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么说，嗓音软着，又一副小狗勾似的可怜模样，傅雪恩哪会说不好？
    几乎是应了声好，看他可怜的样子，挨近抱了抱他，又温声补充道：
    “阿沉哥哥要实在不想说，也可以不说，没关系的。”
    以为是有效的安抚，不想话刚落，这人却眼神更可怜地看过来：
    “宝宝，别和我说‘没关系’。”
    那眼神，更像小狗儿了。
    抬头恰巧对上薄沉那可怜巴巴目光的傅雪恩：“……”
    好吧，这人，敏感词有点多。
    但也看出薄沉似乎是想到了四年前某些不太好的事，情绪有些低落。
    此时此刻傅雪恩便也温柔安抚着他，她探身亲了亲他面庞，认错积极：
    “我错了，没有下次了，听老公的，那就今晚说。”
    事实证明那声老公无疑是薄大家主的钥匙。
    突地，傅大小姐就被抱着她的人反扑，啾啾亲了好几口。
    而且薄沉抱她的力道还有些大，亲吻停下还不愿意放开。
    愣是又蹭蹭贴贴好一会儿，直到时间差不多了，这才松手。
    不过知晓他这会儿多半是因为要去见母亲，有些紧张或是心绪复杂，所以才抱着她不肯撒手，又贴又蹭的寻求安全感，傅雪恩也就一直宠着他。
    这会儿准备出发，也不等他腻歪过来，主动牵了他手。
    朝他温柔笑：“好啦，走吧，去见妈妈。”
    手指交扣，掌心贴上他掌心。
    薄沉微扬唇，“嗯。”
    ***
    有关薄家其余人，傅雪恩也是上次生日宴的时候，和薄沉相互“透底”，才清楚一些。
    但母亲季雅馨还活着的事，薄沉自己都是才知道。
    傅雪恩自然也就是完全不知道了。
    转头正要问，薄沉几乎在同时间看过来：“母亲的事，我现在和宝宝说说？”
    片刻后，傅雪恩表情复杂。
    “……我缓缓。”
    “好，宝宝缓，信息量，是有点大。”
    何止是大的问题……惊心动魄这个词，他是丁点儿不提。
    原来，二十年前，季雅馨确实是准备在那天结束自己的生命的。
    当时的季雅馨已然心死——
    父母涉赌冥顽不灵，思想封建好吃懒做，只盼着做薄家的寄生虫。
    自季雅馨和薄锦诚成婚后，季家父母就对季雅馨只有索取没有任何付出，别说正常的父母对孩子的关怀，能不捅窟窿那都是菩萨保佑。
    完全是把季雅馨当成了提款机，偏偏又一次次说得冠冕堂皇，把季雅馨当猴耍。
    尤其这样的原生家庭关系，还不是从小就存在——
    季家父母为了能让季雅馨创造出最大的价值，努力扮演好爸爸好妈妈，一直扮演到季雅馨和薄沉的父亲薄锦诚成婚。
    成婚后，季家父母对季雅馨才开始逐渐暴露真面目。
    而这，也直接造成后来薄沉的父亲薄锦诚，对季雅馨的为人产生怀疑。
    也直接导致季雅馨在后来很长一段时间怀疑自我，因为心理落差太大，无法相信这残忍的真相。
    加上薄锦诚当时对季雅馨判死刑般的误会，是在怀上薄沉前就存在。
    两个深爱彼此的人，阴差阳错互相折磨了彼此整整七年。
    七年里，季家因为惹怒了薄家这尊财神爷，没人有好果子吃，尤其季家父母。
    因为长期接触赌，难免染上些东西，后来不怕死，竟然还去贩，直接在抓捕过程中，被崩了脑袋。
    亲情爱情的双重折磨下，季雅馨就这么硬生生挺了七年多。
    万幸豪门之间，也有丝丝温情——薄腾儿子儿媳，薄锦隆夫妇二人，是季雅馨好友。
    一起长大的关系，尤其薄锦隆的妻子程雪，和季雅馨关系极好。
    当年季雅馨欲要跳楼当天，表面上毫无预兆。
    但身为挚友的程雪，却仅靠一通电话，在季雅馨说话的语气中，就接收到了那种预兆。
    她很担心，最终在直觉的驱动下，做了件很大胆的事——
    找了个借口来找季雅馨，给她下了药，把昏迷的季雅馨带去了自己外边的房子。
    而就是那么巧——当天下午，何薇来到了薄家。
    由于是双胞胎，何薇太像季雅馨，看守把她当成了季雅馨，放了进来。
    何薇想做什么无人知晓，或许是想赎当年自己造就的罪，又或是因为别的什么原由。
    而那，显然也不重要了，因为就在她进到薄家不久，很不幸运的，她碰到了薄腾。
    身居高位阅人无数的中年男人，一眼就认出何薇不是季雅馨。
    他心生一计。
    便有了“季雅馨”跳楼自杀的事。
    再后来，薄沉的父亲薄锦诚殉情，薄家没了家主，薄老爷子薄威重新掌控大局。
    可假的季雅馨死了，真的，又怎么能留？
    但有活下去想法的人，总有点软肋——
    薄锦隆是薄腾独子，虎毒不食子，薄锦隆不能死。
    程雪和薄锦隆相爱，薄锦隆扬言程雪如果出事，父子恩断义绝，他也不活了。
    薄腾有男疾，薄锦隆是他唯一的血脉。
    程雪又扬言绝不可能把季雅馨交给薄腾，否则要死一起死。
    双方僵持之下，最终各退几步，达成和解——
    彼时的季雅馨早已患有重度抑郁，表面云淡风轻，内心千疮百孔。
    薄锦诚殉情的死讯，在那个网络还不算太发达的年代，程雪瞒着没有告诉她，抑郁症下无心去关注外界的季雅馨也就并不清楚。
    而这，也直接为季雅馨保留了一线生机。
    双方达成和解后，程雪没有耽搁，带着季雅馨即刻启程飞往国外接受治疗。
    薄锦隆也跟了过去，后来夫妻二人和季雅馨一直久居国外。
    薄锦谦彼时正在京都念书，双方约定，大人的事，和孩子无关。
    但可惜，后来的薄腾，权欲熏心之下，终究成了食子的野兽——
    儿子不行？那靠孙子不也一样？为什么一定要靠儿子？
    巧舌如簧，薄腾骗薄锦隆回薄家一趟。
    薄锦隆被一杯茶毒死，又伪装成车祸。
    薄腾坚信，失去薄锦隆，儿子又被他操控，程雪的下场必然只能是惨。
    一个惨女人，加一个疯女人，能闹出什么水花来？
    只要季雅馨不出现，薄锦诚的死，就会一直顺理成章下去。
    没有人查得到是他动的手脚，但无疑，是做梦了。
    程雪的精神内核，远比薄腾想象中的强大太多。
    丈夫离奇的死，儿子被扣在薄家，并没有让程雪崩溃。
    反而，因为知晓丈夫爱自己，程雪一天比一天过得好。
    一天比一天强大。
    于是有了后来——薄沉危急时刻，堂哥薄衡和妻子及时出现在薄沉房门外，救了薄沉。
    于是有了后来，薄腾的人盯上薄沉，想弄死薄沉，却偏偏总是差那么半步。
    而面对一次又一次的失败，薄腾狐狸尾巴越露越多。
    最终自爆，而不自知，死了，也只能说是活该。
    毕竟回到最初的原点——何薇，正是薄腾下属找来的。
    种下恶果者自食恶果，合情也合理。
    至于何薇……
    傅雪恩来不及更多感慨——车子停稳，眼前是处有些年头的四合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