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卢大人,你不说话我还真没注意到你也在呐!”季磬看看他只留下一绰短胡须的滑稽的样子,“承蒙大人您在法场手下留情,放我季家一条生路,才有了今天的胜利。”
“后悔法场时没把斩首令箭发出去。”
“哈哈,我季家生死大权岂是你能掌控?令箭有用还拿刀干嘛?”季磬脸上洋溢着无比的自信,“季大人你可仔细看看我身边的随从,看看他们是否会听命于你?”季磬令身边的随从把黑白兽面纹的面具都取下来了,露出一个个彪形大汉粗糙的脸,他们不是别人,正是安排在法场行刑的那些刽子手,他一下子明白了,为什么金璞玉把令箭发了也不管用?因为这些屠夫本来就是季家的人。
“不,是季磬的人,”卢绾铭看看旁边一脸无辜的季栾,随从里面有一个熟悉的面孔引起了卢绾铭的注意,“金大人,变节的事你倒是做得挺有经验啊!”
金璞玉往前移两步,看看眼下已入绝境的卢绾铭他们:“看看你们现在的穷途困境,又会是什么下场呢?到不如也顺势而为,跟对的首领,成就一番大业。”
“不必了,若行不义,身死又有何昔?”卢绾铭愤愤道。
“父亲到底对我隐瞒了多少秘密?难道之前所说的神秘人也是他的指使?”季栾问。
“神秘人就是我,”季磬欣然承认,想要尽快结束谈话,“既然父亲手下留情,天命又让你不死,就让你自行决定要不要成为家族事业的继承者吧!”季磬抽出手里的刀扔下去,刀在空中旋转几周,随后直直地插入地面,刀叶反射火把的光芒摇摆闪烁。“把肭仂公主杀了,彻底斩断多情的种子。向父亲证明,你也是不为情所左右,可当大任的人。”
雯珊公主看着摇晃了一会儿后停下来的刀,并无惧色。
“不——”季栾深沉地怒吼,“我不与恶魔为伍。”
“留下仇人的种子,难道为今后找我们季家——洛泽家族复仇吗?”
“别把我和你们这些恶魔扯在一起,我耻为季家的人,更不可能与洛泽有什么关系。”
“你和母亲一样固执,宁愿死也不接受现实,”季磬震怒。
“母亲怎么了?”
“和你一样,为拒绝被招唤,选择了自缢。”
“母后——”季栾跪地恸哭,“是你,是你和父亲害死了母亲。”
“是固执把她逼到了绝路,”季磬毫无哀伤之意,“也是肭仂家的人害死了她,若不是母亲竭力维护肭仂家族,也不至于走到这步。不过一命还一命,肭仂家也付出了相应的代价。”
“一命还一命?”雯珊公主听季磬话中有话,预感不祥地问。
“是啊!你母亲也跃宫墙而去了,不过是你父王不愿撤军,才迫使她做出了这样的选择。”
雯珊公主闻此,悲痛太过而晕倒下去,幸得季栾一把抱住,抬头看着季磬冷漠的脸上不见一丝悲悯,尽管他知道大哥生性木枘,但也不至于如此冷血无情,“大哥,醒醒吧!你已经被魔鬼迷惑太深了。”
“被迷惑的是你吧!看看你现在的样子,真为家族丢脸,也难怪父亲要对你如此顾虑,”季磬冷峻地说,“他太了解你,知道你这个样子是难成大事的,更不用说用国王献祭来解除家族军队的诅咒了,你有胆把刀插进他胸膛吗?”
