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云裳今天回家前应该翻翻黄历,那上面指不定写着,她今天家宅不祥,不宜回家。不宜见故人。
看着鲁来银那张阴气沉沉的胖脸,她不禁心里发寒。阴险的人,总会让人多分暗怕。特别是想到他那种人,平时笑嘻嘻的,背后里玩家庭暴力,还整死穆三,要是她被这样的人盯上,不会也被竹签插插吧。她可没有地下党的坚强,真要对她严刑逼供可能刑还没上,她就全招了。
就见鲁来银阴着张老胖脸慢慢走到官云裳两人跟前,他阴险的小绿豆眼在官云裳和文允述之间瞟来瞟去。怀疑是肯定的,可官云裳一想,自己此时跟文允述保持着半步的距离。最多也就是撞了一下,这也没什么说不清的。还不至于为了这么点事让她下猪笼吧。她真的怕的话,不是正应了那句做贼心虚吗。
这么一想,官云裳回复了一些信心,再看鲁来银那张胖脸也像没那么阴深了。鲁来银打量了半天,问道,“定风呢?你们昨天跑哪去了?”
鲁来银的语气不算和善,带着些逼问的味道。官云裳没想到他会先问这个,一时有些措手不及。鲁来银似乎也很关心这个问题,盯着她等着答案。
“我,我和定风去郊外找药了。他说有一种草药冶外伤很好。我们准备多找些给婆婆冶伤。”她自信的半仰着头,那模样把鲁来银气得直咬牙。
其实官云裳和鲁定风早谋划好了,要是有人问起他们去干嘛了。就直接说是为母采药去了,这样别人因为畏于鲁来银的淫威,肯定不敢多说什么。要是鲁来银自己问起来,那更好,就当是直接宣战。
讨论这事的时候,官云裳特地多问了句,“宣战?为什么宣战?这么早宣战,你不怕你爹找你麻烦?”
鲁定风横着眼,冷冷说道,“麻烦早找上来了,你以为那些师傅被挖走,和他无关吗?除了他,还有谁会做这么无聊的事。当年叶家作坊就是这么被他整圬的。”
官云裳缩着身子,畏惧地说,“你老爹好变态哦。”
亲爹被人说成变态,鲁定风却是一派平表,“有可能,他年青的时候我奶奶不把大权给他。憋屈了十几年,憋变态了吧。”
“哦,只是……”官云裳好歹有过一点现代办公室斗争经验的,她弱弱问道,“要是我真这怎么说的话,那,那我岂不是也宣战了,那你爹会不会对付我?”
“当然会了。”鲁定风笑着看着她那畏惧的模样,“不用怕了,他要对付也是对付我。他会和当年对付我娘一样,夺去我手中的一切,让我从此臣服于他。”
父子间的相斗大抵是这样,明明亲父子,明明流着自己的血,长着自己的模样,或许还有着相似的性格。儿子是父亲的翻版,是延续。这一点每个父亲盯着儿子的时候,或许都会有这种感觉。
可等到儿子长大了,有自己独立的个性了。这会儿老的就会打压小的,好像硬是要把儿子压在脚下,才能证明老子的威严一般。
对这一点官云裳很能理解,同时对鲁定风也有些同情。此时,她瞧着公公鲁来银脸上瞬息万变的,那微颤的肥肉之中像是有极大的怒气,又在一时间被他全消化了一般。
鲁来银掩下阴泠,憋出些笑容来,“儿媳妇,那还多亏你了。”
官云裳比他更能装,她很乖地低着头,小声说,“这是我应该做的。”
“嗯。”鲁来银应了一声,转头看着文允述,“述儿,你在这儿干嘛?”
文允述完全无视鲁来银怀疑的目光,正气答道,“我刚去东院找鲁少爷,您不是说要减他一半开支吗。我正想跟他说这事来着。”
鲁来银暗暗瞟了官云裳一眼,说道,“这事还用通知他?直接减!行了,你别在这儿浪费时间了,跟我去田西收租吧。”
看这情景,官云裳暗暗想到,文允述是在趁这机会告诉她,鲁来银要消减他儿子的开支。这对鲁定风应该是个很不幸的消息,刚开起伞坊就要消减他的开支。分明就是难为他。官云裳赶紧回院里,她得找人给鲁定风送个消息去。
梅开春烂漫,竹报岁平安,大凡深宅大院的,都喜欢在墙角种一丛竹子。鲁来银更是喜爱竹子,他的院子直让人种成了竹林。可是这么多的竹子也没把他烘托成操节高洁。
他一入院里,一双眼越发阴深起来。他背着手走在前面,文允述亦步亦趋跟在其后。走着走着,他突然停了下来,他也不回头,只是瞅着一园的竹子问道,“述儿,你可知道我为什么在院里留这么多竹子?”
