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剑“哎呀呀”的爬了起来,看了看老头,转身走开。老头不觉一愣,他反倒好奇,几步追了上去,拦在林剑面前。问道:“小娃娃,你干嘛摔完就走呢?”语气中颇有取笑之意。林剑昂头道:“我现在打不过你,再打也是白打。等我将来武功大成之时,再来找你较量。”话语中充满了一股傲气。老头哈哈笑道:“很好,的确是有骨气,但只怕老朽等不到那时候了。”林剑一愣,这老头年近八旬,虽然保养有功,但人不过百年,要死也不定是什么时候,自己现在武功尚浅,适才与老头交手已知其武功之高深,实是自己从未遇过的,便连蒋不通与之比较之下,也要逊上几筹。自己要练到能报此“仇”之时,实不知是几戈年月。林剑一想不错,但不知如何回话,只能道:“那你活得久点,我,我到三十岁之时便能胜你了。”老头呵呵笑道:“你到三十岁时,老朽岂非已是龟命之寿?人生不过百年,老朽待到你功成之时,早已化作古人,成为白骨一堆了。”林剑默然不语,老头又道:“你适才‘救’过我一命,老朽从不欠人,我便传你一种功夫算作报答吧。”林剑大喜,心知这是这前辈垂青,有意相授。便拜倒道:“多谢前辈青睐!”
老头道:“好,你起来吧。”说完走回池边,林剑也跟着走到池边,林剑见那金鲤还未死去,在地上挣扎余生,心中不忍,将鱼偷偷放回池子里。老头也假装不见,盘腿坐在地上,林剑也跟着坐下,老头道:“老朽要教你这门本事不算是奇门武功,只是滨海渔夫常用的水底换气之法。但他们没有内功,无法长时间换气,像我们这种会武之人而言,功力越是高深,在水底能待的时间便越长。”林剑问道:“你在池子底睡觉便是用这种功夫的?”老头点了点头,道:“不错,老朽先简要说明一下这功夫的原理,我们会武之人,再闭气先均会吸一口气通满全身,待到在水底有一阵时间后,体内真气耗尽,便须吐掉一口废气…”林剑插口道:“这我知道,但吐掉废气后便没气了。”老头莞尔笑道:“这诀窍便在此处,这有三大要诀,一是吐气时用的法门,二是吸气时用的法门,三是排气时用的法门。”
林剑听得糊涂,问道:“这,这是什么意思?”老头道:“我们在水里吐气时通常会造出一些气泡,而这气泡里正有我们要呼吸的气。”林剑心中已有些明白,道:“你便是说,要再吸进这气泡中的气?”老头点头道:“不错,你聪明得紧,一点就会。关键就在于如何吸这气。”林剑心中甚是好奇,不禁问道:“那要如何地吸?”老头道:“这诀窍在于一口气不能吐得干净,而且吐气时还要运上真气,极快的将废气吐出去,又极快的吸气收回,这中间一口真气不能断绝,否则便将不能成功。接着便是用鼻子稍为出一点气,那是排掉不小心吸进来的一些废气和水珠。还有一点要切记的是,吸气时万不可用连鼻子也来吸,那样迟早要淹死在水中。”林剑点了点头道:“记住了。”老头道:“你下水试试。”
林剑当下起身,便要往池子跳。老头道:“且等等。”他双手抓住林剑的双脚,道:“你将头潜下水去试试便,不必整个人跳下水去。”林剑知他一番好意,当下将下身贴紧岸石,上身潜入池中。林剑心中默念这老头教的方法,照着试呼吸了一下,但觉果真能吸进气,但这一口吸得太猛,被一口池水呛得直冒气泡。老头急忙将其拉了出来。林剑大吐了口水,不禁鼻酸直咳嗽。老头道:“你这一口气吸得快是快了,但就过于猛,将池水一并吸了进来。”林剑歇息片刻,又在老头的帮助下练习了好几遍,一番苦练下来,终究有些成果,林剑已能在在水里换气半饷了。转眼太阳下山,黄昏及至。老头忽地吟声道:“近水楼台先得月,向阳花草易逢春。杨柳垂青江南岸,舟鱼有幸蒙其荫。”