,杨过献上汗巾道:“师叔,陆师姐明明已是最快了,为何您老是说她慢了?”
陆无双擦了两下,得了这言,也不禁露出想知道的表情。
刘志恨笑道:“无双,你出剑时想得是什么?”
陆无双道:“师父你要我快,我就想着要快”
刘志恨摇头道:“问题便是在这儿了你想着快,这却是不行,你既然心有所想,如何能做到心念合一?若然想快便可快,那不是人人都可作得到了?你非是要想快,而是要让自己快到想都无法想的地步便在于一个集中二字,集中你的一切,你看”他抄起无双剑道:“这是快是慢?”一剑刺出,然,这剑中却含着莫大的威力,杨过陆无双紧盯着这剑,便觉着这一剑似是一下子慢了下来,刺得竟是非常缓慢待到剑收,他两人仍是未从这一剑中回过神来。
刘志恨屈起一指弹在剑上“叮”一声,两人方自惊醒。
刘志恨道:“明白了什么?”
陆无双想想道:“快到极处便是慢?”
杨过道:“是了,师叔这一剑吸引了我们的全部精力,我们只顾看着这剑,却是不知时间过去,时间明明很短,但我们的精力却大多在这一剑上,是以,两相一比,就觉得这一剑慢了”这杨过聪明机智,悟性更是不俗,陆无双虽也说了一点,但那却是她武功所及看出来的一点,却是不能如杨过这般举一反三!
刘志恨笑道:“便就是这个理了,旁人可听明了?”
黄药师微微一知,长声道:“这等道理人人尽知,你也当宝贝不成?”他说着,拉着程英步入而出。
陆无双兀自不知道:“师父这是”
刘志恨笑道:“老哥哥,你可来啦我为了你可是延了许久时日呢无双,怎么?亲人也认不出了?”
那陆无双怔了怔道:“表姊?在哪儿?”
程英一下摘去人皮面具,露出一张喜薄宜嗔的如花面容来,脸色晶莹,肤光如雪,鹅蛋脸儿上有一个小小酒窝,微现觏,竟也是个极美的姑娘,道:“表妹”她与陆无双两小无猜,情笃甚深,这番见了,如何不又惊又喜?
陆无双先是怔了怔,忽然叫道:“表姊”想要起来,却如何能够?便是程英扑抢上来,这才相抱在了一起。一对姐妹,终是得了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