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话,三人就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了下来。李婶就连忙过来沏茶倒水,然后又逃似的离开了,颇有些仓惶,就好像不赶紧走,姜云辉就会告她状一般。
看见李婶失态的样子,乐安民不由就皱了皱眉头。
别看李婶只是自己的一个保姆,可宰相门前七品官,不论是谁见到她都客客气气的,有时候还会给她些小恩小惠的套近乎。因此也养成了她那种目中无人的性格,见了谁都敢咧嘴。这些乐安民不是不知道,不过这个李婶,是爱人王艳梅的远房亲戚,王艳梅把她请来,一方面是打理家里的各种琐事,另一方面,自然也不无监视自己的意思。因此,只要李婶做的不太过分,乐安民也一直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可今天李婶的表现,却委实有些反常,这不是在姜云辉面前丢自己的脸吗?但当着姜云辉的面,又不好说什么,眼睛就看到了楚云珊拎着的东西,笑着说道:“姜书记,你来就是了,怎么还带东西?就不怕别人说你贿赂我?”
姜云辉就淡淡笑道:“区区几包茶叶,也就是带给乐书记尝过鲜,值不了几个钱。真要值钱的东西,我倒是不敢拎来了,怕让乐书记轰出门去!”
可能是卯足了劲儿想往上爬,乐安民虽然也有不少毛病,但在经济上他还是比较能把控得住自己的。他刚上任不久,就曾经有湖岭当地的开发商上门来拜访,临走时,留了一个价值不菲的名表,却被乐安民雷霆大怒的赶了出去。这事常委院里不少人都亲自见了。打这以后,大家都知道了,乐安民不贪,至少在表面上是如此。
乐安民就颇为头痛的笑了笑,又说道:“早就听说姜书记那里有不少好茶,今天总算开个荤。不过下不为例啊!”
不多时,乐安民的夫人王艳梅也回来了。她四十出头,相貌虽然算不得清丽,但说话轻声细语的,听起来很舒服。姜云辉听说王艳梅家境很好,乐安民之所以能有今天的成就,还多亏了王艳梅家的帮衬。因此,乐安民也是有名的妻管严,许多人正是看中了这一点,走夫人路线,吹枕边风,效果反倒是比直接找乐安民来得更好。
王艳梅对楚云珊的兴趣显然比姜云辉大,客客气气的和姜云辉打了个招呼后,就和楚云珊聊开了,叽叽喳喳的,搞来搞去倒像她们成了主角,乐安民和姜云辉成了可有可无的配角了。
乐安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极为无奈的苦笑了笑,对姜云辉说道:“姜书记,咱们去楼上书房坐坐?在这里,光是听她们叽喳了,吵得我头都快炸了。”
姜云辉还没说什么,王艳梅却不乐意了,笑着说道:“怎么?就只能你们这些大老爷们儿有话说,就不能我们也聊聊家长里短?”别看她看起来柔柔弱弱的,说话也轻声细语,但呛起人来,却丝毫不逊于那些骂街的泼妇。
“看吧,你说一句,她就能有十句在那里等着。咱们啊,是惹不起躲得起。”乐安民就自嘲道。
姜云辉笑着说道:“这不也是乐书记你们伉俪恩爱的表现吗?两个人真要找不到话说,那才悲哀了。”
“看见没有?别看人家小姜书记年轻,可就是比你会说话。”王艳梅白了乐安民一眼,又笑吟吟的拉着楚云珊的手问道:“妹子啊,给姐透露透露,你是怎么**的啊?我也好学学。”
楚云珊美丽的丹凤眼瞥了姜云辉一眼,就咯咯笑了,“他啊,我可**不了,都是他**我。”
“这可不行。”王艳梅就说道:“我可给你说,这男人啊就是不能太惯着了,惯着惯着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这就像养儿一样的,你要给他立规矩,要……”就滔滔不绝的给楚云珊传授起了驯夫心得。
乐安民似乎听不下去了,端起茶杯,起身就对姜云辉递了个眼色。姜云辉笑笑,也跟着上去了。他知道,别看乐安民和王艳梅斗嘴,可事实上,即便王艳梅不回来,乐安民也会找机会和他单独谈谈。这才是今天的乐安民找他来的重头戏。
二楼的书房也同样宽敞奢华,一个偌大的书柜摆满了各式各样的书,一眼看过去,既有经济类的,也有文史类的,还有中央最新会议精神的各种学习手册,琳琅满目。书柜前是一个巨大的红木书桌,上面还挂着几支毛笔,看得出来,乐安民没事时还喜欢书法,就不知道写得如何了。