季栾抚着头枕在自己腿上的雯珊公主,幸好她还处于昏迷中,只在眼角还挂着一线泪痕,没听到父亲的悲惨结局。他恨而不语,已彻底放弃了挣扎,生死随他吧!“雯珊公主,”他轻轻喊,一遍遍,直到公主缓缓睁开眼睛,抬起手轻轻抚摸季栾如此温柔俊美的脸。
“虽然父亲对你的失望是正确的,但你仍然还有选择的余地。”
“我选择为肭仂家族、为扶桑城复仇,终身与你为敌,直到恶魔也取走你的心脏,选择终身不入洛泽祠堂,不供奉叛变者的宗祖。”
“哈哈,这些都不在选择的范围内,”季磬在顶层来回走着,“既然你和母亲一样,如此袒护肭仂家族,对肭仂公主如此着迷,那你要么用这把刀证明自己也能斩断情缘,成为有担当的洛泽家的继承者;要么替你爱的一切把所有苦难承担下来。”
“什么苦难?”雯珊公主问。
“贤弟说重情并非懦弱,善良也是勇敢,那他就要用勇敢地去证明自己是对的,哪怕为此付出性命也没有丝毫懦弱。”
“我……我知道该怎么选择了,”季栾把雯珊公主抱起来,递给卢绾铭和囚犯,一步步靠近那把插在地上的刀。
“拿起地上的刀吧!”季磬喊,“无论是把它刺向肭仂祖的女儿还是你自己,都能证明你自己。”
“不——”公主挣脱卢绾铭的手跑过去,季栾已经把刀拿起来架在脖子上,伸手示意她别靠近。“为什么要这样?”公主质问,她和紧随其后的卢绾铭、凡人都不敢再往前迈一步。
“省省吧!公主,这是他的宿命,就算不做选择,往后的日子,背负着欠了无数肭仂家血债的洛泽家族的这具躯壳,他也无法面对于你,”季磬把拽在手上的面具扔下来,在季栾面前摔得粉碎。
“大哥——”
“叫我领主,洛泽家族唯一的首领。”
“领主,是不是用我的命,就可以换他们自由。”
“你无权谈条件,不过我们可以保证不再伤害你的这三位朋友,这是你救他们的唯一办法,”季磬抬抬他那首领的脊背,冷冷地道。
“首领会保证他的风范,一言即出,驷马难追,”季栾把手里的刀从脖子移开,对准胸膛用力刺进去,再拔出来,血从刀口喷射而出,斜斜倒下时,三人拥上来把他紧紧抱住。
雯珊公主枕着季栾的头,抬眼怒目凝视上面的息灵王和那早已判若两人的叛军首领,那把自己家族和心上人逼上绝路的魔鬼的冷峻的脸,“我记住这副容貌,总有一天会把它连同那恶魔的身体一起打下地狱。”
“乐意之致,”季磬背着双手冷笑道,“否则我会见证肭仂家族和世界一样慢慢从视野消失掉。”
“你咋这么傻啊?”雯珊公主抱着季栾的脸。
“这不是因为你们,”季栾拼尽最后的力气说,“一山难容二虎,被权欲左右的他无论如何都要我死的,只是找一个说得通的理由罢了。在桥上时,他默许手下用最凶狠的方式攻击我,以为我跌落深沟必死无疑,就已经暴露了他非要将我置之死地的野心。”
“我们说好的,无论到哪都相伴而行,”公主伸手拿他手里的刀,被卢绾铭眼疾手快一把压过去。
“不,你要活下去,为你刚刚说的那些话,”季栾嘴角呛出的血沿着嘴角流下来,“你要活下来,替我、替你含恨而死的母亲、父亲报仇,国王也已惨遭毒手。”
“嗯嗯!”公主点头,“父亲的事,我之前已经听到他和你说的了。”
“答应我,好好地活——”
“可是你要我以后怎么办?”公主哀哀痛哭,“怎么办?”
季栾已经不再说话,他咽下最后一口气,睁着的双眼依然注视着公主热泪纵横的脸,公主把他的头平放在地,一把夺过卢绾铭手里的刀,冲向季磬和息灵王所在的高台,但她的愤怒也无济于事,任他们三人也不可能爬上去把那二人给杀了。
季磬高傲地笑着,并不吩咐手下阻止公主的暴怒行径,就像猛虎打量着困在笼子里的伺机反扑的兔子,只是欣赏,并不在意它在笼子上抓得鲜血淋淋的爪子。事无济,囚犯和卢绾铭把她拉回了季栾的遗体旁。
“把凶残的杀人勾当当作胆量,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那囚犯和卢绾铭愣了很久之后,终于开口说话,“想当初你们的恶魔势力在小里村杀的无辜者还不少吗?”
“要你开口说的可不是这些,”息灵王冷笑道。
“我要说的也不只这些。”
“既然已经有了胜利的开端,即使从你的牙缝里掏不出一星半点的秘密,世界毁灭的车轮依然会向前滚滚推进,我已经完全不需要从你的口中得到什么,不过放心,我也不会杀你,”息灵王告诉囚犯,转而对他们三人说,“既然首领给季公子做过保证,就不会再伤害三位,只是能不能离开此地就全凭你们自己的了,”他从衣兜里掏出幻影魔咒,口中念念有词,便从球顶绽开的荷花瓣中吐出手掌大小的一团蓝色火球,息灵王伸右手接到掌中掷下去,那一小团火便散开来,形成半人高的火苗围成一个圈,把四人困在里面。
“我和息灵王还有很多要事得办,就不在上陪各位了,焰火无情,大家小心为妙,”季磬说完,和息灵王带着随从以及那十二护法离开了,他们回到地面后,息灵王要去统领他的黑蛇军团进行下一轮的毁灭。季磬和随从返回扶桑城,走在空无一人,烟火未烬的狼藉不堪的大街,自叛军首领在洞穴摔破面具后,便露出了他那已达权力巅峰的骄横的脸。
是权欲还是胜利后的傲心驱使他如此昂扬挺立,毫无悲悯之心地大步向前?我们不得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