原来他见林剑天资聪慧,自己武功又无传人,便想将自己一身武艺传授于他,故此出言试探。林剑读过几年书,自知其中意思,他自是知道这老头武功高深,心中也不免一阵喜悦,但心念数转,想道:“我既垂青自蒋大哥,又得幸于剑宫成,岂能见一个便学一个的本领?这样我林剑未免也太过小人了?”心中打定注意,道:“有幸承其荫,无缘折其枝。”老头心中失望,黯然道:“那也是,你是昆仑派的弟子,又岂能再学其他派系的武功。”林剑心中一惊,这老头适才与自己一对掌便知自己学的乃自于昆仑派,当下道:“我并非是昆仑派的弟子,只因机缘之下才有得奇遇。晚辈心感大足,不敢再加奢望。”老头道:“即是如此,那我们就此别过罢。”
林剑奇道:“你不是住在此处的吗?”老头摇头道:“老朽四海为家,今日乃是来寻一个人的,唉!天涯万里,老朽寻了十五年了,却还是了无音讯。便在今日悼怀一下,老朽有负重托!”他说得甚是悲凉,林剑道:“你找的那人是谁,我或许可以帮你找找。”老头摇了摇头,叹息着走开了,他忽地一转身,伸指一射,只见一束白光闪出,“碰”的一声在树上穿了一个洞。林剑惊得目瞪口呆,老头吭声道:“我这绝技从此只怕要失传了。”声末人已没入林中。这人便是鹤仙翁,他做梦也想不到,他苦苦寻找了十五年也找不到的云剑便是眼前这个少年。林剑待到鹤仙翁去远后,心中一阵莫名的悲凉。他带着这种富满余晖意味的悲凉色彩回了家。林剑心中打好注意,待到自己能熟练的掌握这在水里换气的本事后,便再去一次剑宫成墓葬的洞穴,在他心中,仍是不忘那“萧雁剑法”,只因他觉得,能成为剑宫成的传人,实是一种光荣。
这一夜无话,匆匆即过。清晨的阳光还未完全地洗浴大地之时,林剑已在林里那条小溪上练习换气。不过十日光阴,林剑仗着北斗神功精修来的内功,已能完全掌握这换气的本事。林剑一看时机已熟,只欠东风了。他在站在溪边,心中默念道:“望剑老前辈保佑,这次林剑能成功进洞。”待静心片刻,深吸了一口气后潜入水下,一口气直游到洞口。林剑想了想,灵机一动,俯身抱起一块大石,贴着洞底慢慢游进去,那洞漩涡虽大,但林剑抱着石头,本身重量加大,再贴着洞壁游,那漩涡也就奈不了林剑何了。漩涡处气流更大,林剑小心呼吸,吸进的气却也更多。他暗暗心喜,这洞深不过几丈,林剑如此游了一盏茶的时间,已出了漩涡,进入了水潭,林剑放下石头,游出了水潭。
清晨斜光微照,洞内石棺依旧,那把非雪剑在日光下闪耀着精光,是否在预示着即将重现与世?林剑走到石棺边,将衣服脱下晾干,自己却看起书来,林剑翻开剑谱,聚精会神的看了起来,足足看了一个时辰,颇有手不释卷之味。林剑心想:“这剑法我待拿回家去,好好研习。”便拿出早已准备好的油布,将剑谱裹得严严实实的,又拿出粗绳绑紧,放在胸口。林剑正待走时,瞥见那本自叙的书,又拿起来看了看,心中想着看看还有没有记载着其他事,只见在未页上有写道:“此洞乃吾之无意时寻得,初探之见洞中有洞,别有天地,正适吾意。遂定此洞为吾终老之所,此洞洞口不难觉察,但洞内之洞却难以发现,更吾后发觉此洞内有莫名毒气,造访者九死一生,若有生来见者,则是上天之缘。”林剑暗道:“原来如此,这洞果然有毒气!难怪我进洞之时也感头晕,但为什么我却没中毒?而剑宫成显然也非中毒而死的,那么他进这洞时为什么也没中毒?”他继续读下去“吾初进此洞,也惧中毒,后明此洞洞内有玄风,将毒吹之底处,进洞若将头仰之向天,则不中毒。”林剑恍然大悟,想道:“我身子尚小,在洞内走之时不必俯身低头,这样一来我便不会吸进毒气了。”他这才知道自己不会中毒的原因。林剑再看到:“吾老此洞,有愧于心,不能瞑目,此生憾事。在吾之棺盖后,记有吾于武道上之心得,虽不敢言后无来者,却敢称前无古人。”这短短几句话,道出了剑宫成那股狂傲的气势,于武学上不可一世的才华。林剑心中心思交集,他于剑宫成豪言的绝世武学自是十分心向,但他继而又想:“我学的是昆仑派的正宗内功,如在修习其他的内功武学,不定有什么祸害,我既不想称雄武林,做一霸主,练再厉害的武功又有何用?”他当下匆匆放下书,抑制住心中的念头,一头潜入潭中,照着原来进洞的方法迅速游出洞,他并未继续看下去,那本书后还有最后一句……
