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延沛的怪异杨颋是看在眼中,他也感受到躲在身后的馒头发出微微的颤抖。后襟被她拽得紧紧地,手上传来的颤抖传到身上,他狠狠地瞪了段延沛一眼。
段延沛也算是自讨没趣,怏怏的退开,他不甘心地看着杨颋哄着将馒头拽到面前。那丫头却不怕杨颋。
杨颋将馒头拉到一边,轻声问道:“你怎么来了?”
“三姐让我把这个交给你!”馒头很不习惯在大庭广众之下同人说话,她本来就胆怯,加上刚才段延沛那个令馒头敢到害怕的笑容,馒头的声音更是微乎其微。
周围的人好像都在关注着他们,馒头的头低得越来越下,连话都不敢说下去。杨颋将馒头拉到一边,好言道:“没人在旁边了,有什么话你说吧!”
馒头抬起头,是离那些人远了些,她先将右手的蓝布包袱递了过去:“这是三姐为你准备的一套衣裳,还有一双新鞋。”馒头将白霜的原话转告之后,将左手上的纸包递了去;“还有这包馒头,三姐让我拿来,让你一路上吃。里面还有自家腌的一些咸菜。”
馒头虽然不习惯在人家说话,可是三姐交待她的事,她还是要办到。话全部说完,馒头的脸也涨红了,在陌生人跟前说话还真是让她难以应付。
杨颋接过东西,微微一笑,又问道:“你三姐还说了些什么?”
真是神了,馒头双眼亮亮地看着杨颋,他居然知道三姐还有话,馒头崇拜地看着杨颋,一点也没有先前的紧张,大胆地道:“你怎么知道,三姐还有话交待!”
杨颋自失地笑笑,这又什么好奇怪的,他就不信,白霜让馒头为自己送东西,却一句话都不交待:“我能掐会算啊!”
“那你猜猜三姐都说了些什么?”
这丫头是真的不怕生吗?这也不过猜一会的工夫,她便这么调皮的问自己,想来那句“静若处子,动若狡兔”的话,还真是应了这丫头。
杨颋笑着摇摇头:“我猜不出!”
原来他不是真的会能掐会算啊,馒头有些失望:“珍重!三姐就让我转告这一句!”对于三姐的珍重,馒头还真是有些不明白,昨晚三姐忙活了那么久,怎么就只有两个字啊!应该有很多很多话要说的啊!
再看看杨颋,可是他的面上也没有失望,而是郑重的额首呢?她放弃的摇摇头。
“我知道,回去,也转告同样的话给你三姐?”
啊?馒头困惑地睁大了双眼,又是同样的话,馒头觉得自己很难看懂这些人的一些事情。她只得点头。
杨颋还想说些话,可那边已经有人叫他上路了。杨颋急走几步,赶了上去。这时刘家的仆人驾着骡车过来了,从车上取了两个食盒下来。
刘霖亲自提了个送到杨颋跟前:“澄怀,才见你在席上没吃什么。这是我让人做的,你路上好用些。”
杨颋忙用手拦住,珍重地指着馒头递给自己的馒头包道:“杨颋已经准备了些馒头,多谢刘老爷一番美意。”
段延沛赶忙打开食盒,见里面是些精致糕点,不满地道:“澄怀兄,这又不是单独予你一人,我们人人有份。”
他才交待书童收下,却想着小姑娘最喜欢吃些零食,拎着食盒,笑吟吟地走到头跟前,说:“看看可有你爱吃的。要吃什么就拿!”
但凡女孩都爱吃零食,馒头也不例外,只是白老娘不大给她零钱,偶尔从白露那得到一点儿花生,瓜子,也是吃得津津有味的。
只是她现在搞不清段延沛究竟要做什么,突然对自己示好,她有些不知所措,内心深处莫名的涌上一放了丝恐惧。
食盒里摆得满满地,有玉带糕、酥糖、花生糕、还有她叫不上名来的一些糕点。估计是才出炉的,香气四溢。馒头悄悄地吞咽着口水。
段延沛冷眼旁观,知道这丫头动心了,他拣了块花生糕,递了过去:“你且尝尝这个,开封花生糕才地道,等我乡试回来,再带给你尝尝。”
馒头紧紧地抿着嘴,摇头,还把眼闭上,生怕自己把持不住。
段延沛说道:“你吃一个,滋味真的不差。”
“我不要!”馒头坚决地道,将头埋进杨颋的背后。
被馒头直接拒绝,段延沛干笑着将花生糕送入自己的口中,含糊不清地道:“澄怀兄,你就吃那干馒头就是,这些我们要了!这味道还真是好!”
“段兄,这干粮虽粗,却也是小妹亲自所做。比起这些用民脂民膏所做之物,在下更喜欢粗茶淡饭,吃得安心!”杨颋硬帮帮地话又牵扯到刘霖欺压百姓的事情上。
毛夫子抢在刘霖发作前,发作了杨颋:“你这是说什么?”