另一侧摆放了一圈沙发,乐安民率先走了过去,将茶杯放在茶几上,自己在坐下后,才又热情的招呼着姜云辉道:“姜书记,来,坐这里。”
姜云辉也不客气,在他身旁坐了下来。
闲聊了几句之后,乐安民话题一转,就谈起了近期湖岭所发生的一切,然后叹了口气,说道:“姜书记啊,咱们湖岭可是一直都不清净啊,在省领导面前都挂了号了,听说就连白书记都拍了桌子。作为湖岭的市委书记,我有愧啊!”说罢还颇为沮丧的摇了摇头,显得极为自责似的。
但姜云辉也不是初出茅庐的愣头青了,当然不会为他的这么一番表演而动容,微微一笑,说道:“其实乐书记你也不用太太自责了。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咱们又怎么可能确保治下的每一个人都不犯错误?最关键的,还是要有完善的制度。”
“你说的不错。但许多东西说来容易,实际操作起来却是困难重重。”乐安民笑笑,谁都知道,要想最大限度的减少和杜绝官员的贪腐,有效的监督机制是必不可少的。但他今天请姜云辉来,并不想和姜云辉探讨这方面的东西。
“但只要我们朝着这个方向努力,总会越来越好。”姜云辉说道:“这就好比治病一样。重病当然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治好的,或许治了很多天,不仅见不到效果,反倒是还有可能加重了病情。但我们总不可能就不去治了,任由它不断恶化吧?”
乐安民笑道:“现在大家都知道,姜书记的眼睛里揉不得沙子。”
“乐书记的眼睛里难道就能揉得进沙子吗?”姜云辉笑问道。
两人就相视而笑。
乐安民拿起茶杯,喝口水,又放下,见气氛融洽,趁机问道:“姜书记啊,这次华国强的事,牵扯了咱们湖岭不少干部,对此你有些什么想法?”他请姜云辉来,除了拉进两人的关系,希望在关键的时候能得到姜云辉有力的支持之外,当然也要试探一下姜云辉在这件事上的底限。
“要说想法,当然还是有一些的。”姜云辉淡淡的说道:“华明强的事,有一定的特殊性。倘若不论青红皂白搞一刀切,不仅会搞得人心惶惶的,而且对许多人来说也不太公平。我的意见是,抓大放下,情节严重恶劣的,自然是严惩不贷,情节轻微的,可以进行一定的处分和教育,倒也不比一竿子打死了。”
闻言乐安民心头微微松了一口气。他最怕的就是姜云辉拿着鸡毛当令箭,揪着这件事不放,在湖岭进行大清洗。不仅自己的势力会受损,事情老是不解决,他这个市委书记颜面也无光。
可姜云辉这句抓大放下,也太过于笼统了,这大和小究竟如何来界定,由谁来界定?如果是姜云辉,那他很有可能会借此机会大肆排挤和拉拢其他人员,安插亲信,最终建立起自己的庞大的班底来。到了那个时候,湖岭还有谁能和他抗衡?
心头腹诽不已,可乐安民脸上还是笑呵呵的说道:“真可谓是英雄所见略同,姜书记这话说到我心坎里去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犯了错也应该要给别人改正的机会嘛。惩前毖后、治病救人,不就是我党的宗旨吗?所以说啊,姜书记,不是我不不成人之美,实在是事情太多了,你还是尽快回到工作岗位上,甄别这些干部的工作,还等着你来做呢!”
对于乐安民的反应,姜云辉并不感到意外,就笑着说道:“乐书记,不是我想偷懒,而是这项工作对我来说担子实在太重了,根本就不是我能应付得来的。你是市里的一把手,如此重要的工作,自然要你当然不让的挑起来。”
乐安民心里就是一愣。他对姜云辉的感觉很复杂,从刚开始的下马威,到拉拢,再到敌视,到现在,似乎既忿恨又隐隐有些敬畏,虽然他一直都不太承认自己会敬畏姜云辉这么一个副手。
到了现在,他对于姜云辉的打算,就是敬而远之,能不去触碰,就尽量不去触碰。姜云辉的破坏力实在太大了,就算拼过鱼死网破,自己也占不到一丝便宜。可要他受姜云辉钳制,乖乖任由姜云辉摆布,却又是万万不肯的。好不容易才熬到了现如今,做起了一方大员,他又怎么会轻易屈服于别人之下?
因此,对于姜云辉的一举一动,甚至是每一句话,他都不能不认真揣摩几分,生怕上当受骗中了圈套。毕竟前几次姜云辉的手段,给他留下的印象实在过于深刻。