林剑游出了洞,爬到岸上沐浴着阳光,心中心思起伏,难以抑制。林剑粗喘了几口气,拿出油布,将剑谱取了出来。剑谱有油布包裹,并未被水浸湿到。林剑翻开第一页,只见这页的序言写道:“此剑法共分两层,一层有功底者五年即成,二层非有功底者便能成也。”林剑心道:“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这剑法第二层很难学么?”他又继续看下去,这剑谱接下来说的便是这第一层的练法,这第一层讲得俱是剑法招式,林剑毫无剑法根底,只是照着相似金梭蛇手的套路,和书上附着的图来练习,这剑法共有六六三十六招,每一招都有手势上九个变化,每一个变化都极为突兀,而且每一个变化都能相应的顾及到自己招式上的弱处,这九个变化连系起来,任对方从何处攻来,都能轻易的挡住。因而这剑法均是进攻的招式,如遇险境,便尽可施展这九个变化来化险为夷。
林剑越读越是觉得这部剑法实在是博大精深,他读得忘我,不自禁的拿起了树枝挥舞了起来,只见他一招刺出,随即反手为削,枝影舞动中,从腰间穿出,树枝疾飞出手,“啵”的一声插在了树上。这一招“凤舞阴阳”就此练成。林剑看那剑宫成在剑谱上所注的招名皆是怪异无比,甚难理会。但所幸的是剑宫成在剑招下都有注释,再亲身练过,也就不难明白了。便如这“凤舞阴阳”,“凤”乃指其招势上要如凤般,出招优柔,但实则暗蓄威力。而“舞”字所解的则是招式似乱无章,颠倒阴阳,但每一招式变化无不是致命招数。“阴阳”指的却是招数上的虚实,“阴”是虚招,“阳”则是实招。这一招“凤舞阴阳”虚实难定,招数难测,实是一招反败为胜,至敌死地的绝招。但此招却非这萧雁剑法中的最绝招式,这剑法中最为厉害的乃是最后一招“九龙归宗”。这一招尽运齐九个变化,四处无不是杀手,这一招若将使出来,敌人绝难逃脱。但此招虽然厉害,却更是难以学习,只因这招要在同一时间中施展九个变化,实非人力能为,更让人无法想通的是,这剑招下剑宫成竟无注释,只留下一句话:此招需悟性。
林剑愣了愣,只得作罢,心想还是从头学来罢。他带着剑谱高高兴兴回了家,林秋已做完晚饭等着他,原来他专心致志,太阳已在不知不觉间偷偷下了山,只留下一片余晖,淡淡的留在人间。林剑将剑谱的事告诉了林秋,林秋也只是告诉他:“尽力而为,切勿勉强。”只因这学武的东西是靠悟性而得来的,悟性高的武功自然更上一层,悟性低的学一世也难登大堂。若是强求的话,便很容易会走火入魔,届时不死也要大残。林剑修炼的昆仑派北斗神功却正是这走火入魔的克星,而林剑心性随和,于事从不加奢求,也就更不会走火入魔了。夜星低照,烛火空垂,林剑犹自在看着这本剑谱,他把里面的剑招记忆在脑内,这样练习时便不必再翻看剑谱,省了麻烦。林剑看那剑谱,前面画的共有三十六张图,共对应三十六招,而在这剑招后还附有六张图,画的却是步法,原来这剑法出手快捷,需要与轻功相配,这六张图正是一套轻功。而在那图上注写着“非雪凌波步”,想来也是以韩小姐命名的,这套步法步法轻盈,变招极快,与这剑法倒是相合,但与此佳名,却有些名不其实,但以剑宫成的个性,他只要喜欢,却他懒得理会旁人的想法。