文允述想了想,念道,“根生大地,渴饮甘泉,未出土时便有节;枝横云端,叶拍参天,及凌云处尚虚心。如此之物,方能显现老爷的操节。”
“嗯。”鲁来银背着手,得意摇头笑了笑,“果然是读过书的。不过,我种这竹子却是因为,这竹是泸州全城最紧俏的货物,泸州城里百来家伞坊,哪个能缺了这竹子。你说一个伞坊要是没有竹材进去,会怎么样?”
文允述听着,咬牙低头不语。他知道鲁来银话里的意思。鲁定风的伞坊虽然是勉强开张了,可是,要是没有竹材供应,他的小作坊还是得关门。
“述儿,这泸州城内的竹材木料基本全是我们鲁家供应的,今天纸伞买得火旺,竹材可还有余的啊?”
文允述想了想,说道,“有余。”
鲁来银摸着院边的竹子,慢悠悠地说道,“行。昨天城南新开那家伞坊的老板找过我,说是要进些竹材木料,你算算,把存下的全卖给他们。再有剩下的,就当柴火烧了吧。反正明年雪融后还得去进料。不要留存货了。”
文允述故意问,“那少爷那边?”
“就说没了,让他自己想办法去。”鲁来银说完,一挥袖走进帐房。文允述跟在他身后,暗暗摇了摇头。 居然用这一招,这不分明是断鲁定风的前路吗?做得如此明显,也难道这两父子闹得不可开交。
“述儿。”鲁来银走着走着,突然停了下来。他看了一眼四周,小声说道,“你可觉得我这做得不对?可是不想与你那兄弟作对?”
“哪敢?允述一切听老爷的。”文允述低着,掩下表情,“我还得谢谢您救我回来。在云南,要不是您带我回来,我可能已让土匪扒了皮作了面鼓。”
“嗯,你记得就好。”鲁来银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述儿,我硬要你在鲁家呆一年,耽误了今天科考,你可会怨恨啊。”
文允述鞠着身子,恭谨说道,“为谢老爷您的救命之恩,这一年定当尽心尽力,万死不辞。”
“唉,其实这做官那有做生意自在,等些日子你就会明白了。”鲁来银说完,转过身继续前行,他看着空中的飘雪,悠悠说了句,“官家那丫头不是当好媳妇的料,你离她远点儿吧!”
文允述心里一惊,轻轻应了一声,“是!”
“小伞坊那边,你看着点。别让那小子真个开下去了。他娘俩儿都一样,有点儿本事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我们鲁家这么大的家产,哪用做伞匠那般低下的活儿。”
“哎。”文允述暗暗眯起双目,他那般温柔的眼睛却突然现出和鲁来银一般的表情。莫非被鲁来银这老痞给感染了?可文允述却是阴着双目,冷冷看着鲁来银的背影。他咬牙暗暗想着,这老狐狸果真奸诈,既然把他摆到面上与鲁定风对敌。难道想坐上观虎斗吗?又或者想彻底瓦解他们曾经的兄弟情谊,当然,不管哪一种。看这情况,这冤大头,文允述肯定得当了。
只是这世上,往往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谁又能肯定,自己就是最后那只黄雀,而不是中间那只螳螂呢。
且说,文允述赶回伞坊,一番吩咐后,伞坊总算是能慢慢动作起来。这前期麻烦事儿多,又是确工具又是缺点小玩意儿的。这些鲁定风全交给穆小三,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就冲着泸州最大的妓院去了。就他出了作坊院门的时候,小叶子正好过来。她是来给官云裳带话的。
一看到鲁大姑爷便急急赶了上去,可鲁定风人高脚长,小叶子隔着十来米路,叫了不敢大声叫,追也追不上。结果一路上跟上去,正跟到妓院门口。
这会儿正是天转黑的时候,妓院里宾客临门好不热闹。门口一排排花枝招展的姑娘看到鲁定风,也不招揽客人了。她们几乎是一齐扑了上去。她们甩着手绢,大有把鲁定风腻死在丝绢中的热势。
“啊呀,是鲁大少爷啊,您可好久没来了,我们都想您了。”
鲁定风笑眯眯地摸着她们的脸,回道,“有多想啊?”
“想得脸都瘦了,您摸摸。”
鲁定风色眯眯地说,“脸瘦了好,只要别把胸想瘦了就成。”
“咦。”远处,小叶子躲在巷口,实在看不下去了。她暗骂道,“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才成亲多久就出来逛窑子。我这就回去告诉小姐,看她怎么收拾你。”(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