浠水边梅林小径。
历若海缓缓催着蹄踏燕前行,不是他不想加速,实在是刚刚一战中忽必图八鲁那蕴涵强大真力的敲击震伤了蹄踏燕的听觉神经,若蹄踏燕不是有如此优良的血统,而且有历若海的些须真气防护,可能早就倒毙当场。历若海只能一边走一边柔和的输送少许先天真气到蹄踏燕体内,以期在赶到迎风峡前暂时不影响马的速度,不然,对阵庞斑的时候可能将没一点胜算。
一连赶出几里的路程,历若海有把握后面的追兵暂时难以追上自己。
这时,清脆的踢踏声在其背后响起。
历若海眉头皱了皱,难道方夜雨如此没有风度,兰溪一战未果,在自己决斗庞斑之前还要埋伏人马截杀自己?是心思慎密、机关算尽还是对“魔师”庞斑没有信心?
历若海没有加速,因为后面的马蹄声并不急促,而且远远的感应,他根本没在追上的人身上察觉到任何杀气。
两匹马一前一后跟上历若海的爱马,从蹄声出现到赶上历若海只用了半柱香的时间,可见这两匹马绝对是不逊与蹄踏燕的良驹。
历若海冷哼一声“谈应手!?你跟上来干什么?找死么?我‘邪灵’历若海若是要找帮手,岂不然江湖人笑掉大牙?”虽然自己心底根本没有多少战胜庞斑的把握,但是数十年独来独往的孤傲性格使其对武功相当自负“一往无前”就是燎原枪法的精髓,不论是生是死,是强是弱,历若海都是勇敢无惧。是以看到有人跟上来,一副共同进退的样子,就让骄傲的历若海恼火。
谈应手哈哈笑了笑,从怀里掏出一瓶浊酒,拔开瓶塞就大口喝了起来。马行十余步,谈应手才把余下的半瓶酒丢向了历若海。
历若海表情不变,嘴角微动,不知道什么时候,酒瓶就在空中消失,来到了历若海手里。历若海略微瞟了一眼,赫然就是武昌黄鹤楼的珍藏烈酒“血泊”
“这是我从武昌赖死赖活弄出来的好酒!”谈应手似在喃喃自语。
江湖人很少会拒绝好酒,就算是黑榜高手甚或庞斑也是,所以历若海毫不谦虚,拿着酒瓶就将那剩下的半瓶美酒送入了口中。
“好!”历若海难得赞美一样事物,特别是酒。能在他口中说出“好”字,已经是黄鹤楼的莫大荣幸。赵财神要是身在此地,绝对当激动万分。
谈应手没有理会历若海的称赞,淡淡道“三天前,我和浪翻云在龙渡江头大战一场。”
听到这个消息,历若海眼里精光闪过,冷哼一声“说!”
“八十三招,仅仅不过百招之数,谈某惨败。”
历若海露出一个向往的神情“该战必定精彩万分,可惜历某无法亲眼见证。不过庄主输得一点都不冤枉,浪翻云的剑已经达到‘以意指力,因境胜势’的剑道极至,天下能与其堪做对手的人已经不多了。”
“不错,谈某输得心服口服。按天下之势来看,能与之做对手莫过于你和庞斑两人而已。”
历若海脸上闪过一丝骄傲,嘴里谦虚道“庄主太高看历某了!”
谈应手哈哈大笑“天下能让谈某敬佩且嫉妒的人不过三、四之数,我出道数十年从不给人送高帽子。你,‘邪灵’历若海,当得上此评价!”
历若海没再答话,默默的催马前进。
谈应手语不惊人死不休“庞斑已经对浪翻云发出战书,一年后中秋八月十五,月满拦江之夜,就是他们一决生死之时!”
历若海眼力雷霆般劲光暴闪,好一会才恢复过来“为什么告诉我这个消息?”