如此林剑练这套剑法一晃便是两年,又学会了那套“非雪凌波步”,他本有轻功功底,而且步法与剑法相一致,学起来倒是不难。剑宫成说这第一层需五年,但因林剑天资聪慧,有加上练有金梭蛇手的底子,学起这套剑法来事半功倍,这才只用了短短两年的光阴,只是最后一招他无论如何也学不会,便只能硬生生的记在脑里,待有朝一日灵感来时再作参悟。林剑修习这萧雁剑法也并不是毫无好处,他修炼这部剑法后,在林子里捕猎倒是顺手得多,捕捉飞禽时便用“天外之陨”绝技,而捕捉野猪獐子等较大型的猎物时,便用这萧雁剑法,他用的是一把自己改造的柴刀,虽然使起来与剑有天壤之别,但总有效果,对付这些畜牲也就足够了。
林剑算是学完了第一层,他接下来便要学习第二层,这第二层讲的全是剑宫成剑术上的心得,他说剑法的招式纵然重要,但于剑一道的领悟却更为重要,这便要做到剑由心生,剑法的招式不是死泥不变的,在对敌中皆可凭着环境的变化而改变招式,尽管他将可以变化的招式都写了进来,但若是遇到武功高强的对手,招式上的厉害便不再有用,因此剑宫成所讲的第二层实则是在说临敌之际的招数变化。只见上面写道:“剑道之宗,以气御剑。剑法之变不及心意之变,此层需分两段,一为剑随心意,二为心中无剑,剑随心意即剑法招式不可拘泥剑谱所施,当机立变方为上策。主讲心于剑法上的领悟,吾定之九个变化实是穷尽所能,若后来有悟性高者,皆可更加一变。如悟到此段,便可并肩天下高手,若悟到此心中无剑,则天下再无敌手。”林剑读得心神向往,心想:“当初剑老前辈是否便已无敌手,那是何等的威风!”林剑再读下去“心中无剑,即为忘却剑招,然随手招来,皆是无比精妙。剑法自然,毫无花巧,恍若天成,不加修饰。”林剑读得不明不白,他若能悟到此处,便已是返璞归真,到达武学最高境界了。林剑将书放下,他于不懂之事向不强求。心想自己会的终究是会,一步步磨练来才有体会。他深信“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的至理名言。这转眼又是一度春秋,林剑学这第二层已初步殿堂,于剑随心意多有领悟,算是小成。
这三年多来林剑勤练剑法。倒是荒废了北斗神功,他于剑术上长进甚大,但于内功上这几年来却没什么大进展。这日,林剑正从林里提着一头獐子回家,不料到家门时却见到一阵火烟。林剑心中一惊,急忙奔了进去。只见两个身着粗衣马褂的汉子站在门口,林秋躺在地上满身鲜血,林剑大惊,喝道:“你们干什么!”话未说完,人已扑进去。那两个大汉不禁也吃了一惊,齐齐回头一望,林剑身未着地,一个铁掌已拍到,粗衣汉显然也是久经沙场的人物,他虽慌不乱,上身微摆,一个甩尾式的反手掌硬接住林剑一掌。林剑借掌力一跃,左腿踢出,一式雀跃腿的功夫立即踢中大汉腰肋,那汉子显是常斗之士,这一招虽狠,但却只是哼了一下,左手铁拳挥出,直击林剑胸口。林剑忽地想起当日蒋不通在空中化解李机那一鞭的绝招,他与蒋不通练的乃是同门功夫,此时福至心灵,毫不思索的一掌擒出,抓住那大汉手腕,双腿一蹲,使出千斤坠功夫来,借势将那汉子一抛,那汉子翻身飞过林剑头顶,遥遥摔在篱笆上,翻身倒在地上,痛声呻吟。另一个汉子看得呆了,他随即抄出腰刀,怒喝一声,照林剑砍了下来。林剑拔出柴刀,横手一挡,那汉子力气甚大,这一刀劈下去好不沉重。林剑柴刀稍为一压,他步法一施,迅速闪开,那汉子这一刀失了重心,身子不由得往前一倾,林剑闪至身后,借势在他后背一拍,大汉立即往前扑倒,重摔在地上。这还是林剑手下留情,否则一刀下去,那汉子焉有命在?
