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飞白的印象当中,许芳扮演的角色一直都是那个有些好面子,不愿家丑外扬的普通妇女。面对儿子谷郁的第一次造访,她还因为担心老伴儿不高兴,做贼似的匆匆见了面就把他打发走了。
而与自己打过的那几次交道,许芳在交谈中表现出的更多的是退让和妥协,从未有过像现在这样强势,并且多咄咄逼人。
这使得向来伶牙利嘴的李飞白有些无从下手。
看着许芳仍旧一副其貌不扬的面孔下,此刻却隐隐散发着一股霸王之气,李飞白一下子就想起来这个女人的过往。
一个医药销售出身的单亲妈妈,年轻时带着一个拖油瓶,凭借一己之力抢了别人的男人重新组建了家庭,然后在人生几次陷入绝境的时候逆境重生积累资本,过上了优于绝大多数人的生活,还把自己的儿子培养成一个上市医药公司的老总。
虽然他儿子身上毛病一大堆,李飞白半只眼睛都瞧不上他,但是不得不承认,他在外人眼里他确实是个成功人士。
抛开插足别人家庭这块不说,许芳某种程度上就是个励志典范,是个狠角色。
可即便如此,李飞白不怕。
大不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的地盘上,还能容你胡作非为不成?
于是大度的笑笑,说道:“那您就说说,都是什么问题。”
许芳开口说道:“首先,我家老田只认华子,对李玲的信任程度远不及华子,自打听说我们要搬走,老田闹了好几天,所以你强行要我们搬走,首先要把这个问题解决掉,而且解决这个问题的时间并不受我控制。”
“……”
李飞白目瞪口呆,怎么胡搅蛮缠还能缠的这么振振有词?
怎么解决,难道要我把华子打包送给你们?
“其次,你也知道,我家老田这种病例其他养老院都不愿意收住,我担心即便是勉强收住,他也享受不到太好的照顾。想必你也听过一些老人住进养老院没多久就死了,如果我家老田不小心住到那种养老院,不小心死在那里了,不知道你会不会后悔今天的决定。”
“……”
李飞白不由得寒毛直竖,你们家老田那纸糊一样的身体素质,谁知道什么时候就……了?
换了地儿就内个了,这你也能怪到我头上?
欺人太甚!
“前段时间听说你们打算打造青城市唯一一家专业照顾阿尔兹海默症患者的养老院,我们就一口气交了两年的入住费,这也算是对你们事业的支持。可是你现在让我们走,我去哪儿找比这里更合适的养老院?就算有,也得需要足够的时间,而且这个时间也不受我的控制。”
“……”
两个问题就像两根缝衣针,一下子把李飞白的嘴巴给缝上了。
田老粘着华子这事,基本上是无解。随着病情的发展,田老变得就只听华子一人的话了。就连接受李玲,也是在华子的强制要求下,勉为其难接受的。李飞白相信许芳说的话,因为田老只要大半天不见华子,就会吵着找他,这一听说搬走,不哭就怪了。
这第二个问题,许芳说的更狠。敢情田老从这里搬出去,一旦出了什么意外,或者不能长命百岁,那她都会把责任推到李飞白身上?就算不找李飞白索赔还是什么,就光是让他知道这件事,让他在人性上觉得自己心里有愧,就足够让他往后的人生难以安稳了。
这简直是道德绑架!
李飞白怒视许芳。
许芳则是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
绑架的就是你!
看到李飞白被自己说的一句话说不出来,许芳又补充道:“更何况,林梦秋当初向我保证,只要我们肯配合,她会给老田最专业的照顾,还说我们就是帮你们树立行业标杆的优质住户什么的。为了帮助你们发展,我自认为对老田约束的很好,积极配合你们……可是你呢?却要我们在没有任何过错的情况下搬走。”
许芳咬死不放,逼的李飞白没办法,直截了当地说道:“你知道我是为了什么让你们搬走。”
“我知道,因为你和我儿子谷郁的个人恩怨咯!”许芳大大方方的承认道:“可是我也希望你知道,我儿子早已成年,我这个当妈的早都不管他了。而且因为老田的关系,我们搬来这里时都没有找他签字,这些你们都知道。按理说他与你的个人恩怨不应该影响到我们,可是你偏要拧在一起,我是真的很无奈。”
“我是说……”
“还有啊,我听说是你们主动邀请他一起吃饭的吧?”许芳不给李飞白一丝反驳的机会,打断说道:“早知道你们拿他没办法受了气来找我们老两口撒气,那我最开始就一定不会答应让他跟你们吃饭!”
“……”
李飞白的脑子飞速运转了无数次,却没能想出反驳她的话。
多维度无死角的完败!
明明应该是站在道德制高点上的一方,却被许芳几句话变换了立场,又扣了帽子。
什么叫拿他没办法?
什么叫受了气还拿他没办法?
早知道就让周进和华子当场胖揍他一顿了!
起码还出了一口恶气。
“算了,毕竟你还太年轻,可以说是涉世未深。”看着李飞白一脸痛苦的模样,许芳又开口说道:“我很理解你作为男人没能保护好心爱之人的无力感,可是我真的认为,你为了出了胸口这股恶气,不惜拿他年迈的父母开刀这个做法,实在是太幼稚又没品。”
“我没品?我幼稚?”李飞白简直要炸毛了,你不要欺人太甚了好吧?
怎么说着说着就上升到人品了?
“是的。”很显然许芳并不打算给李飞白任何面子,“作为女人,我对乌云的遭遇感同身受,如果我儿子当着我的面敢这样对她,我一定大耳刮子就打过去了。即便不是我儿子,我看到有别的男人当着我的面这样做,我也不会给他留一丝情面。”
李飞白气的呲牙咧嘴:“所以我不如暴揍他一顿,打到他住院,之后再来跟您道歉,这样您就开心了,是吧?”
“不用跟我道歉,那是你们的事。”许芳似乎站的有些累了,换了个姿势,后背靠在墙上,摆出一副睥睨天下的架势,继续说道:“你虽然很聪明,但总是搞不清重点在哪里。既然我们说到这个份上了,我不妨再多说几句。谷郁是个典型的商人,整天在名利场上走动,他最会察言观色了。你想过没有,他为什么就敢这么对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