刘霖连忙摆摆手道:“毛兄别生气,澄怀刚毅正直。是我疏忽了,毛兄千万别生气!”
站在旁边的馒头真是听糊涂了,直觉告诉她,其实是杨颋的不对,可是这个刘举人为什么要说自己的错。
高县令将所有的话都拦了过去,只是嘱咐一帮赴试秀才,如何安心写文,如何破题,还拿自己的经历说事:“放宽了心思去考,别想着考上考不上的!这心思一平稳,文章到手擒来!”
刘霖也说了些自己在考场上头注意的事项,和高县令说的都差不多。
杨颋听着无趣,他频频地回头,希望看到文俊彦。文俊彦说要同他一起参加乡试,可这都要到启程的时辰,也不见他的踪迹,心中未免有些牵挂。杨颋微微地欠着身子,凑到毛夫子的耳边道:“先生,文兄到现在还未来!”
毛夫子瞪了杨颋一眼,继续听刘霖讲述考场注意事项。
杨颋心中的焦虑渐起,耳朵虽然在听,可眼神却转向了官道。莫不是文兄家中出了什么事?还在担心着,远处便走来个穿孝服的男子。
杨颋仔细瞧却是文俊彦,丢下正在说话的刘霖,急忙地迎了上去:“子方兄,这是?”偏偏在这个时候有孝在身。
文俊彦对高县令等人施礼后,拉过杨颋。他下颚的青须冒了出来,眼脸下方却是乌黑,神情竟是颓废。“叔公昨日夜间离世,小弟爽约,还请澄怀兄海涵!”说着一揖而下。
杨颋托住文俊彦双臂,劝慰着:“月有阴晴圆缺,子方兄还是节哀。”看着愣怔地文俊彦他实在说不出什么劝慰地话来。他想起六年前,自己要参加乡试的前一个月,母亲离世,自己目送本县的秀才们前去参加乡试。还是在这个地方,那时候自己还意气风发地要做最年轻的进士,母亲的去世断送了自己的希望;三年前,也是因为父亲的离世,自己再次跟乡试失之交臂。文俊彦的痛苦他是了解的。
他只是紧紧地握住文俊彦的双手,凝重地点点头。反倒是文俊彦回了神,抽出手,拭去泪水,强笑道:“愿澄怀龙门,金榜兄此去金榜题名!再……做个明镜高悬的父母官!”后面支吾着应付过去。
杨颋听他话中有话,疑虑地抓住文俊彦的双臂,凑到文俊彦的耳边,低声问:“子方兄,可是有不便开口之事?”
文俊彦慎重地点点头,微语道:“正是。这事略有蹊跷,叔祖一向安泰,为何突然辞世?前日有人上门说是有事同叔祖相商,可人走了后,叔祖便闭门不出,昨夜便辞世而去,你说这……”
杨颋当然记得元宵那日文俊彦同自己说起过那件案子,文俊彦的叔祖当时便对这件案子的验尸有怀疑,若是灭口,怎会到三个月后才这样;若不是灭口,为何有人上门之后,文俊彦的叔祖闭门不见。
“令叔公死因?”
“无任何诡异,只是叔公日常饮茶的紫砂壶却有些怪异,叔公右手小指指甲里有些白色粉末。量太少,我也无法辨别到底是何物!
我本想验尸已证心中疑惑,只是父兄皆不肯,只说我大逆不道。还请澄怀兄为我解惑。”
“验尸?为何不允?”杨颋想不明白,身为仵作世家的文家,为何不同意文俊彦验尸,难道是文俊彦的叔公曾经交待过什么,或者是文家的人知道些什么,却又不便对文俊彦言明。
文俊彦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开口道:“若是平常的验尸手法父兄皆已看过。我却想照叔公教我技法验明。”
“单教?”
文俊彦慎重地点点头,环视着周围,更加凑近杨颋的身边:“是切开胸膛。”
开膛破肚!这实在是令人震惊,杨颋迟疑道:“这……为免……”
文俊彦明白杨颋的迟疑,他苦笑着道;“叔公说过,这更能查明死亡原因。也想过试下,只是没想到他这么快变离世而去了!”
杨颋还想说些什么,只听见段延沛远远地唤道:“澄怀兄,时辰到了,该启程了!”
杨颋只得同文俊彦走了回去,见他们走来,段延沛笑呵呵地道:“澄怀兄,子方兄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不与我们说?”
文俊彦但笑不语,杨颋只与文俊彦告别后,交待着:“还劳烦子方兄,送小妹回去。在下感激不尽!”
段延沛听了,也珍重地握住文俊彦的双手,恳切地道:“有劳子方兄送白姑娘过去。日后在下定当鸣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