林剑喝道:“你们究竟是何人?竟敢来伤害我爷爷!”说着扶起了林秋,察看他的伤势。被扑倒的汉子见机立即跃起,扶着另一个同伴灰溜溜的跑了。林剑关注林秋的伤势,便不再去追。他见林秋没什么大碍,只是受了些皮外伤,流血过多而已。林剑将林秋扶进屋里,用热水给他洗了洗伤口,取些伤药给他包扎了一下,又收拾了屋子后,才问林秋事情的由来。林秋歇了口气,道:“这些人是山里面的山贼,本来有好长的一段时间不敢出来作害人了,但不知什么原因,最近又猖獗起来。方才我在田里种菜,他们突然闯了进来,说是他们老大要重新出山,教我们这些农夫每个人交些保护费来孝敬他们老大。这些钱是我存着给你娶媳妇的,又哪能交给他们,他们威逼不成便出手打人。哎,可惜银子终究给他们抢去了,他们抢了银子后,还要放火烧屋,幸亏剑儿你来得早,否则咱爷俩便练房子也没得住了。”说罢竟老泪横脸,他看似是在痛惜失去银两,但实则是对孙子的一片深爱。林剑恨恨的道:“这些贼人,早晚要找他们报仇!”林秋惊道:“剑儿,这万万不可!山贼的事官府自会去管,这些畜牲咱们平民百姓可惹不起啊!”
林剑心想自己有武功,对付这些山贼倒是不怕,但终究要考虑林秋年迈的份上,这个梁子的确是挑不起。林剑思虑左右,为了爷爷,也就只能作罢,但他心中暗暗下定决心:有朝一日,他定要为民除害铲除这些恶党,教他们无法再为恶害人!林剑心中打定注意,便道:“是,爷爷,剑儿听你的话,你失血过多,还是早些休息吧。”林秋点了点头,林剑扶着他回房休息了。时日过迁,那两个来闹事的粗衣汉也再未见踪影,显然是官家有所行动,他们才不至如此猖獗。这日,林秋因当日受伤而留下了腿病,不便到村里买酒,故而叫林剑去村里买些酒。林剑自然是一口答应。林剑拿了些钱,提着林秋的酒葫芦走向村子。林剑一路哼着歌,荡着手中的酒葫芦,好不潇洒。他正走到林道的拐弯出,忽地平起了一阵白烟,一匹白马迎面驰来。林剑心不在焉,这马突如其来,他不禁大吃一惊。眼见这马已堪堪近在目前,便即要撞上了,好个林剑,在此关头,一个鹞子翻身平地而起,从那马上是骑士头顶上跃过,酒葫芦稳稳的拿在手中。林剑惊得一身冷汗,转过头望去,只见马上骑着一个白衣书生,后背负这一柄黑油油的铁剑。那书生显然也是一惊,硬是勒住疾驰的俊马。那书生也回头一望,两人一个照面,不觉都各自一惊。林剑暗道:“此人手上功夫倒是不错,他勒住那马竟不费力气。这人究竟是什么来头,有此功夫,来我们村里头有又何干。”他心中思忖,眼光冷冷打量着书生,只见这书生面色甚白,留着三洛胡须,长得倒是有几分清秀,只是脸透着戾气,心底里总有说不出的厌恶。那白衣书生也在打量这林剑,心道:“这山野少年从何而来?竟然会有这一身这么俊的功夫。看来倒非寻常人家之子,得设法好好打探一下。”
他们俩人彼此各怀心事,对眼而视,均不言语。那书生先开口打破僵局,他抱拳说道:“小兄弟,适才在下驰马过快,险些撞上小兄弟,幸好兄弟武功过人,才避免此祸,在下在此陪个不是了。”说着便在马上浅浅一揖,算是陪错。这人一上来便给林剑打了个酥心剂,所谓千穿百穿,马屁不穿,林剑心头气登时消了几分。当下也回话道:“这也没什么,在下一点技量不足晒尔,只是望阁下下次行马之时要好生注意一下,即便是有什么急事,也该看看有无行人,若撞着妇孺老人,那可是罪孽深重。”