“放眼天下,论才情天赋,鲜有人能胜过你历若海的。谈某自家知自家事,就是穷尽一生也难走到挑战庞斑的高度。所以!庞斑能给浪翻云一年的时间,我谈应手也给你一年的时间!让我看看那巅峰圆满的燎原枪法是何可怕的境界!难道世界上还有比这个更有趣的事情么?”说罢,纵马长啸向前奔去。
历若海虽然自负却不迂腐,此次决战庞斑虽然是他一步步心甘情愿走到的境地,但是若不是方夜雨紧紧相逼,历若海绝对不会在自己没有突破的情况下贸然挑战“魔师”庞斑这天下第一高手,就象是二十三年前的魔师宫那次一样。在明知道自己不敌的情况下,去与庞斑做生死决斗绝对是一个蠢主意。
所以,听了谈应手那充满诱惑的字眼,历若海出奇的没有做任何反驳,催马紧跟而去。
神秘的年轻人一路上始终没说一句话,历若海也没有问。此时他看到两人加速,年轻人亦步亦趋策马奔腾跟上。
迎风峡,道左驿路。
庞斑卓立大路中央,乌黑的长发中分而下,垂至肩膀。一双晶莹的双手握于身后,看着路旁萧索飘落的秋叶出神。官道上一点声息也没有,方夜雨为了腾出他和历若海决斗的场所已经封锁了整个官道。
两旁树木婆娑,绿叶在红叶和半枯的黄叶裹点缀着,树下铺了厚厚一层枯叶,充满了晚秋肃杀的气氛。
一股莫明的喜悦,从深心处涌起。
那并不是因得失而来的喜悦,也不是因某事某物而生出的欢愉,而是一种无以名状,无人无我,无虑无忧,因“自在”而来的狂喜。
刹那间,官道尽头绝尘的三骑映入了庞斑的眼帘,他诧异的看着白衣飘飘的历若海、锦袍长披的谈应手和那个青蓝武士服穿着的年轻人,因为他绝对没有想过历若海竟然会舍下心中的骄傲与人联手对付自己。
庞斑看到三人的同时,三人也看到了他,时间上没有分毫差距,就象是镜子内外对照一般。历若海看到庞斑依然是那冷漠无情的神色,谈应手则露出炙热的眼神,只有那年轻人一脸的凝重。三人三个模样,三种武器,却在官道上极其和谐整齐的策马奔驰,按照他们的速度,庞斑估计会在同一时间冲到自己的面前!按照常理,这是不可能的!因为最前面的谈应手和最后面的青年人至少有五个身位之多,在庞斑这类超级宗师面前是绝对不可能匀速同时到达的,可是庞斑的心里就是这种感觉,诡异非常。
庞斑冷哼“历若海!谈应手!”
历若海嘴角微弯“庞斑!”
谈应手首当其冲应付扑面而来的杀气,已经颇为吃力,是以根本没做回答。
一声历啸。厉若海两腿一夹马腰“蹄踏燕”昂首怒嘶,蓦地增速至极限,一道电光般向负手挺立路心的庞斑冲去,谈应手和他的位置瞬间互换。在历若海超过去一个马身的时候,谈应手体表淡青色玄气迸发,坐下飞骥惨嘶一声,猛然冲上,与蹄踏燕并排疾驰。而最后的青年人猛挥几马鞭,也堪堪能跟在两马之后,不落太远。
十丈。
历若海右手拂在捆着风行烈的绳索,绳索粉末般破碎。历若海看也不看风行烈,猛然把风行烈抛向庞斑的头顶上方。整个人就象是一个完美的抛物线,飞向庞斑身后。
谈应手手上的金丝手套闪光耀眼,指节劈啪作响,双手牢牢的握住长铁棍底端。身上锦袍随着玄气的爆发象风棚样鼓起,双眼青气弥漫。
青年人把马背上的货袋随手对路旁一丢,右手的青龙偃月刀向后举过头顶,蓄势待发。
九丈、八丈、七丈
风行烈这时刚到庞斑头顶上七丈处,可见厉若侮这一抛之力,是如何庞大惊人。
纵横无敌,所向披靡的丈二红枪枪头颤震,发出嗤嗤尖啸,连急骤若奔雷的蹄声也不能掩盖分毫。
握着铁棍的左手放开,蛟龙纹缓缓转动,急速扭转劲力开始凝聚。
青龙偃月刀没有动。
庞斑望也不望空中的风行烈,凝重的看着三角分布的三骑。
六丈、五丈
三把武器同时伸向前方,马匹开始口吐白沫。
一直凝立不动的庞斑全身袍服无风自动,披风向上卷起,黑发飞扬,双脚轻按地面,竟缓缓离地升起,就像站在个升离地面的无形桌子上一般。
四丈、三丈、二丈
三匹马速度突然骤增。
厉若海眼中神光暴现,丈二红枪倏地爆开,变成满天枪影,也不知那一把才是真的。
谈应手狂喝一声,长棍戳出,旋转劲风在地面上卷气一层沙土。
青年人的青龙偃月刀如菊花样绽放,在天空中割出片片花瓣。
一丈。
庞斑负于深厚的双手终于缓缓松开,两个拳头握紧,极慢的向三人挥出。
青年人狂啸一声,后发先至的越过自己前面的谈历两人,无数刀影合成一处,力劈华山般砍向庞斑的头顶,一副斩首的架势。
谈应手的长棍毫无花俏的迎向庞斑左拳,爆裂的劲气将地上石块卷碎,尘土飞扬。
历若海的长枪连击十八击,迎向庞斑右拳,撕裂空间的枪势将路旁的小树摧毁。
随着“砰”的一声,四人身影交错。
庞斑双手缓缓负后,三人掉落马背,朝前方急冲而去。
刚刚青年人的青龙偃月刀在要砍中庞斑时,庞斑身体诡异的向前移动了一个距离,刀势落空,他不敢追击,策马狂奔。
谈应手只感到劲气逆转,溃回体内,顿时受了重伤,长棍飞离右手,人却走远。
历若海闷哼一声,人越过庞斑后把丈二红枪负于肩后,疾驰而去。也不知道那十八枪击中了庞斑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