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莲正在胡思乱想之际,小轿停了下来,轿夫打着轿帘。
“纪姑娘,到海棠园了,请下轿。”尹贵语气恭谨,但声音没有一丝温度。
锦莲弯着腰,缓缓的下轿。
这是一天只有三四米的窄街,准确的说应该只能算一条小巷,两旁紧挨着一个一个的院落,想来都是些小户人家的住宅。小轿就停在这样一个小院门前,朱红的大门粉白的院墙,门前挂着两个大红的灯笼,在这二月微寒的风中摇曳着。
尹贵打发掉两个轿夫,回头看见锦莲正在四处打量,也不答话,上前轻轻的扣了两下门上的铜环。铜环刚响,门就吱呀一声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和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显然她们一直就守在门边。
“纪姑娘请。”
那妇人手里提着一个灯笼在前面带路,锦莲跟在后面进了院子。
“纪姑娘的房间收拾好了吗?姑娘刚刚赶夜路需要休息。”尹贵问那妇人。
“下午就按您的吩咐收拾好了,只等着姑娘来。”那妇人话里透着恭谨,尹贵在尹家地位应该不算是低。
尹贵嗯了声就闭嘴,表示他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那妇人也就没再说什么,只不时的提醒锦莲小心脚下。
妇人停在后院一个房间门前,转身道:“这就是纪姑娘的房间。”
尹贵点了一下头,分别指了一下那妇人和小姑娘,“这位是张嫂,这位是小翠,你这里我也不方便安排男仆,有什么事你就吩咐她们做吧。明天我再给你找个厨娘。”那张嫂和小翠也算是伶俐之人,当下就给锦莲见了礼。
“这里虽不大,但周围住着的都是些寻常百姓家,人也不复杂,纪姑娘莫要嫌弃才好。这时间也不早了,姑娘早些歇着吧,我还要回去给少爷回话。”尹贵态度依旧恭谨冷漠。
锦莲笑道:“这已经很好,代我谢谢你家少爷。”锦莲说的是心里话,这个院子也许在他人眼中很小,但她从寸土寸金的时代来的,这个院子是她从前想都不敢想的。两进的院落,中间隔着一道圆形拱门,前院稍小,只有一间门房和几间偏房,后院排着一溜的青瓦正房,她的房间就是其中的一间,中间还有一个大大的院子,里面种着各色的花草。
那叫小翠的小丫头送尹贵出门,锦莲跟着张嫂进了房间。
房间很大,用一块巨大的白云石浮雕屏风隔开,屏风外摆着雕花桌凳,用作会客之用,屏风里面摆着成套的雕花木床和妆台,床上挂着素雅的蓝底绣花帐子。
“这个房间里面还连着一个耳房,我做主把它改成一个洗浴房,要是姑娘不满意我明天找人来改。”张嫂见锦莲打量,忙介绍道。
借着屋里的灯光,锦莲这才看清张嫂的长相,面目圆润,身材微胖,要不是皮肤还算白皙,给人的感觉就有些粗蛮。
“不用改,这样很好,给我准备热水沐浴。”
“我这去给姑娘准备。”
张嫂扭动着她肥胖的身躯出去了。
锦莲静静的坐在床沿上,心里惴惴不安,总觉得这样进出皇宫也太容易了些,尹直不知道,但她心里很清楚她在安乐堂中并非一个被人遗忘的角色,不知道吴皇后和柏妃知道她失踪后会有什么反应。
一晚上的折腾,天已经发白。
锦莲坐在烟雾缭绕的木桶中,任由小翠替她擦拭身子,耳房中放着两个木炭炉子,整个房间暖烘烘的一点也感觉不到北方二月的寒冷。
小翠看着锦莲如若凝脂、欺霜赛雪的肌肤,忍不住赞叹:“姑娘真漂亮!”
漂亮么?漂亮让她前世成为宫廷斗争的牺牲品,后世成为婚姻的牺牲品,有什么用!锦莲微微一笑,“把衣服给我拿过来。”
小翠细细的替锦莲擦干身上的水,又取来棉布绞干头发上的水滴,这才从旁边的绣凳上拿起一套天青色的真丝斜衽亵衣递给她。她接过亵衣,“这不是我的。”
“这是尹管事昨天送来的,整整两大箱子呢!”
尹直倒是个细心之人。
“还是去把我包袱中的取来,我不习惯用这些新的。”她在后世的习惯是所有买回来的新衣服,都要好好的清洗几次才上身,特别是贴身穿的衣服。
小翠嘴里说着“姑娘可真奇怪,放着新衣服不穿非要穿旧衣服”的话,转眼间已经将衣服取了过来。锦莲穿好衣服出来,天已大亮,张嫂正在摆饭,极简单的几碟咸菜,两只馒头和一碗玉米粥。
“姑娘一路上辛苦,先吃点东西,再好好休息一下吧。我也不会做饭,不知道合不合姑娘的胃口。”
锦莲正觉得肚子饿,也就不客气的坐下,“张嫂,你再去拿些来,这院子里就我们三人,一起吃吧。”
“看姑娘说的,哪有这样的规矩,我们还是伺候姑娘用了再去吃吧。”张嫂自从丈夫去世后,就一直在外面为仆,这还是第一次有主人叫她同桌吃饭,心里热呼呼的。
“规矩是人定的,在这里就听我的规矩,再说了,一个人吃饭也不香。”锦莲又对忙着收拾浴室的小翠道,“过会再收拾,你也先来吃吧。”
张嫂见锦莲也诚心诚意的,也不好忤了她的意思,就去厨房又取了些来,和小翠一起坐下吃。
饭菜的味道比后世的那些苍蝇馆子还差,锦莲最近的胃口很好,还是吃了三只馒头两碗玉米粥。她放下碗筷才发现张嫂和小翠正神色复杂的看着她,碗里的玉米粥几乎没动。她知道是她的好胃口吓着了她们,当下笑道:“人多吃饭胃口就是好,你们以后都陪我一起吃吧,要是不想每天都饿肚子,你们还是要随便些。”
张嫂从没见过这么能吃且不顾吃相的主人,心里猜想锦莲也不是什么大家闺秀出身,有了这样的念头,神色也就自然很多,应了一声,继续吃起来。
小翠见张嫂继续吃,也没那么拘谨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