他未涉及江湖,不懂江湖规矩,想到什么便说什么,也不想想他们平时行走江湖,端的是刀尖上过日子,怎会去理会这些事?那书生心中暗气,想道:“老子何等威名,竟要你这乳臭味干的毛孩来教训我。”但他想打探林剑的来历,是以忍气不吭声,当下道:“小兄弟说的是,在下记住了!”他最后三个字说的语气甚重,所谓记住并非记住林剑的话,而是今日之仇,江湖人往往便因一两句话而结下梁子。林剑哪里听得懂弦外之音?只道是他认错了,便道:“即是如此,那在下就此告辞,你有急事,也去办你的吧。”说完一拱手,便转身要走。
那书生招手喊道:“且慢!”林剑微一皱眉,转头问道:“怎么了,你还有事?”这书生平时倒经过不少大风大浪,但却从未会过如此一个未迹江湖,不懂规矩的人,心中一时难以措词,便随口道:“小兄弟,你这手功夫可亮得很呐,不知是哪位名师之徒?”林剑道:“你问这个干嘛?我没有师傅,要说有的话,却是你不识得的。”那书生呵呵一笑,笑声中颇有傲气,只听他说道:“在下不敢说博识天下,但这武林中成名的英雄豪杰还没有我李某人不认识的。”林剑微笑道:“既然你如此博学多识,那是就自个猜个够吧,我要去给我用爷爷打酒,可没时间跟你耗。”说着甩头便走,再不理那书生。那书生气得咬牙切齿,若不是自己真有要事,定当要好好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他冷冷的哼了声,道:“好小子,你给我等着瞧,别让我再遇见你,否则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他甩甩马鞭,策马扬鞭而去了。林剑在这生活了十七年之久,极少到村子里去,因此村子里认识的人却是很少,他这番进村心中还有个目的,便是想去探望一下那个曾经教过他知识的教书先生林清德。
林剑走进村中,一派祥和热闹的景象映入眼帘,林剑走在道人,望着形形色色的货品,他走到一家卖糖人的摊子前,拿起了一个小糖人,问道:“老板,这个要多少钱?”他小时候林秋买过糖人给他吃,此时见到糖人,不禁想起孩童时那份温馨的滋味。便想买一个回味一下,那种已经逝去的感觉。那贩子左右瞧了瞧林剑,反问道:“小兄弟,你不是咱村人吧?”林家村地处高山环抱之中,极少来外人,见的都是本村熟悉的面孔,林剑小时候来过村里,但现在长大了,变成一个俊美的少年,旁人自是认不出来。因此村子一来生人,都会不禁一问。林剑道:“大叔,我可是林家村人啊。”那贩子摇头道:“你长得这么陌生,我没瞧见过。”林剑苦笑一下,心想:“难道我非要被你瞧见过才行么?”当下道:“你这糖人买不买啊,我还要急着打酒呢。”说着把葫芦一举。那贩子忽地指着那葫芦笑道:“这个葫芦我认得,这个是村外林老汉的,哎,你是他什么人呐?”林剑笑着答道:“你认得便对了,我是他孙子,我叫林剑。”那贩子心中诧异,奇道:“什么?林老汉什么时候有了个孙子,我怎么不知道?”林剑奇道:“我爷爷有孙子好生奇怪么?”这时,在旁边两个买菜的妇女不约而同的转头过来,一个问道:“你是林老头的孙子,你叫林剑么?”林剑转过身来,笑道:“怎么,你们都不信?”那妇人拍手笑道:“信!信!四娘,你瞧,这都十七年啦!长得这么俊朗,我都不禁后悔啦!”这二人正是叶二娘和钱四娘,适才说话的是叶二娘。
钱四娘笑道:“是啊,林老汉也真是的,长得这般清秀,却从不带过来给咱们瞧瞧。”林剑诧异道:“大娘你们认得我么?”叶二娘瞪眼道:“怎么?林老汉没跟你说,唉,可真是小心眼儿,都养这么大了,还怕他跑了不成?”林剑心中渐感不对,心中如负了块铅石般,微颤着问道:“说,说什么?”叶二娘道:“说你不是他亲生的啊。”林剑犹如当头给打了个雷般,苦笑道:“大娘,你开玩笑。”叶二娘笑道:“林秋无儿无女全村人都知道,他哪能生下你这个孙子?我告诉你吧,你呢还是我和四娘从村头溪里捡来的,也是我抱你给林秋养的,那时你才不过一岁多点,放在个木盆里。早知道你生得这么俊美,还不如自个养呢!”说罢呵呵笑了起来。林剑霎时间脑内一片空白,似乎知觉一时间全丧失了一般,眼前浮动着黑白色的画面,他虽见到人们在窃窃言语,却全然听不见。他呆了呆,茫然的走开了,也忘记买糖人打酒了。林剑走到村头边,一条小溪依旧流淌着岁月。这日月溪流到此段已经十分缓了,溪上有几个木桩子,溪面并不宽,在溪边还有几个妇女在砧衣。
林剑长叹一声,他这些年来总过得无忧无虑,从未有过如此烦恼,一时间不知怎么办才好。他呆呆的站在溪边,幻想着当年自己如何被捡上来,如何被叶二娘送给林秋抚养,而林秋又如何抚摸他嫩白的小脸蛋,一想到来不禁热泪盈眶。这一晃便是十七个春秋,他心中忽地感到一阵惧意,这岁月多么可怕!总在人们无忧无虑的时候,不知不觉地将青春带走。林剑呆了好久,终于挪动脚步,往家里走,他经过村子,在一祠堂边见着了一间书斋,匾额上秀笔写着:“清风斋”三个大字。林剑心道:“先生便在这里教书。”他轻轻的走过去,一阵清脆的读书声传入耳中:“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旁人犹有严父可教,他却连自己的亲生父母也都不知道是谁。林剑心中更是一阵酸楚,他偷偷的在窗旁看,只见一个面容苍老的教书先生正摇头晃脑的教着学生读书。这位先生正是林清德,岁月显然也毫不留情,他比林剑第一次见到他时要苍老了许多。林剑看了他几眼,默默走开,他走在林道上,其时为正春三月,一路上鸟语花香,蝶舞蜂鸣,百花争艳,它们都想在这个美丽的季节里留下自己的精彩。而林剑呢?他又该在这世上留下什么样的精彩?
一阵微风拂面,送来了春天的气息,带走了花儿的芬芳。林剑心情好了许多,渐渐的为这些美景所吸引,林剑随手折下了段树枝,在空中无聊的劈打。忽的听见旁边树丛中传来了一阵响声,林剑好奇心起,小心翼翼的向树丛望去。只见一只比雪还白的小兔子正蹲在草丛中啃着嫩草,垂着两只又大又长的耳朵时而竖起,听着动静。那红色的眼静睁得大大的。样子可爱极了。林剑心中好生喜欢,便打定注意要将其抓回去饲养。毕竟少年心性,刹时便将烦恼忘得一干二净。林剑悄悄的靠近,他常在林里捕猎,于这方面经验甚是老道。他悄无声息,全神贯注的挪近,手中紧握着树枝,他一兴奋起来,便连树枝也忘记丢掉。那兔子竟丝毫不觉察到危险,还在悠悠的啃食着青草。林剑忽地跃起,伸手抓向兔子,哪知这兔子竟一动不动。林剑心中一怔,暗道:“莫非这兔子受了伤?”他立即停下手来,不料他手刚放下,他兔子却如鬼魅般一溜烟跑了,钻进草丛里了。林剑又好气又好笑,心想一个大活人竟让只兔子给耍了,这哪里像是受伤,比寻常兔子还矫捷。心下无奈,只得遥遥头,算是那兔子赢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